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聯中的禪意

圖片發自簡書App

文/逆風1

假作真時真亦假

無為有處有還無

這首對聯是在《紅樓夢》第一回《甄士隱夢幻識通靈,賈雨村風塵懷閨秀》中甄士隱看到通靈寶玉,想仔細看看,被僧人取回,一僧一道走過一個大牌坊,上面橫書四個大字‘太虛幻境’而兩旁的對聯就是這幅。

在第五回《游幻境指迷十二釵,飲仙醪曲演紅樓夢》中,又再次出現,這次是在警幻仙子的太虛幻境處。同一副對聯在書中出現兩回,可知這幅對聯在《紅樓夢》中的重要作用。

這幅對聯是七字聯,其中有四個字是重復的,分別是假,真,無,有。而對聯相鄰的兩字都不關聯,單個的字只代表單個的意思。

橫批等于標題,是整幅對聯的提綱,整幅對聯給人審美上有一種神話般的夢幻之美,在哲理上標志著感情的領悟,同時在文法上給整個故事打好伏筆,起了暗示作用。

幻境中有兩個神仙對石頭(寶玉)說的話,可以作為這幅對聯的注腳?!吧圃?,善哉!那紅塵中卻有些樂事,但不能永遠依恃;況又有美中不足,好事多磨八個字緊相連屬,瞬息間則又樂極悲生,人非物換,究竟是到頭一夢,萬境歸空,倒不如不去的好?!?/p>

這幅對聯設得非常巧妙,雖然每個字看去非常平常,但組合在一起后,行成了虛虛實實的夢幻般的美學效果。而且暗藏了整個《紅樓夢》故事的中心思想。

對聯直接的意思是假的當成真來看的時候,真的也成了假的,把沒有的看成有的,有的也沒有了。這里面包含了中國傳統佛學因果循環,萬般皆空的人生觀念。把句子反過來念會怎么樣呢?

假亦真時真作假

無還有處有為無

意思不變,這就又暗合了太極里的陰陽轉換,循環無盡的道家思想。而太虛幻境牌坊下的兩個神仙正是一僧一道。此聯還可以換一種交叉組合。上聯的第一個字連下聯的第二個字,又回到上聯的第三個字,交互延伸。

假為真處真還假

無作有時有亦無

或者從后面開始往回交叉也可以。不管怎么轉,循環往復,讓人覺得越想越有奧妙。

《紅樓夢》里面還有很多對聯,第五回有一首題在秦可卿上房里面的一幅也比較有意思。

世事洞明皆學問

人情練達即文章

這幅對聯是講公關學的,意思是只要上下里外搞好關系,揣摩透別人的心思,能夠左右逢源就是最大的學問。這首對聯被“脂硯齋”評為極俗。

從現在的眼光來看,這就是情商,要善于感受人與人之間的情感。世事洞明體現著一種處世成熟,看待事物洞若觀火的智慧。 人情練達就是做人老成、干練。

但光看對聯本身,我卻有些疑問。這首對聯是兩個字組成一個詞,以詞相對,單個字上下聯之間并不關聯,世事對人情,洞明對練達,學問對文章。對仗工整,末字上仄下平。應該是個好對聯。我的疑問是,對聯忌諱的是上重下輕,上聯氣勢大,而下聯氣勢小是不行的,而這幅對聯的世事比人情要重,學問更是包括了文章了。

好的對聯,上聯再輕,如果下聯對好了,也是可以的,比如這幅對聯。

南邦廟死個和尚

西竺國多一如來

上聯明顯太俗了,但經過下聯的補救,也能成為一副好對。但反過來,就不算好對聯,顯得虎頭蛇尾了。犯這種常識的漏洞,也許是曹雪芹疏忽。又或許是他有意反過來,另有別的深意,只是我才疏學淺,不能領悟罷了。

還是回到太虛幻境,按照太虛幻境對聯格式,我也想擬一副對聯,可想了一天也擬不出一幅滿意的。

假作真時真亦假

無為有處有還無

世間生與死,榮與枯,聚與散,愛與恨盡包含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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