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她的胃口不佳,睡眠也很差,沒幾日竟臉色憔悴,起了黑眼圈。一場暴雨在黃昏時分降臨,將馬路沖刷的干干凈凈,連路上高聳的楊樹都郁郁蔥蔥有了精神。她躺在店里的沙發卡座里捧著本《唐詩三百首》發呆,晏總裁推門而進到她面前,從后背神奇的拿出兩盒新鮮酸梅給她。
“哪來的?”她驚喜的一把搶過來,迫不及待的往嘴里連塞了好幾顆。這個季節酸梅貌似還沒結果,果然某人神通廣大。
“好吃嗎?”某人笑意盈盈的盯著她,還有她的小腹。
她連連點頭。酸酸甜甜,沾著露珠,帶著滿滿的愛意,怎會不好吃?
“你們店要轉讓嗎?”他問。
“有件事,還沒想好怎么開口,其實早就該和你說的,我們打算把甜品店轉讓,離開這里。”她又點頭。
晏林戈耳朵轟鳴,腦袋一下子炸了,眉毛挑的高高的,“去哪?!你和誰?不行!”
“你別激動,”早料到他會是這個反應了,所以一直拖到現在才說,她心里一直對他有種歉疚,卻說不出口,“還沒確定去哪里,我和老谷。你也知道,”她看看自己的肚子,“我這個樣子,不想讓父母知道,只能是暫時有多遠走多遠。”
一個牛皮袋子和黑色盒子,從對面遞了過來,“別這么快做決定,田田,看看這個。”
她從牛皮袋子里拿出幾張紙一看,剛喝的花果茶差點噴出來。這上面竟然寫的是他個人的簡歷以及他對她一年來的所有情感表達,簡單來講,這是封自薦信加情書,再打開黑色盒子,一顆晶瑩鉆石在燈光下靜靜的綻放光芒,晃開了整個陰雨的天空。
笑過之后,心底流過漫漫的苦澀。“這是?”
“我晏林戈學歷不高,情商不夠,但一心愛慕你,愿意保護你照顧你終生。我現在是向你正式求婚。”
“你瘋了?!”她下意識的摸摸肚子。你不知道這里還懷著別人的孩子!?
“我沒瘋,買一贈一,作為商人,我賺了。”
她一推面前的情書戒指,別過臉去,怕眼淚讓他看見。“別胡鬧了,別可憐我,我要做很酷很酷的單身媽媽,誰都不嫁。”
“單身媽媽一點都不酷,我有優勢,無父無母,你嫁給我,絕對沒有后顧之憂。我也不可憐你,至少我還愛你,我比你可憐,因為我愛的人不愛我。”他字字鏗鏘,早有準備。
“你!”她一時說不出話來,腦子亂成一團。
“你離開,無非是想躲開父母,躲開他。忘了他,他沒有能力保護你,還記得那次在李夢麗那里,其實是他通知我過去找你,田田,他為了保護他的父親而離棄你,你還要等他嗎?”
陰雨后的天突然透骨的寒,“我沒有等他,兩年之后,恐怕他不會再回來,即便回來,或許也早已不愛我。誰又能保證一輩子呢。我現在只是想去個陌生的地方,安安靜靜的生活,重新開始。”
小女孩的倔強一旦燃起,就像自己與自己賭氣,什么也聽不進去。
晏林戈嘆氣,“如果你執意如此,也好,我的集團也是時候成立分公司了,你決定去哪里,務必告訴我。”他把桌前的東西推向她,“這些你收下,情書我寫了很久,回去仔細研讀,滿滿的都是我對你的愛。”他沖她輕佻的眨眨眼,故作羞澀狀。
既然已決定跟隨,那么她去哪里,又有什么關系?相思始覺海非深,又有什么比能夠時常見到她更值得自己去籌謀?
蜜心塘地處學校附近的繁華商業圈內,客流穩定,轉讓的消息傳出后,很快便有闊綽的買主登門,出價金額數字之高超乎谷木丁和她的想象,轉讓手續辦的很順利。店里的設施賬目以及員工,都一切照舊,買主是個和藹和親的中年大叔,表示很喜歡店里清新雅致的裝修風格和氛圍,愿意保持下去。嬰田對于大腹便便的大叔居然喜歡淺橘色這樣青春靚麗的風格感到詫異,但心里非常溫暖。
而更溫暖的是,谷木丁居然愿意放棄所有的一切,陪她瘋陪她犯傻。雖然他蠻不在乎的表示早就厭煩了這個讓他充滿壞回憶的地方,表示他父母家人均在國外他孤身一人在哪里都無所謂,但她明白他終究是戀戀不舍,不然他不會在夜深人靜打烊之后用白毛巾反復的擦拭門外“蜜心塘”的招牌。他就是這樣一個大男孩,對所有的人和事嗤之以鼻,卻在內心小心翼翼而柔軟的堅守。他視自己為知己知音,便會一直陪伴跟隨,心意簡單而直接,別無雜念,也毫不理會別人的閑言。
北方的七月初,在寬松長裙尚能掩飾身形變化的日子里,她回了一次家與父母告別。許父與王美麗已經知道他們之間的事情,以為她只是簡單的想去遠方開始新的生活,一個女孩如果在愛情的路上受了傷,也許遠行會治愈傷口。離開家時,她抱著頭上隱約有白發的王美麗,滿腹情感交集卻難言,最終只輕輕的在她耳邊說,“我走啦,趕緊和老許要個自己的孩子,無論是弟弟還是妹妹,我都喜歡。”三十六歲的王美麗,哇哇的在她肩上哭成一團,多年的心意,她不說,女兒卻早已明白。哪個女人不想生一個真正自己的孩子,她的青春與真心,都交付給了眼前這個身世坎坷的孩子,有委屈,有失落,有不甘,有渴望,可這一刻,望見她已長成,而且如此美好,她突然覺得所有的心結都被解開,所做的一切,也都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