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看完《西游記之孫悟空三打白骨精》,除了特效值得鼓勵外,個人覺得原本應該是個很有深意的故事,人設也有出彩之處,但終究有一些細節沒有完善,強加了一些笑點,使得水準打了折扣。不過在影評方面已經有許多更加專業透徹佳作,我這樣的半桶水就不再多做評析了。倒是鞏俐老師飾演的白骨夫人著實讓人難忘,她的前世輕輕帶過,卻引人遐思。白骨精這個名字相比于狐貍精、琵琶精等其他其他精怪,更像是一種佛家的譬喻:多少紅顏為枯骨。于是我連夜寫了這篇不知道算是同人還是從白骨夫人視角出發的影評,怕睡醒靈感就跑了。
本文為我看完電影后的腦洞,純粹是白骨夫人個人,無CP向。一些地方可能會與電影有些出入,人物的心理活動也是我自己的想法與感受的投射,如有不妥,敬請輕輕放過,莫強求。
(剛剛被鞏俐微博粉絲團和西游記之三打白骨精的官博轉發啦,好嗨森!)
云海國都城里每到夜晚,街道上幾乎空無一人,有孩子的人家總會嚇唬想要偷跑出去玩耍的稚兒:「小心白骨夫人把你抓去!」
這么多年來,的確有無數孩童在深夜失蹤,甚至還有人偷偷看見有一身黑袍戴著骷髏面具的人闖入鄰家擄走孩子,如此陰詭殘暴的行徑,除了是妖邪作祟,還能是什么?
而那個傳說中以幼童為食、陰詭殘暴的白骨夫人,在洞中第一次聽聞關于自己的傳說,只是閉著眼微微一笑,無怒無悲。
一千年過去了,這世上的凡人,還是這么無情又可悲。
白骨夫人是一只千年妖精,沒有人知道她的來歷,包括追隨她多年的三只小妖。
和其他由生靈修煉成的妖不同,她的真身如其名,是一具森森白骨。修為是由怨氣化作,任何活物只要接近她,立馬就會枯萎殞命,比身處地獄還要可怖。
她,就是地獄。
可天地萬物總有盡時,眼看著千年大限將至,到時不是灰飛煙滅,就是轉世為人。
如果一定要她選擇其一,她寧可灰飛煙滅。
好在還有一個食之可長生不老的小和尚即將經過,讓她有希望永世為妖。
然而那小和尚身邊有一只毛猴實在難纏,還有另外兩個不值得浪費功夫的傻蛋,只能智取,不可硬奪。
于是她幻化為一個老婦人,等著獵物自己上門。
那些由人寫的精怪故事里的畜生妖怪才急吼吼地和猴子開打,對付這種半路師徒,自然是攻心為上。
想方設法引開了小和尚的三個徒弟,但是那多疑的猴子畫的圈讓她動不得那小和尚分毫。她一邊弓著腰,跟小和尚聊起了當年,聲音顫顫巍巍:
「我十六歲那年,嫁給了大戶人家。但是村里人說我是妖孽,將我扔在絕嶺峭壁,任禿鷲啃食我……后來,我活了下來。」
凌亂披散的白發掩住了她的神情,小和尚絮絮叨叨開解她,恍惚間,她仿佛真的回到了前世。
時隔太久了,久到她已經忘了身為人的感知。
那年她正是嬌花一般的年紀,生得花容月貌,十六歲就被那至尊之人看中,家里人也不問她是否情愿就將她作為籌碼送了出去,獲一朝榮寵。她不戀財富,也不識情愛,只覺得隨遇而安度過一生就好。
誰知與世無爭,偏成了他人的肉中刺。
不知是從何處開始的謠傳,她是妖孽轉世,此生是要來禍亂眾生涂炭生靈的。很快地,各種離奇不詳的事件發生,樁樁件件的證據都指向她。
那至尊之人哪怕之前再愛她冰肌賽雪笑靨如花,也壓不住民怨沸騰,更何況他也最忌妖。
于是他順應民心,下令將她送上絕嶺峭壁,祭天祭神祭人心的惡念。
哪怕過了一千年,她仍記得那日路途上的漫天黃沙,吹掉了她的鬢釵,吹亂了她的烏發,吹寒了她的心。
她不是沒有反抗過,跪地哀求、破口咒罵、裝瘋自殘,所有人都不為所動。就是她把自己折騰死了,也要將尸身帶去祭天。
她也曾期待會有人來救她,抱著一絲希望那滿天慈悲的神佛會聽見她的吶喊。
然而誰都沒有來,她的家人知她失寵將死,早早送了另外的美人給那至尊之人。
一顆棄子,沒有人再提,恐被牽連。
有了新人,當初給她人間一切繁華的至尊之人,早就不愿記起有關她的一絲一縷。
被縛于絕嶺峭壁上受日曬雨淋與禿鷲啄食,朝為紅顏,暮成白骨。那些疼痛和折磨,過了這一千年,仍在時時啃噬著她。
若是曾經愛過人或者是被人愛過,也許她會感到悲傷吧。可惜除了想毀天滅地的憎惡和怨恨,她沒有一絲悲哀。
天下人負了她,她也不能殺盡天下人。
于是成妖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那至尊之人下了毒咒,讓他和他的后人世世代代都不能安生,只能靠幼童的鮮血來獲得短暫的生命延續,讓他也人不人鬼不鬼,子子孫孫無窮盡。讓那些送她上絕嶺峭壁的人也永世活在失去的恐懼中,在暗夜里顫抖著茍活。
他們將她成妖的故事作成壁畫,唾棄了她一千年,說她果真是妖孽。
她看透了世人的惡,這些凡人一旦心中有了惡火,比妖更像魔,連佛祖也滅不了。
可是那小和尚居然還妄想度化她,真是涉世未深的出家人啊,天真得可憐。
她不過幾次幻化成人形,用假肉身讓那猴子打死,就能激得小和尚念完緊箍咒趕猴子走。這樣的關系,跟那耍猴人和被繩子綁著不停翻跟頭做不對還要挨打的戲猴有什么兩樣,取什么經修成什么正果。
猴子走了,她順利抓走了小和尚。她的大限之日,小和尚將死之時,還在一臉悲憫地看著她,妄想度化她。
「希望小僧的死,可以讓施主放下心中的執念。」
難道她之前說得還不夠明白?
她不愿再做人,她就要做妖。所以她不需要被度化,她只想吃了他保住她的修為。
可惜上天就是這么不眷顧她,那猴子還是打了過來。用盡全力迎戰了一番,她終究敵不過。此時大限已至,可笑的是一千年前她苦求的佛祖沒有出現拯救她,一千年后的大限之時佛祖卻顯靈了,為的是讓她灰飛煙滅。
也罷,這世間她也沒什么好眷戀的。
人也做過,妖也做過,一千多年,沒有真正快活的一日。
偏偏那個冥頑不靈的小和尚此刻還不放棄,就是拼了自己的命也要度她去轉世。
難道他以為這是在救她?
連佛祖都要舍棄她,任她徹底消失,這個小和尚要度化她的信念之堅定真是堪比她不愿轉世的執念。
她偏不愿。
于是她想在他體內自盡,「我做了一千年的妖,早已習慣了。我就是不愿轉世為人。」
做人有什么好,凡人如此無情,人間亦如煉獄。
可是那個小和尚居然比她還要執著,真狠得下心讓那猴子一棒子打死他。
「小僧取經的路上絕不跨過一葉蒼生,否則過了千山萬水,也過不了我自己!」
在那猴子含淚將金箍棒砸下去的時候,她好像突然明白小和尚說過的話,那時候她透過鏡子聽見的時候只覺得神神叨叨:
「一念迷是眾生,一念覺是佛。」
所以說念念相續,苦痛里都是執著。
所有的愛與傷害,都是慈悲的度化。
她覺得這一千多年來她的怨憤漸漸隨著那累累白骨消散了,她突然很想重新好好地活一回,不為任何人,好好過屬于自己的一生,不再被叫「妖孽」的平凡人生。
而她此刻,也終于有悲傷漫上心頭,為一千年前的自己和如今的白骨夫人。
多么可憐的姑娘啊,愿下一世再不這么活。
在前往轉世的路途上,她身穿素衣,面容平靜。小和尚在她身后默默相送,走下那個綠草如茵的山坡,小和尚說:「小僧只能送你到這里了。」
她頭也不抬,看也不看,只是微微一笑,仿佛仍是清麗少女,又如閱盡人間蒼涼。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