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早上下班換衣服的時候,春子告訴梅芮,程峰大帥哥今晚值班。“你看他都回國十來天了,今天才被排到值班,哼,主任真是對他偏心。我們晚上到時候就打電話給他,說這里有個病人腹部切口需要換個藥,請他來一下,這樣就多點機會接觸帥哥啦。“春子為自己的計劃沾沾自喜。
“你沒事吧?發燒了?再說換藥這種小事,也不用程峰親自出馬啊,他下面的醫生隨便來一個就可以了。“梅芮伸手去摸春子的額頭。
“哎呀,你真沒勁。”春子拂去梅芮的手。“每個夜班都忙得像陀螺一樣,總要找點賞心悅目的事物來陶冶一下心情嘛。不然太對不起我正值年華的青春了。”
“我們的社交圈就那么一點,夜班下來不是回家睡覺,就是來醫院上各種課程,哪有時間談個人大事。你要是有好招,你可別偷偷藏著掖著啊。”春子有點怨氣。
“哦,我明白了,你想談戀愛了吧?”梅芮故意斜睨著春子,拖長語調,捂著嘴巴笑了。
“不過,我一直上夜班,沒見過你心中的男神模樣,我猜想吧,也許長得像‘二師兄’的樣子呢。”梅芮故意睜大眼睛作出思考狀。
春子輕輕地推了一下她的腦袋, “哎,哎,我可警告你啊,不許破壞我心目中的男神形象。笑什么笑,你不想談啊?我才不相信呢,哪個女子不懷春啊?”
“我這叫勇敢地去追求自己的真愛。”春子拿出口紅,對著鏡子仔細地抹著,上下嘴唇抿了抿,順便朝梅芮翻翻白眼。
梅芮從側面看著春子涂得殷紅的嘴唇,“你不是喜歡徐一琛嗎?怎么這么快就移情別戀啦?”
“你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那個木頭人,懶得理他。”春子‘咣’地一聲關上柜子門。
梅芮和春子倆背著包走向電梯間,準備下樓。樓上的電梯下來,嘩啦啦地出來一群人,好多個穿白大褂的外科醫生從人群里面擠出來。梅芮看到徐一琛和劉振波手里拿著一張交班紙,也從里面走出來,邊走邊低頭交流什么。
“哎,程峰,早上好,你們來查房啊?“春子開心地朝著最后走出電梯的一個男醫生揮手喊道。
“春子,你好,下夜班啦?“男醫生笑著抬頭。突然看到站在春子旁邊的梅芮,他眼睛亮了一下,朝梅芮點頭示意。
“怎么是他啊?“梅芮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想起那天早上電梯里面的那個遞紙巾給她擦眼淚的男人,”程醫生好。“梅芮不自然地朝程峰微笑了一下。
程峰也說了聲“你好“,就快速邁開大長腿走向病房。
“怎么樣,這位穿白大褂的男神帥氣吧?看你以后還敢說是‘二師兄’不?”春子看著他的背影,得意地拍了一下梅芮的背,好像在炫耀她的一件寶貝似的。
“恩,是帥氣,不過,這白大褂下面也會隱蔽很多你不知道的個性哦。”梅芮不怕死地又補了一槍。
“你這個人和徐一琛是一路的,不浪漫,死心眼。算了,不和你說了。哎呀,我開始期待晚上的夜班了,最好忙一點,讓帥哥在我們病房多停留一會。”春子又開始想入非非了。
晚上上班的時候,普外科的另外一個醫生韓子建還在病房里忙。也許是夜班的緣故,梅芮和他正面打交道的機會并不多,都是點頭之交。梅芮就覺得韓子建雖然不茍言笑,對下面的醫生要求也很高,對護士更是,但對病人卻是極其負責。
春子說過,對于這個人能躲就躲,好幾次春子管他的病人,因為一些小細節的問題,被他很不客氣地批評過。
韓子建的組里今天白班收治了一個腹部外傷的病人,急診手術做好,送回病房。韓子建手術臺下來,就直接過來查房了。
梅芮在清點物品的時候,看見韓子建皺著眉頭從病房出來,問誰是這個病人的主管護士。病人正好安排在黎丹這邊的護理小組里,黎丹走過去,韓子建交代她一些注意事項,事無巨細。
喬婭經過他們身邊,聽著韓子建的交代,嘴巴撇了撇,美麗的丹鳳眼一瞇,“有能耐,你自己來護理得了,對我們護士如此不放心。“喬婭在心里不爽地想著。
但在黎丹的臉上看不到一丁點的不愉快,很恬淡。這個小妹妹,梅芮第一次接觸她印象就很深:話不多,動作麻利,認真,仔細,耐心,思維敏捷,干起活來忙而不亂。梅芮沒有看到她因為忙而手足無措。相反,臉上總是笑瞇瞇的,讓人看著特別舒服。
喬婭坐在電腦前書寫病歷,抬頭看了一眼韓子建,看他交代得差不多了。慢悠悠地說:“韓醫生,你們的程峰醫生回來了,聽說他的科研水平在國外都被表揚呢。這下你們團隊是不是如虎添翼了?你們主任要樂開花了,科室的科研水平又可以更上一層樓咯。”
梅芮不解地看著喬婭,不知她這話有什么深意。
“咳咳,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特點和實力,對于程醫生,我不想做評價。不過,人還是低調點為好,太張揚未免是件好事。“韓子建冷冷地扔下這句話,轉身離開了。
梅芮捅捅喬婭,“怎么忽然說這些?“
“我就是看他每次挑我們的護士工作的刺兒,心里不爽。其他醫生對我們都是客氣有度。就他,每次都覺得我們這沒做好,那沒做好。護士長也拿他沒辦法。我今天就是故意拿程峰來刺激他一下,讓他心里也不爽一次。”喬婭十指交叉,傲氣地說著。
梅芮來普外科沒多久,又是夜班,她也不喜歡八卦打聽,對于科室里的一些人和事,她甚至有點孤陋寡聞。
今天的夜班還是一如往常的忙,真是應了春子早上“美好”的期待。梅芮的腳下生風,一直在不同病房穿梭忙碌。
三個小時下來,突然想起竟然沒喝過一口水,也沒上過洗手間。 ”不知道這在腎內科的話,算不算少尿或無尿啦,還好晚飯吃的大白菜里還有點兒水分。”梅芮自嘲。 煩和忙,是普外科病房最大的特征。梅芮能想象到白班護士的忙碌更甚于夜班。
春子也忙瘋了,估計全然忘了要使招叫男神來換藥的事情了。
10-2床的病人呼叫鈴響起,梅芮走進病房。這個男病人說在病床上不能解手,堅持要去衛生間。瘦弱的妻子在一旁陪同,根本無法完成這個事情,所以打鈴叫護士幫忙。
梅芮知道,他昨天剛做完胃部的手術,一根胃管,腹部好幾根引流管,三路靜脈都在輸液,還有一個微泵在泵注藥物。她在猶豫著怎么幫他移到衛生間去,以她和家屬的力量根本搬不動病人。
梅芮把頭探出去,看看有哪個醫生經過,叫來幫忙一下。正好,旁邊的樓梯通道的門被打開了,程峰從里面走出來。梅芮遲疑著要不要叫這個副主任醫師幫忙。
程峰正好看到她,問有事嗎?梅芮說了病人要去衛生間的事情,他們兩個女子搬不動病人。程峰進來看了一眼病人,爽快地說了句:“我來。”,俯身扶起病人,就這樣半背半抱地把病人挪到衛生間了,梅芮和家屬護著輸液袋和幾根引流管。
程峰讓梅芮到門外等,病人解手好了他會叫她。梅芮紅了一下臉,退出來。
病人幾乎是被程峰背著出來的,在床上安置好后,家屬向程峰致謝。
梅芮也輕輕道謝,程峰說了一句,“小事,不足掛齒。”然后又看了一眼梅芮,“我們是不是之前見過?你是新來的同事吧?之前沒有在這里見過你。”
梅芮簡單地說了一下自己的情況,聽著怎么像跟上級匯報工作一般,避而不談他們那天在電梯里相遇的事情。她覺得自己沒必要說得這么清楚。
程峰點頭聽完,“不錯,挺好的,好好干,外科學習的機會還是很多的。”梅芮聽著他的話,有種少年老成的優越感,想起之前韓子建的話,梅芮沒再多說,低頭記錄病歷。程峰則顧自打開幾本病歷檢查病歷記錄并簽字。
突然,前面病房里傳來一陣嘈雜聲,伴隨著粗魯的罵人聲。梅芮站起身,往病房走去。
3號房間門口,一群家屬站在那里,春子站在中間,漲紅著圓臉。梅芮把其他不相關的家屬勸回各自病房。她走到春子旁邊,對面站著三個男家屬,一身酒味,滿臉通紅。
梅芮問春子怎么回事。春子很激動,說她巡視病房的時候,發現這幾個家屬喝醉酒,在病房里很吵,而且時間也很晚了,她勸他們離開病房,她要關病房的燈,讓病人們休息了。勸了幾遍,這幾個家屬就是不肯走,還出言不遜。
這時,其中一個家屬東倒西歪地靠在強殺指著春子的鼻子,“老子今天就是要呆在這里,不走了,你還能拿我們怎么著。區區一個小護士,還敢對我指手畫腳,先把自己拿到稱上去掂量掂量了,再到我面前說話!”醉漢挑釁的眼神看著她們倆,旁邊兩個人靠在墻上還跟著起哄。
梅芮望向病人,本希望他能勸阻一下家屬讓他們主動離開病房,可看病人臉上的表情,一副生怕天下不亂的表情。
梅芮嘆了口氣,把春子拉到自己身后,站在醉漢面前,“這位先生,現在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病人們都需要休息了。你們三個今天都喝醉了酒,不適合在這里陪護。建議你們早點回家休息。”梅芮冷靜地盯著那個起頭的醉漢。
“喲,又來一個煩人的,我告訴你們,我不走,你想怎么樣?” “如果你們不走,我們就叫保安上來請你們離開。”春子很不客氣地說了一句。
“你這個臭不要臉的女人,竟敢拿保安來要挾我,看我怎么收拾你!我讓你明天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男子猛地揚起一只手向梅芮身后的春子打去。
“你要干什么?”說時遲那時快,梅芮兩只手一把用力抓住醉漢的手腕,借力把他往后一推,抓著春子快速往外退。醉漢一拳沒打著,瞪起眼睛,又趄趄趔趔走過來,冒著酒氣的嘴巴里臟話不斷,他再次惡狠狠地揚起巴掌要打向梅芮。旁邊的家屬一看場面有點失控,想拉住打人的醉漢。
程峰聽到聲音,快速走過來看情況。眼見醉漢的拳頭砸下來了,他一把推開梅芮春子倆人。一只手快速地抓住醉漢高舉的手,往下用力一掰。醉漢扭曲著臉痛得哇哇大叫。他使勁掙扎了一下,愣是沒抽回自己的手。
“你想干什么?三個男人欺負兩個女孩子,算什么東西!“程峰狠狠地甩下醉漢的手,凌厲地環視著三個醉漢。床上的那個看熱鬧的病人一看是醫生,馬上陪笑臉說,家屬喝醉了犯糊涂。
“喝醉了欺負人,你們還有理了?!“春子狠狠地說著。 梅芮已經快速跑到護士站,打電話給總值班了求助了。
總值班匆匆忙忙地上來了,四十歲左右的總值班,一看就是老江湖。他了解了情況后,打著“太極拳”,讓梅芮和春子先回護士站,不要耽誤工作。然后與醉漢說了幾句勸導的話,讓他們離開病房,不要影響工作秩序,三個醉漢罵罵咧咧地走了。
總值班回到護士站,“哎呀,你們兩個也歇歇氣,這種事情每天都要發生,你們也不要太在意。以后和病人及家屬說話的時候,注意溝通交流的技巧和方式方法。醫護人員是天使,病人都是上帝,這個上帝和天使起沖突了,大家都彼此讓一步,不就相安無事了嘛。你們說呢?”
總值班還在口吐蓮花,梅芮已經聽不下去了,“我最煩這種拿自己當上帝的囂張病人和家屬,這種人沒有道理可講。現在的醫鬧和傷醫事件還不都是這樣人的引起的。”
“哎,你這個小護士,怎么可以這么講話呢?要知道,你這樣沖動的性格很容易引起糾紛的。多點謙讓和忍讓總是沒錯的。好了,你們也別計較了,還好沒出什么大問題。醫療行業遭誤解、受委屈是‘家常便飯’,你們也想開點。這事就這么過去吧。我到急診去看一下,那邊要我找床位安置病人。 今天晚上這個班,是沒得安生了。“ 總值班安撫了幾句,下去了。
春子在一邊委屈地抹眼淚,梅芮摟住她的肩頭安慰。
“這事要是發生在美國的醫院,這三個醉漢早已被持槍的警察帶走了,哪由得他們如此放肆。“程峰嘆了口氣。
“那是人家國外,醫務人員有相當高的社會地位,哪像我們……,唉,我當初肯定是腦子進水了,才選了醫學這個職業。“春子停止抽泣,趴在護士臺臺面上,眼神發呆。
“好了,不說喪氣話了。振作起來。“梅芮又附在春子耳邊悄悄說了一句話,春子破涕而笑,歪著頭悄悄地看向程峰。 程峰正在低頭看病歷,沒注意到春子發光的眼神。
春子偷偷地拿出唇彩,借著手機的照相機功能,快速地涂著。用手指整理了頭發,順便掐著兩個腮幫子,直到發紅。對著鏡頭做了微笑的表情,直到自己滿意。喝了一口水,清了清嗓子,然后微微地揚起頭,挺著胸脯,扭著腰,步態輕盈地走向程峰。
春子輕輕地坐在程峰右邊,把頭伸過去,看了看程峰在紙上的龍飛鳳舞。深吸一口氣,右手呈蘭花指,越過程峰作勢要拿她左手邊的一份病歷,手指還有意無意地碰了一下程峰的左手。
“程峰,你在寫病程記錄呀?”軟軟糯糯的的聲音一出來,梅芮聽著全身一哆嗦,都起雞皮疙瘩了。
“哎呀,我的媽呀,這姑娘的撒嬌功夫簡直嚇死人。”梅芮心里暗暗驚道,用手拍拍胸部,都不好意思回頭看春子的表現。
程峰正埋頭專心書寫一份白天的手術記錄,冷不丁被春子打斷。抬頭一看春子正貼著自己的右胳膊,紅紅的嘴唇離肩膀不到一掌的距離,還扭動著肩膀,滿臉笑意,眼睛里閃著愛慕的光,直盯著他看。
“咳咳,是的,把白天的一份手術記錄補充完整。”程峰清了清嗓子,面露微笑,不動聲色地往后斜了一下身子,腳悄悄地用力蹬了一下地面,讓凳腳有滑輪的椅子快速滑開,和春子保持一個安全距離。然后把病歷遞過來,讓春子把拿過去。 春子訕訕地笑了一下,煞有其事地坐在程峰旁邊查閱化驗單。
程峰有點不自在,又不便多語,想快速寫完離開這里。突然好奇,梅芮在干什么?側頭快速瞄了一眼遠遠地坐在他左手側面的梅芮。
梅芮好像低頭在寫著什么,柔白色的燈光射在她曲線優美的側臉,微微上翹的嘴角,長長的睫毛一顫一顫,眼睛里似乎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憂傷,程峰心里動了一下,不由地多看了一眼。
而梅芮此時卻出神地想著遠在上海的墨云,渾然不知自己成了程峰暗中觀察的對象。她心里的不祥感覺越來越強,她想這幾天抽空去看一下。
午夜的護士站,清冷的燈光下,三個人各懷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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