昔者莊周夢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周與蝴蝶則必有分矣。此之謂物化。(《莊子·齊物論》)
1、
莊子這個名字藏在我心中很多很多年,翩躚如蝶,每每在我凝滯膠著的時候,透進(jìn)天心一線亮光,給我擺脫地心引力的力量。有時會想莊周那時,到底是真的夢到蝴蝶了,還是蝶夢莊周。
現(xiàn)在是一個什么樣的世界?沒有人能給出答案。世界太紛擾,個人太渺小,我們無法左右什么,無力抵擋“恐怖組織”的襲擊,無法預(yù)料疾病來襲、無從知道身邊的人會如何離去······
《讀者·原創(chuàng)》的卷首里總是替我們發(fā)問:這個世界會好嗎?
當(dāng)我停下匆匆的步履,回望《莊子》,回望千百年前那個“愿曳尾涂中”的神人,然后,在心中一方田地,種下一種叫做“逍遙”的東西。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人們在談城市,寫城市的時候,都是“物欲橫流”“鋼筋水泥的森林”這樣冰冷的字眼。城市不冷,全球都還在變暖呢,冷的,是人的心。
動輒幾十層的大樓里,恍若公園林木花草掩映的小區(qū)里,我們?nèi)粘龆鳎章涠ⅲ覀儾恢纻鬟_(dá)室大叔甚至隔壁鄰居的名字。街道上,小區(qū)里,大樓中,人們行色匆匆,“皆為名來,皆為利往。”
可是之后呢,名利之后的一張張臉,模糊,還是模糊。
2、
南方,還是南方。
詩和風(fēng)為什么要刮在一起呢?
北方的烈酒真的很烈么?
浮生若夢。或許這樣的道家人生觀會被官方斥為消極的思想,有這樣的想法,或許會被朋友找去開導(dǎo)——你是不是想不開了?
都說老莊不好懂,《莊子》里一個個故事怎么看怎么怪異。而莊子說,他這樣做的原因,主要是因為世人“沉濁”,不明于“道”,所以不可用“莊語(莊重的敘說)”為之,只能借“謬悠之說,荒唐之言,無端崖之辭”來勸說,來警醒。
“物與我無成也。是故滑疑之耀,圣人之所圖也。為是不用而寓諸庸,此之謂以明。”外界事物和我本身就都沒有成功。因此,各種迷亂人心的巧說辯言的炫耀,都是圣哲之人所鄙夷、摒棄的。
所以說,各種無用均寄托于有用之中,這才是用事物的本然觀察事物而求得真實的理解。
3、
名利,皆為虛妄。
那么,追逐它做什么呢?
如此思考,或許能讓我們在追逐的過程中放下一些欲求,丟掉一些機心,在忙碌的為生計奔忙的日子里尋得一絲愜意,甚至于到達(dá)一種無我的境界,讓心至少在閑暇時光自由飛翔在自我的天空里,然后,便可以再輕裝上路,履行社會賦予的責(zé)任。如果不能達(dá)到無我,那么至少“譽之而不加勸”,“毀之而不加沮。”
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上云卷云舒。
讀老莊,不去尋求仕途經(jīng)濟,在千百年前,或許是太超然世外太不現(xiàn)實的活法。但在今天,擁有老莊一樣的心境,卻能夠在匆忙沒有看上去沒有人情味的城市里活出“逍遙”的姿態(tài)來,像一只蝶一般在城市中翩躚。
在老莊的世界里,真正的生活是自然而然的,因此不需要去教導(dǎo)什么,規(guī)定什么,而是要去掉什么,忘掉什么,忘掉成心、機心、分別心。
如此,老莊如一泓清泉洗滌我們已污濁或即將污濁的心,教會我們?nèi)绾卧诂F(xiàn)實生活中活得自在,活得干凈而透澈。這正是生活在這個太危險、太復(fù)雜、太渾濁的世界最需要的姿態(tài)。
4、
儒家授人使命,教人在社會人格中自我實現(xiàn),以身踐行。道家假我以羽翼,教人在自然人格中自我超越,心靈遨游。儒家給我們一方堅實的土地,道家給我們一片自在天空,人在其中,是以心靈無疆,儒家教我們承擔(dān)了重任,道家讓我們舉重若輕。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時有明法而不議,萬物有成理而不說”
所以,何苦去奮力展現(xiàn)他人遲早會看到的光芒,何必在名利中苦苦掙扎。
若干年后,當(dāng)我們再次翻開那沉睡的<<莊子>>時,當(dāng)我們再次一邊品茶一邊沉迷于莊子的世界時,或許我們所獲得是心靈與心靈之間的對話,像一陣暖風(fēng),像一潭清泉,讓我們可以在生活里“乘物以游心”,做現(xiàn)實里的一只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