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窗外下起雨,聽得見間雜的雷聲混濁。淅淅瀝瀝,淅淅瀝瀝,由遠而近,聲音大起來,卷著一浪風急急撲來,打在緊閉的窗戶上,支離破碎。嘩嘩水聲充斥了天地,我想不出外面的景,只覺得該沒了一絲塵埃。側耳聽陽臺上緩而重的滴水之聲,停歇,斷續。嗒嗒雨聲敲擊窗臺,發出一串模糊而溫厚的響聲。漏網之雨撞在玻璃上,脆聲叮咚清越。雨聲在窗外,或深或淺,或濃或淡,或明或暗。
對著一面白色的墻坐著,失眠。四角寬闊的房子里連綿不絕的雨聲回蕩。想街上是否有淋雨奔跑的人,是否有色彩斑斕的傘,心里充滿了旁觀的寂靜?;野咨珶艄獯蛟谧雷有毙币唤?,粘黏一片死寂。衣料溫和的涼意傳到手上,左側的口袋里空蕩蕩,連一點紙屑也沒有。尖尖的包底有一小塊沾了體溫的布料,微弱的一縷熱若隱若現,在指上隨即飄散,不聲不響散入蔥蘢的雨聲里??诖锟帐幨幍母杏X使人疑惑,原來是尖尖的包底沒有了我的那半塊石頭。石頭早已遺失,我已徹底忘了丟失的時空,突然想起便悵然。此時想尋得的愿望卻強烈。我的石頭躺在我手中,捏緊手指包裹著它,鈍重又尖銳的觸覺會在手心蔓延,那是破碎的棱角在皮膚上打磨。堅硬的冰涼在手掌寸寸擴散,會吸走手心里稀薄的熱。石頭放在耳邊有微弱的流水聲,石頭湊近鼻尖河水的氣味變得混沌而遙遠。石頭躺在手心里沉甸甸,都是溫厚的光陰的積淀。
石頭陪我走過很多路,石頭和我一樣看見過車窗外迎來的或離開的爛漫荻花。旅途漫長,車廂搖晃,窗外有飛馳著的枯黃野地和一望無際的天光,石頭在手里沉甸甸才不致情緒輕浮至飄散脫離。
左側口袋空空如也,在我的石頭丟失了很久后的此時我又如此想念它。石頭表面有我摔碎的棱角,它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最終與風雨化為塵埃。
淅淅瀝瀝的雨聲漸漸逼近,又漸漸走遠。嘩嘩水聲仿佛灌進耳朵里流淌,來來回回。白色的墻橫在面前,竟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