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周一開完周會,我們的部門領導M先生和我們幾個同事閑聊了一會兒。
M先生問起我們各自的職稱,問大家誰是中級,誰評上了副高,論文都發夠了嗎。
我評了新聞系列中級職稱已經三年了,按照間隔五年的規定,再過兩年就能申報新聞系列副高了。
可是,評副高要求的三篇發在省級以上核心期刊的論文我到現在為止一篇也沒發。
這件事上還真不是我拖延癥發作。
評副高要求的其它條件我都早早準備好了,省級新聞獎證書有好幾個,職稱英語A和計算機模塊也都早早考過,拿到了合格證書。雖然去年出了新規定,評職稱又不需要考職稱英語和計算機模塊了。
論文之所以一直沒發,是因為按現在的市場價,在省級以上核心刊物上發表論文,一個字兩元,一篇論文就是四五千元,三篇論文發下來得近一萬五千塊錢。
發與不發,一直是我這兩年很糾結的一件事情。
如果媒體形勢像我們剛入職時候一樣,一片光明璀璨,那評職稱,發論文,都是一件必然的事,也就無需多思考了。
這兩年,媒體形勢江河日下,媒體融合改革勢在必行。在這種大的行業背景下,每個人都不得不重新做一番考量。
如果幾年后,我不再從事這個職業,那么新聞系列的職稱將對我沒有任何意義,這筆花出去的錢就真的白白打了水漂。
如果媒體改革啟動,推翻現有的體制,真的實現了像女作家六六的小說《女不強大天不容》中寫的一樣,完全市場化公司化運營,那么職稱也將會沒有意義。
經濟學上講“沉沒成本”,是指人們在決定是否去做一件事情的時候,不僅是看這件事對自己有沒有好處,而且也看過去是不是已經在這件事情上有過投入。我們把這些已經發生不可收回的支出,如時間、金錢、精力等稱為“沉沒成本”。
在要不要發論文,評副高這件事情上,我的沉沒成本太高了,所以我一直猶豫不決。
2
我隨口問M先生的論文都是在什么刊物發表的,花了多少錢。他副高早已經評了很多年,在等待評正高,正高的論文要求發表在國家一級期刊。
在我看來,難度更大,想必花錢更多吧。
沒想到M先生說:“我的論文都是自己寫的,然后投稿給國家級刊物發表的,沒有花過一分錢。”
我著實被震驚了。
是啊,我們為什么寫論文發論文一定要想著花錢找關系發,而不是自己動腦動手寫呢,我為什么陷入這樣的思維定式無法自拔呢?
因為我所看到的周圍的人都是這樣做的,從事媒體行業的朋友,從事教師行業的朋友,從事醫生行業的朋友,評職稱發論文都是花錢找人發。
久而久之,花錢發成了常態,大家都忘了還可以自己寫這回事。
正如M先生說的,某些省級刊物為了盈利不顧文章質量,給花錢發論文這種畸形的產業鏈提供了生長的土壤,而那些國家級核心刊物,更看重的是論文質量,學術價值,你的文章不好的話,花多少錢都發表不了的。相反,只要文章過硬,哪怕你是無名小卒,也能過稿發表。
M先生隨口說了他發表論文的刊物,都是業內頂級刊物。而他寫的論文,有著理論高度,更有多年媒體一線從業的經歷和思考,比某些高校搞傳播學新聞學研究的教授們寫出來的更有血有肉。
聽了M先生的一席話,我豁然開朗,真像是在跟著大部隊艱難爬山,爬著爬著突然發現還有另外一條路。
回想起來,我評中級時的那篇論文也是自己寫的啊。
當時,我被集團內部評為年度“名編輯、名記者、名評論員”,我們集團有一本內部刊物,編輯來找我約稿,要我寫一下心得體會。我本來想寫一篇隨筆的,沒想到寫著寫著寫了幾千字,硬是寫成了一篇學術論文。
先是發表在了我們的內部刊物上,后來評職稱需要發論文,右發在了一家省級報刊上。
只是說來慚愧,慣性思維的作用下,我壓根沒有嘗試投稿,而是和別人一樣聯系編輯,按一個字多少錢的方法發表的。
正如M先生說的,真正的一線從業者都像我們一樣不寫論文,寫論文的大多是大學的老師和學生,他們又缺乏實踐。我們既有專業知識做背景,又有一線從業經歷,完全可以寫出很優秀的論文啊。
為什么不去寫呢?這真的是一個問題。
聊完去吃飯的路上,我心潮澎湃,雄心勃勃地和剛才一起聊天的幾個同事說起準備自己寫論文發論文這件事,他們都不置可否。
有一個同事說:“在國家級核心刊物發論文,談何容易?”
也許大家都是覺得這件事情是不可能的事,是遙不可及的事,所以從來沒有人去做,連去想一想試一試都不曾有過。
3
其實,我們和某些看似不可能的事情之間,差的只是試一試的勇氣。
在電影《乘風破浪》中,那個寫程序的小馬一心想著做一個連接人與人的網絡,叫做“QICQ”,他的好兄弟都笑話他異想天開,說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建議他去錄像廳放錄像,每個月拿五百塊工資。
小馬沒有聽兄弟的建議,坐火車離開了小鎮去繼續追尋他的夢想。
小馬的原型就是“企鵝帝國”的創始人馬化騰,如果沒有他當年試一試的勇氣,哪有如今騰訊的如日中天。
蕭伯納曾經說過:“一個嘗試錯誤的人生比無所事事的人生更榮耀。”
對于看似不可能的事情,不去試一試的話,怎么能知道到底有沒有可能成功。
試過了,即使失敗了,我們也收獲了成長和思考。
在我決定追逐自己的夢想,開始寫作的時候,有很知心的朋友為我擔心:“這條路太難走了,也許寫多少年都寂寂無名。靠寫作謀生的話,你得做好窮得吃土的準備。”
朋友是真心為我好,我之所以這么多年沒有開始寫作,內心也有這樣的顧慮,怕付出太多,回報太少,怕沉沒成本太高。
這次,我是這樣回答朋友的:“我有賴以謀生的工作,還有完全能養得起我的老公。我寫作是為了追隨內心的夢想,即使不成功又能怎么樣,大不了犧牲的是自己的業余時間而已。”
這么簡單的道理,我也是用了好幾年才真正想通。
在寫論文這件事情上也是這樣,每年靜下心來寫兩篇論文完全可以做到,即使發表不了,我又損失了什么呢,在寫的過程中,我還收獲了思考,收獲了成長。
對那些看似不可能的事情,不要望而卻步,勇敢地試一試,或許就行了呢。
你習慣了望而卻步,也就只能永遠原地踏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