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江,就是回到了現實的世界,我回去的心情比來時輕松好多。
想到朵朵就想到了生命的脆弱,也想到了愛情的不可求,我對自己說,不管是生命還是愛情,我都要好好珍惜。
我想給若夕一個驚喜——輕輕的推開門,看她正坐在窗前看書,我悄悄的走過去,從背后抱住她,吻著她的耳朵說:“我走了一個世紀,你有沒有想我!”
她卻沒有驚喜,只是輕聲的說:“對我來說,我等了你七個世紀?”
“那相差的六百年,我該怎么還你?”我閉眼睛,仍是耳語。
“那請對我說:愛我!”
“愛你!一輩子!”
“真幸福,可要是你面對著我說該多好!”
我轉到她前面。
她撫開長發,抬起頭來……
竟然不是若夕!天啦,竟然是淼淼!穿著若夕的衣服的淼淼!
我慌亂的不知所措。
淼淼卻微微的笑著:“你說呀!我等著呢!”
我尷尬的說:“……我竟然聽沒出來你的聲音……”
淼淼打斷了我的說話:“你欠我六百年,你可別忘了。不過這輩子你可能還不了了,下輩子還,怎么樣?”
我竟然點著頭。
淼淼大聲叫道:“妹妹,快來呀,這個是誰呀?”
若夕從廚房跑了出來,一見面就撲過來抱住我,說:“我那出去還情人心愿的相公終于舍得回來了。”
“嗨嗨嗨,別當我是透明的吧,要親熱等我先走開。”淼說。
若夕松開我:“我來介紹,這是我的第一百個男朋友,跟你說過的,叫岸南。”
“好土的名字,妹妹,你可沒說你有一百個男朋友呀。”
“因為他有一百個女朋友,而我的第一個到第一百個男朋友全是他,你說我是賺了還是虧了?”
“噢!這個我懂。”淼說,“自古才子多情人!”
若夕拿起淼的手對我說:“淼淼,才女噢!詩社的副主編,我的好姐妹,對了,岸南,我現在也在紅塵兼職,做插畫的。恭喜我吧!”
“恭喜你!”我的心很亂,應和著。
“這樣吧,我去賣瓶紅酒來慶祝一下!”淼說。
“好主意,超市在那邊,先右拐再左拐……還是岸南去吧,等下你別把自己弄丟了。”
“我對挑紅酒在行,還是我去。”淼說.
“那你們一起吧,呀,我的湯……”若夕跑向了廚房。
淼淼得意的望著我,卻大聲朝著若夕那邊的說:“妹妹最喜歡吃什么零食?”
“話梅!”我說。
若夕又跑了出來,哈哈地說:“話梅,最酸的那種!”她又遞了把傘給我,“下雨了,別讓我姐姐淋到雨,她前兩天咳嗽才好呢。”
我點著頭。
雨下的不大,我為淼撐著傘,只是她在傘里,我在傘外……
“我知道,我不該出現在你的生活里。”終于,淼打破沉默,“若夕她是個好女孩!”
“她等了我十多年,從十六歲開始!”我說,“而我們第一次相見,也剛好十六歲,是嗎”
“十六歲!多美麗的年紀,我可能不該在那時候遇到你……如果當初我不走,她等一輩子都沒機會,是吧?”
我點著頭,我想真的是這樣:“緣分是個奇怪的東西,它不來時,你走遍天涯海角也找不到,而在不經意間,卻發現它就在最初的地方。”
“對呀,它卻在最初的地方!”淼說完,長長的嘆了口氣,“其實你所有的故事,我都知道。”
我停下了步子,問:“你跟阿哲一直有聯系?”
“不是阿哲,是冰!”
我很意外!
“我要求過她,不讓她跟你說。”
“她該跟我說的!”我埋怨著說。
她卻笑了,臉色慘白的笑著,說:“跟你說了又怎么樣?在上蒼的手里,我跟你只是彼此的一個夢。這個夢,我們可是相差六百年的距離,而若夕卻是你的現實,不是嗎?”
可是這個夢,讓我追了好多年,讓我走了很多的地方,不是嗎?——我問自己。
超市到了,我提著藍子,跟在淼的身后,淼很認真的挑著每一樣東西。她一樣一樣的告訴我:哪樣蔬菜鮮,哪種蘋果甜,三口之家該用哪一種碗,哪種植物要多澆水,哪種最耐旱。她還講了很多,每找到一樣她喜歡的東西,眼睛都有一種幸福的光芒——原來,她是多么一個熱愛生活,并且懂得生活的女子啊!
我都不知道淼賣了多少樣東西,只是多得我們拿不下,只得叫超市送過去。
回來時,雨還在下,淼一手拿著紅酒,一手拿著話梅。而我還是打著傘,只是她在傘里,而我在傘外……
回到家,若夕剛好把最后的菜端上桌。
“開飯嘍!”
打開紅酒,她倆一杯接一杯的對飲著。
而我把超市送來東西一一擺出來,在她們的討論下,將這花擺在東,將那草擺在西。這幅畫要怎么掛,那幅畫要掛哪。我就這樣忙的不亦樂乎。
夜深了,若夕帶著淼回家,現在,淼就住在若夕的家里。
她倆似乎有著說不完的話。而我卻只是個局外人——走在這雨夜,我打著兩把傘,她倆在傘里,而我在傘外。
送她倆倒家后,我就直接去了阿哲那里。
啤酒,花生米,我和阿哲對座著。
“我也是剛知道,淼還在這里,原來,她根本就沒走,就住在冰那里,只是冰沒跟我們說。”阿哲舉瓶長飲后,又說“她還是放不下你!”
我想說什么,卻不知道說什么,也只得舉瓶長飲。
“嗨嗨,多情種,現在難題來了,你該怎么選擇。”阿哲說,“就像冰說的,一個人間仙子,一個絕色才女,這兩個人之間只能選一個,也就是說你注定會傷到另一個。”
“我跟淼淼之間有可能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你不是找了好多年嗎,因該說是我們找了好多年,好似你一直沒把我這個情敵放在眼里,你不要忘了,我比你還先認識淼淼的。”
我們碰杯,長飲。
“我跟淼淼不算戀人,所以,我跟你也不是情敵。”
“你跟淼,其實是彼此暗戀著對方,或者是那種什么精神戀愛,或者是……你們所謂詩人的愛情不是我這種凡夫俗子能懂的……就像冰說的,如果不是若夕,你就會是個多情的云游四海的和尚……淼淼跟你是同一類人,如果你們倆在一起,那就是神仙眷侶。兩個在天上飛來飛去,不食人間煙火。”
“你喝醉了。”我說。
“我才沒醉,”他又舉瓶過來。
相碰,對飲。
他說:“這么多年了,說真的,我最恨的就是你,要不是你的存在,淼淼可能就會愛上我。”
“沒有我,淼淼也不會接受你。”我直言道。
“為什么不會,我不是帥哥嗎?你知道我用了多少女人來證明我是帥哥,我有魅力。”
“你是帥哥,你有魅力。”
“你也是帥哥,你也有魅力。”——我們的確都喝多了,兩人抱在一起,拍打著對方的臉。
“但我跟你是不同的,就像冰說的,我是色狼,而你是色仙!”阿哲說。
“冰有這樣說嗎?”
“有!那年的畢業晚會前說的,為了證明你我的不同,她唱了那出戲。原來是真的。我是色狼?好!我快樂!你是色仙!你去做你的神仙吧,去你的原則,去你的堅持吧!”
哲真的醉了,他又開始細數著那些年他泡過的那些女孩。
而我也喝多了,腦海里想起了某次,淼跟我講陸游與唐琬的故事時的樣子,我自言自語起來:“ 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墻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 錯,錯,錯。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紅塵詩社從開始的季刊到現在的月刊,凝結著太多人的心血。現在發行量雖過三萬本,但這并不盈利,其實這根本就是個內刊。冰是詩社的靈魂人物。然而大家都知道,詩社有今天,志是功不可沒的。他打理的“文化之旅”旅行社是詩社真正的經濟支柱。
現在,我跟阿哲也在旅行社幫忙,當導游帶團。我喜歡這樣,旅行社是以文化為基礎的,每一次出行就是一次文化的洗禮。
若夕與淼搬到我那里去住。這樣,她倆反而成了主人,而我是過客,每次出差回來,我只能睡客廳沙發。
冰當然看懂我的心思,她說:“如果這次回來,你先遇到的是淼淼,而后再遇到若夕,你是不是不會這樣為難?”
我遲疑著,不知道怎么回答。
“那年我跟你說新疆哈密有你要找的東西,你卻偏偏去了伊梨。后來建議你去海南文昌,你卻去了三亞,一呆還是三年。”
“當初,你要是說的清楚一些,明了一些,該多好!”我幽怨的說。
“我也是接到淼淼的電話,她每年都會在我們生日的前一個晚上打個電話給我,問你過得快不快樂,她也從不說她過得怎么樣?”
“也許,我跟她的緣分真的……相差著六百年……”
冰遞紙巾過來。
我摸了下臉龐,真的是淚水,我卻不知道它是什么時候下來的。
“現在呢?”冰問。
“她倆現在感情很好,”我搖著頭,說,“不知為什么,淼淼讓我的心情很沉重,我只要看到她,我的心就很痛……我知道我應該用一種朋友或兄長的身份去關心她,可是……我騙不了自己……”
我望著冰,她一直在點著頭,表示著理解。
她說:“若夕是那么的天真,那么的無辜。誰都不忍心去傷害她。”
我也點著頭,冰一直說她是我的一個影子,而在我心里,冰是我的另一個自己,甚至,她更了解我一些。
冰暗然的說:“淼淼說時間會說明一切,她說她不會傷害若夕的……”
時間說明的那一切又是什么呢?——我問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