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北魏揚州刺史、任城王元澄上表稱:“蕭衍頻頻截斷東關,想要制造漅湖泛溢,以水淹我淮南諸戍衛據點。吳楚一帶多水,他們一邊利用水攻,一邊出兵搶掠,淮南之地恐怕將不再為我所有。壽陽離長江五百余里,人心惶惶,又恐懼水災,我們應該順應人民的愿望,攻打敵人的不備,預先動員各州,征召士兵和戰馬,到秋天集結起來,見機行動,雖然未必能統一天下,至少也能保障長江以北地區的安全?!?/p>
六月五日,北魏征發冀州、定州、瀛州、相州、并州、濟州六州二萬人,馬一千五百匹,下令中秋節在淮南集合,連同之前在壽陽的兵力三萬人,全部交給元澄指揮;蕭寶寅、陳伯之都受元澄節度。
14、
謝朏(fei)乘輕舟到建康,蕭衍下詔,任命他為侍中、司徒、尚書令。謝朏推辭說有腳疾,不能跪拜,頭戴隱士方巾,坐一乘小轎,到云龍門謝恩。蕭衍下詔,在華林園接見,謝朏乘小車就席。第二天,蕭衍又親自到謝朏家,宴語盡歡。謝朏堅持要求繼續隱居,蕭衍不許;于是謝朏申請回東方迎接母親,蕭衍批準。臨出發前,蕭衍又到他家,賦詩餞別;朝廷官員前往送迎,相望于道路?;貋碇?,蕭衍下詔,在謝朏舊宅原址為他修建新的府第,禮遇優異。謝朏一向厭煩工作,對他職責內的事,也不處理,眾人頗為失望。
15、
六月十三日,皇帝蕭衍任命中書監王瑩為尚書右仆射。
16、
秋,七月五日,北魏平陽平公元丕去世(享年82歲)。
17、
北魏既解除民間經營鹽池的禁令,利益都被富人和豪強把持。七月二十日,鹽池再度收歸國有。
18、
七月二十一日,北魏任命彭城王元勰為太師;元勰堅決推辭。北魏主元恪賜詔敦諭,又以家人(侄兒)身份寫信,祈請懇切之至;元勰不得已,接受任命。
19、
八月二十日,北魏任命鎮南將軍元英都督征義陽諸軍事。南梁司州刺史蔡道恭聽聞北魏大軍將至,派驍騎將軍楊由率城外居民三千余家進保賢首山,建立三個堡寨。
冬,十月,元英勒諸軍包圍賢首山堡寨,寨民任馬駒斬殺楊由,投降北魏。任城王元澄命統軍黨法宗、傅豎眼、太原人王神念等分兵入寇東關、大峴、淮陵、九山,高祖珍率領三千騎兵為游軍,元澄以大軍繼其后。
傅堅眼,是傅靈越之子。
北魏軍攻陷關要、潁川、大峴三城,白塔、牽城、清溪全部崩潰。南梁徐州剌史司馬明素率三千人救援九山,徐州長史潘伯鄰據守淮陵,寧朔將軍王燮保衛焦城。北魏黨法宗等進軍攻陷焦城,擊破淮陵,十一月四日,生擒司馬明素,斬潘伯鄰。
之前,南梁太守馮道根駐防阜陵,上任伊始,就修整城隍,遠遠的派出斥侯,就像敵人將至一樣,眾人頗笑話他。馮道根書:“怯防勇戰,防守要膽怯,作戰要勇敢,就是這個意思?!背菈€沒有整修完成,黨法宗等二萬人已經掩殺到城下,眾皆失色。馮道根下令大開城門,身穿便服,登上城樓,選精銳二百人出城與北魏兵交戰,擊破北魏軍。北魏人見他氣定神閑,初戰又不利,于是退走。馮道根親自率騎兵一百人攻擊高祖珍,擊破。北魏諸軍糧運斷絕,撤退。朝廷任命馮道根為豫州刺史。
20、
武興安王楊集始去世。十一月十一日,北魏立其世子楊紹先為武興王。楊紹先年幼,國事決于二位叔父楊集起、楊集義。
21、
十一月二十七日,南梁尚書左仆射沈約因母喪去職。
22、
北魏遷都洛陽之后,北邊荒遠,加上饑饉,百姓困弊。北魏主加授尚書左仆射源懷為侍中、行臺、使持節,派他巡行北邊六鎮、恒州、燕州、朔州三州,賑濟貧乏,考核官吏,政事得失,都由他先裁決,然后再報告皇帝。源懷通有濟無,饑民都仰賴他。
沃野鎮將于祚,是皇后之嫡伯父,與源懷是姻親。當時于勁(皇后的父親)正掌權用事,勢傾朝野,于祚頗有貪贓受賄。源懷將要入鎮,于祚郊迎于道旁,源懷不跟他講話,即刻劾奏將他免官。懷朔鎮將元尼須與源懷是舊交,貪穢狼籍,置酒宴請源懷,對源懷說:“我命之長短,都是你一句話的事,豈能不對我寬大!”源懷說:“今天是我和老朋友喝酒的宴席,不是討論司法案件的場合。明天到公庭,再以使者身份檢查鎮將的罪狀罷了?!痹犴殦]淚,無以應對,源懷調查得實,將元尼須定罪。源懷又上奏:“邊鎮事少,而官員編制太多,沃野一鎮,自鎮將以下,竟有八百余人;請裁撤五分之二。”北魏主元恪聽從。
23、
十一月二十七日,南梁將軍吳子陽與北魏元英戰于白沙,吳子陽敗績。
24、
北魏東荊州蠻夷樊素安作亂。乙酉(十一月無此日),任命左衛將軍李崇為鎮南將軍、都督征蠻諸軍事,率步騎兵討伐。
25、
南梁馮翊人吉翂(fen)的父親為原鄉縣令,為奸吏所誣告,逮捕下廷尉,罪當死。吉翂年十五歲,到宮門前敲響登聞鼓,乞求代父親一死。皇帝蕭衍見他年幼,懷疑有人教唆,命廷尉卿蔡法度嚴刑拷打,然他從實招來。蔡法度盛陳拷訊刑具,詰問吉翂說:“你請求代父一死,皇帝已經批準,難道你真的要死?你一個小孩子,恐怕是為人所教唆,現在后悔還來得及?!奔壵f:“我雖愚幼,豈不知死之可怕!只是不忍心看見父親被處極刑,所以請求替代。這不是小事,怎么會是受人教唆呢!皇上明詔,允許我替代,我就像登天成仙一樣,豈有后悔!”蔡法度又和顏悅色誘導他說:“主上知道你父親無罪,很快就會釋放,我看你也是個好孩子,如果能改變口供,可能父子都能活命?!奔壵f:“我父親受到那樣嚴重的指控,一定會受刑無疑;我瞑目引頸,就等著斬首,沒有什么話說?!碑敃r吉翂腳鐐手銬,身上全是刑具,蔡法度可憐他,下令換輕小一點的。吉翂拒絕,說:“死罪之囚,只能增加刑具,豈可減少?”竟不肯脫下。蔡法度匯報上去,皇帝于是赦免了他的父親。
丹陽尹王志知道了吉翂在廷尉的事,又向吉翂鄉里的人們打聽,準備在明年春季,將吉翂舉薦為“純孝”。吉翂說:“王大人真是奇怪!為什么把吉翂看得如此淺??!父辱子死,理所當然;如果吉翂此舉,是因父取名,那豈不是奇恥大辱!”堅決拒絕,王志于是停止。
柏楊曰:
整個事件,都在“背后有沒有人指使上面打轉”。只要有人指使,父子就一同治罪;沒有人指使,則老爹輕松出獄!沒有一句話提到老爹是否被冤枉。事實上,他是被誣陷的,但他卻不是無罪獲免,而是因為兒子沒人指使獲免。翻來覆去,法律事件不用法律解決,卻用政治解決。這就是文化傳統。
傳統知識分子一向懷有神經質的恐懼,遇到有人訴苦呼冤,而只緊張萬狀地追究:“誰在幕后指使他訴苦呼冤!”這種奇怪反應,竟然沒有受到譴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