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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雀樓朱閣上,長袖善輕舞,一顰一回眸,宛若百花齊放。
憑欄處,是夕陽斜掛,大河滔滔。
伊人紅妝不改,娥眉婀娜,脂膚凝華,三尺青鋒吞吐虹芒萬丈。
一時間,星光盈野,燈火扶搖。
劍指處,直教神佛低眉,直攬玉穹碧霄。
暖風歇歇,鈴兒清脆。
一曲長歌唱罷,頓生千丈柔情。
.......
“季攸,我好看還是藥好看?”
“自然是你更好看!”
“你都沒看我!”
“不用看!”
“太—敷—衍—了!”
女子做了個鬼臉,氣沖沖跑開。
正在煎藥的季攸抬起頭,望著女子的背影無奈一笑,本來就是不用看嘛。
雖然你是乞兒裝扮,卻又如何掩飾得了天仙姿色?
自打第一眼見你,就再也不敢忘記了。
.......
“季攸,你覺得,百里青宇這個人怎么樣?”
“青宇兄不論文韜武略,還是人才面貌,俱是人中極品,自然不錯,你不見那么多漂亮姑娘瘋狂追隨其左右嗎?”
“那你說他會喜歡她們嗎?”
“唔...青宇兄立志弘揚家族,胸有萬丈溝壑,依我看,恐不會為兒女情長所困擾。”
“喜歡怎么會是困擾呢?”
“你什么意思?”
“嗯...我想,我有點喜歡他了。”
........
一根情絲纏繞,困下千千結。
“百里青宇,你可是當真喜歡她?”
這是自打倆人相識以來,季攸第一次直呼其名。
“不比你喜歡的少一分。”
百里青宇默默說道。
“那為何不敢娶她?!”
“家族有命...”
“去你娘的狗屁家族!”
浮光躍金,江河炸起一線金鱗。
........
那一日,暮雪霏霏,她身穿一襲他從未見過的廣袖大紅袍,娥眉粉飾,黛妝輕描,每靠近一點,茫茫天地就似暗淡了一分。
最后,跪于門前。
印象中剛烈如她,亦是他從未見過的低聲下氣。
“季攸,請你救救百里老太爺。”
“為什么他自己不來?”
“形勢危急,無暇...”
“為我舞劍一曲。”
“好。”
他歌她舞,天地間,星光搖曳,山河剝離,似只剩下兩人。
舞畢。
“琪瑤,你我互不相欠。”
她靜立良久,隨后,一襲紅袍飄然離去,似從未出現在他的世界過。
9
“師父師父,聽說百里肖云醒來了!”
雪兒急匆匆跑到樓梯口,朝下面大聲說道。
“哦。”
正在院中賞花的中年男人淡淡應了一聲,沒有回頭。
雪兒一個飛躍跳到季攸跟前,盯著他的眼睛,滿是期待的問道:“那咱們是不是可以走了?”
“還沒到時候呢。”
果然,季攸話音剛落,一小廝快步奔來,闖入院子的時候,還差點摔了一跤。
季攸朝雪兒點點頭,示意她一起過去。
房間里,百里青宇見他們進來了,趕緊起身,讓至一旁,當雪兒經過其身邊的時候,他深深望了她一眼。
“無妨,只是身子過于空虛,暫時昏迷過去罷了,毒素已經徹底排除干凈了。”
季攸檢查過一遍后,淡淡說道。
百里青宇輕聲道:“你的醫術,我信得過。”
季攸冷然一笑,不作回答。
雪兒滿是好奇的在這兩人之間來回掃視著,在她的認識中,師父好像很難得對人這么冷淡過。
“季攸,不知這毒,能否查出其來歷?”
百里青宇猶豫了一下,開口詢問。
“百蟻附骨。”
一聽到這四個字,百里青宇臉色陡然大變。
季攸突然笑道:“幸好你這寶貝兒子為討好我家徒兒建了那么一大座藥園子,不然的話,這毒,還真不容易解。”
百里青宇當然知道這毒有多么難解,因為,百里家族的老太爺,當年也是中了此毒。
百里青宇望著季攸,神色一時復雜難明起來。
二十年前,百里家族突逢巨變,家中唯一的頂梁支柱老太爺身中劇毒,族里形勢頓時一片混亂,不少族人甚至幫著外人在趁火打劫。
百里青宇作為嫡長子,想盡辦法穩定局勢,但沒有了老太爺支持后,他個人影響力實在過于微弱,可是,任他找來名醫無數,卻始終無法解毒,眼見著大勢將去,他才終于狠下心去求這位故友。
最后結果當然不負所望,老太爺成功活了過來,只是一身精純修為,也早已被這名為“百蟻附骨”的劇毒侵蝕得一干二凈,后來沒過多久,老太爺就因為內虛嚴重去世。不過在他的幫助下,百里青宇成功握緊了家族掌控權,自此以后,百里家族開始了長達二十年的輝煌成長。
雪兒眨了眨眼睛,朝季攸小聲問道:“師父,百蟻附骨是什么毒啊?以前怎么沒聽你講過?”
季攸似是被念及往事的氣氛所染,楞了一下,才緩緩回答道:“百蟻附骨,就是用一百種不同毒蟲的毒液精煉而成的劇毒,如它的名字一般,一旦中了此毒,便成附骨之疽,任你修為絕頂,也難以將其拔出,只能眼睜睜看著一身精純修為被吞噬殆盡,并且,修為越高的人,毒性蔓延就越快,據古籍記載,中了此毒的人最后往往都會淪為一架脆若朽木的空殼,一碰就碎。”
“配方中,每一種毒液都可以有不同比例,而且,這一百種毒蟲,也不一定是固定的,天下奇蟲千萬,有許多就連為師都沒見過,所以除了下毒之人,旁人根本無法配藥解毒,畢竟如果一一嘗試,恐怕尚未試出一兩味毒,病人就已經成了人干。”
聽完季攸的解釋,雪兒瞪大眼睛,既驚又奇的問道:“啊!那你是怎么知道這副百蟻附骨的配方的?”
季攸瞥了眼旁邊神色難看的百里青宇,淡淡道:“我一試就試出來了。”
“啊!!!”
雪兒一臉的不敢置信。
季攸背負雙手,大步朝外走去,“還是二十年前的味道呢!”
雪兒看了看師父,又轉眼看向百里青宇,見他絲毫沒有阻攔的意思,匆忙行了個禮就追了出去。
路上,雪兒知道了二十年前師父就曾為百里家族的老太爺解過此毒,不勝唏噓的同時,仍止不住好奇問他:“可是師父,你當年又是怎么試出來的呢?”
“因為,目前本門流落在外的配方就只有一種。”
10
入夜,百里青宇獨自一人走上后山,手中提著一壺睢陽紅雕,道路兩側有不少墳塋,淡青色的背影在月色下略顯蕭索。
不多時,到了一處視野開闊地,這里是百里家族的祖墳,歷代先祖皆葬于此,然而百里青宇腳步未停,仍是繼續往前,穿過重重碑林,徑直走到最后面一處毫不起眼的墳包前,沒有立碑,只有一棵琵琶郁郁蔥蔥。
百里青宇撕開酒封,一股濃郁醇香頓時撲面而來。
他蹲下身,一邊倒酒一邊低聲說道:“你最愛喝紅雕,那年親手為你釀下十九壇,這是最后一壇了。”
百里青宇望著面前的琵琶樹,輕輕笑著,“剛認識的時候你說,要是沒了紅雕,你就活不下去了。”
“所以啊,我本打算,等這壺酒喝完就去找你,我煮酒,你舞劍。”
百里青宇神情平淡,像是在敘述著一件無關痛癢的小事一般,近二十年不曾沾酒的他,捧著酒壺猛的對嘴灌下,酒香頓時灑了一身,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后,百里青宇將酒壺隨手一扔,眼睛盯著面前墳冢,喃喃道:“肖云他很出色,家族交到他手里,我很放心。二十年前你在老太爺面前不也曾說過嘛,天下總歸是年輕人的天下,愛怎么折騰是他們的事,老家伙們唯一的使命就是別矯枉過正。過去那么多年,從沒人敢那樣同老太爺說話,你是第一個,所以他很喜歡你....”
不知是醉意上頭還是情之所至,二十年來一向以穩重冷峻示人的百里青宇眼中竟泛起了滾滾淚花,腦袋深深埋進雙臂,泣不成聲的模樣就像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年。
“琪瑤,我好想你。”
(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