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女性】如果你還在(38)并發癥接踵而來

從父親單位出來,穆茹把蝶兒送回婆家,就直奔醫院了。小弟穆昊已經熬了十多個晚上,昨晚到今天上午更是連續守在醫院里,穆茹得早點替換他,讓他回家休息。

一推病房門進去,穆茹覺得如同下到一個地窖般,光線陰暗,氣味濃濁。除了醫療設備發出的聲音外,其他都是靜止、空寂的。沒有醫生,沒有護士,沒有其他人。父親的臉色更加蠟黃,腦門上敷了一個冰袋。小弟穆昊側躺在硬棒棒的長木椅上,半睡半醒的,臉色青黑,神情疲憊。

“穆昊,穆昊!”穆茹連喊了兩聲,穆昊才猛醒過來。看來小弟真的是太累了。

“姐,你回來了啊,錢要到了嗎?早上護士又來催了。”穆昊坐起身來,第一句話就提到了錢。

穆茹沒有正面回答,反問到:“老爸怎么了,發燒了嗎?”

“是,昨晚就有些發低燒,今天早上就開始高燒了。早上查房時醫生看過了,說是肺部感染引起高燒,現在已經打上退燒針和抗生素了。”

“唉!”穆茹長嘆了口氣。一切該來的,一樣跟著一樣,無法阻擋地洶涌而至。

“你快回家睡覺吧,今晚你也別來了,好好休整一下。今晚我來頂一頂,不能總讓你一個人守晚上,會累出毛病的。”穆茹看得出,小弟連續守夜,實在有點頂不順了。

“那你熬夜能行嗎?”穆昊也同樣擔心姐姐受不了。

“沒事,一晚兩晚沒問題的。上大學時,我們常熬夜玩通宵呢。”穆茹故做輕松地說。

“那好吧,我回家了。老媽下午會來送飯。你們有話好好說啊。”穆昊不太放心地叮囑姐姐。

“你放心吧,老媽就那樣,刀子嘴豆腐心的,而且一會兒就過去了。你快點回家休息吧,這里也沒其他什么事情,就不要多一個人守著了。”

穆昊聽從姐姐的話,走了。穆茹這才得空靠近父親,仔細看著又熬過了一個晚上,迎接新的一天的父親。高燒的父親似乎又消瘦了一圈,臉的底色像蠟一樣,因為高燒又覆蓋著一層不正常的紫紅,厚厚的嘴唇燒得干裂,微微張著。鼻孔里既沒有呼出來的氣,也沒有吸進去的氣。喉嚨切口處的管子依然插在那里,覆蓋著切口處的紗布本該是潔白的,現在卻泛著令人作嘔的粘黃。

穆茹看著父親的樣子,不知如何是好。從搶救過來到現在,病情似乎沒有什么好轉。該怎么辦啊,父親還要遭多少罪才能好呢?

父親好像有感應,知道女兒來了,微微動了下頭,轉向穆茹,睜開了眼睛,盯著穆茹。穆茹湊上前去,想看看父親有什么要求。突然,她發現父親的一雙眼睛怎么不一樣了呢!昨天走的時候,他看自己時的雙眼還好好的。而現在,左眼眼球里一夜間長了一層黃白色的薄膜,覆蓋了整個黑眼仁,整只左眼珠變得濁黃一片。右眼在渾濁不清的左眼的襯托下,單眼珠移動著,閃爍著,頻繁地眨巴著,顯得異常碩大、凸出,活像一只哀傷的牛眼珠,整張臉也因為太不一致的兩只眼而變得讓人驚悚萬分!

穆茹大驚失色,好像在黑暗的電影院里冷不丁出現一個恐怖鏡頭,嚇得她“啊”了一聲,情不自禁向后退了半步。眼淚跟著嘩嘩地就流了下來,這眼淚一半是被嚇的,一半是心痛父親。她一直以為腦梗是腦袋里的事,從來沒到還會出現這種癥狀。她平生第一次對自己父親的樣子感到恐懼。

“爸啊,你這都遭得什么罪啊。都是我害了你,都是我害了你啊!老天啊,求你別再折磨他。他那么好一個人,為什么讓他受這樣的罪。”

父親一定是看出來穆茹被嚇到了,似乎猜到是自己不對稱的兩眼很嚇人,吃力地把頭轉向背著穆茹的方向,閉上了眼睛。他閉著眼睛輕輕搖搖頭,示意穆茹不要哭,右手吃力地抬起來,伸向空蕩蕩的他看不見的前方。

穆茹趕忙上前拉住父親的手。他的手心滾燙、干燥,似乎也沒有什么力氣再攥握了。穆茹握著父親的手,深呼吸著,硬把自己的嗚咽咽了下去。

“爸,我剛才去了你們單位,遇到了工會的鄭主席鄭伯伯,他說您是對單位有貢獻的,他們會想辦法解決經費,給你治病。”

父親聽了,好像鼻腔里輕輕出了一口氣,用力握了一下穆茹的手,繼續閉著眼晴。穆茹不能判斷父親聽了她的話是覺得有錢也治不好他的病呢,還是覺得錢有了著落放下了一顆懸著的心呢。

應承了父親后,她轉身沖出病房。她害怕,害怕得要命!為什么父親的眼睛會成了那個樣子!她要去找白大褂,求他幫幫父親吧,讓他少受點罪吧。

她“嚯”地一下拉開了病房的門,沒想到一下子撞到他人的懷里。那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不用看,就知道是白大褂。他們心有靈犀。兩個人再次見面,一個門里,一個門外,沒有尷尬,沒有陌生。白大褂溫柔而堅定地直視著穆茹,眼里的愛憐滿滿的,而穆茹一定是滿臉的驚恐不定和哀傷乞憐。

白大褂身邊還跟著助理醫生、護士們。他什么也沒說,徑直走近父親,輕輕喚他,仔細給父親檢查,然后對身邊的醫生、護士說:“病人現在肺部感染,高燒體熱,上了退燒針,體溫過一會兒就會降下來,但炎癥還會反復,要繼續上抗生素。病人十多天不能進食,靠鼻飼解決不了營養的供應,身體營養嚴重缺乏,免疫力下降,就會漸漸出現這種情況。現在需要加強對病人的護理,包括多吸痰,多對傷口處進行消炎、換藥。另外眼睛要清熱消炎,四小時點一次消炎的眼藥水。最好把左眼包扎起來,這樣病人和家屬都會好受些。”

助理醫生和護士們按照白大褂的醫囑,圍著父親忙碌起來,最后剩下楊麗麗給父親處理傷口,包扎眼睛。不一會,父親的臉上又多了一樣東西,一快白紗布蓋住了讓穆茹覺得害怕的左眼。

左眼蓋上沙布的父親看上去沒那么可怕了。干裂的唇和空蕩的口腔被麗麗沾著干凈的濕紗布里里外外都護理了一遍,也清爽了很多。還有喉嚨口處,也被麗麗徹底清理消毒了一番。麗麗還幫父親用鼻飼喝了不少溫水。

穆茹在旁邊打著下手,幫著麗麗,這些天她也熟悉了這套護理方法。

麗麗邊做著手上的工作,邊和穆茹聊起來:“還是姐姐有辦法啊,剛才住院部打電話來說31床的欠費已經結清,還預付了一定額度的經費,這樣就可以放心給叔叔治療了。”

“真的嗎?”穆茹聽了這話,有點納悶,她前腳走,后腳鄭伯伯就為父親申請和辦理好了醫療補助?

“是真的呀,我干嘛騙你。”麗麗回答。

穆茹想想也是,除了鄭伯伯那里,不會有其他可能。自己沒有拿婆婆家的錢,大弟如果籌措到錢,也會告訴她一聲的。看來還是鄭伯伯急人所急,特事特辦。畢竟是老戰友,情深義重!

或許是聽到了麗麗和穆茹聊天的話,也明白自己左眼已經蓋上紗布,不會嚇人了,父親圓睜著右眼,隨著麗麗和穆茹的身影轉來轉去,像個盯著大人的孩子,生怕大人走了,自己就沒人管了。

麗麗做完自己的份內工作,笑盈盈地離開了病房。病房里又剩下穆茹和父親。穆茹陪著父親,詳細告訴他去單位的事情,告訴他單位那個煙囪是如何冒著黑煙,告訴他財務科那些女人多么八卦和煩人,告訴他如何巧遇了鄭伯伯,鄭伯伯是怎么敬佩他、肯定他、感激他,而且早上去找他,這會兒已經派人解決了父親醫療費的燃眉之急。

父親聽著,微微點著頭,僅剩下的那只右眼望著天花板。有閃爍不定的光,隨著不停眨動的單眼一亮一亮的。穆茹想父親一定是想起了很多往事吧,在部隊與戰友一起保家衛國的青春時光,在單位與同事一起創業開拓的崢嶸歲月?

漸漸地,父親在穆茹的話語里平靜地睡著了。穆茹伸手摸了摸父親的頭,溫溫的,不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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