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特別喜歡李娟,已經(jīng)忘記是從哪里得知她,像喜歡其他作家一樣,看了一本作品覺得喜歡,就馬上看齊全套,看到后來心里發(fā)厭為止。但李娟就還好,從《我的阿勒泰》到《冬牧場》、《羊道》,到手上這本《走夜路請放聲歌唱》。
翻開來,第一句是:
北風(fēng)嗚嗚的吹,你像是深深的釘在冬天里的一枚釘子。
煽個情也這么別致,北風(fēng)看到都會心里一痛噠!(這句是我說的)
書里她借朋友的口來調(diào)侃自己,也是棒呆:“在很久很久以前啊,奶奶認(rèn)識一個外星人叫李娟。她明明是個外星人,還死活不肯承認(rèn),裝得跟個地球人似的。整天到處亂跑,去了一個又一個城市,換了一種又一種生活。但哪一種生活都不能長久的適應(yīng)。她以為只要多多的努力,一個城市一個城市的去挨個嘗試,挨個尋找,總有一天會找到一個屬于自己適合自己的地方。可是她畢竟是個外星人,外星人怎么能習(xí)慣地球的世界呢?問題的最根本最關(guān)鍵之處就在于,地球,不是她的星球,哪怕走遍了整個世界,也不會過上她想要的生活。只有離開地球才是解決問題的唯一的途徑。可是,她偏偏就想不通這一點,整天還在馬不停蹄地跑啊跑啊。她實在是一個不幸的沒有現(xiàn)實感的外星人。離開烏魯木齊還能買一張硬臥的火車票,那么離開地球需要什么工具呢?可能就只有火車硬座了。”
看得我老人家心有戚戚焉,好想說我也是啊,我們手拉手回外星去呀!我們外星人活著太痛苦了!在這里插上一首詩:
“白頭發(fā)老爺爺說
少年時眼看飛碟漸漸離去
為了愛情選擇成為地球人
白頭發(fā)老奶奶說
一個月弄丟三把傘
立刻給我滾回外星!”
不開玩笑并負(fù)全責(zé)地說,李娟的文字是我個人近年來比較著迷的風(fēng)格,散文也好,小詩也好,自由自在活潑靈動,完全野生清新自然美,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只想大段大段摘抄下來送給大家欣賞,各位,你們在所有心浮氣躁不大想活的時候,看看李娟吧。她就是我愛豆,不接受反駁意見。
“在呼藍(lán)別斯,大片的森林,大片的森林,還是大片的森林。馬合沙提說,走夜路要大聲地歌唱。在森林深處,在前面懸崖邊的大石頭下—-你看!那團黑乎乎的大東西,說不定就是大棕熊呢!大棕熊在睡覺,在馬蹄聲驚擾到它之前,請大聲歌唱吧!遠(yuǎn)遠(yuǎn)地,大棕熊就會從睡夢中醒來,它側(cè)耳傾聽一會兒,沉重地起身,一搖一晃走了。一起唱歌吧!大聲地唱,用力地唱,“啊,啊~~~”地唱,閉著眼睛,捂著耳朵。胸腔里刮最大的風(fēng),嗓子眼兒開最美的花,唱歌吧。
呼藍(lán)別斯。連綿的森林,高處的木屋,洗衣的少女在河邊草地上晾曬著鮮艷的衣物,你騎馬離開后,她就躺在那里睡著了,一百年都沒有人經(jīng)過,一百年都沒有人慢慢走近她,端詳她的面孔。她一直睡到黑夜,大棕熊也來了,嗅她,繞著她走了一圈又一圈,這時遠(yuǎn)遠(yuǎn)地有人在星空下唱歌。歌聲越來越近,她的睡夢越來越沉,大棕熊眼睛閃閃發(fā)光。
夜行的人,黑暗中你們一遍又一遍地經(jīng)過了些什么呢?在你們身邊的那些暗處有什么被永遠(yuǎn)地擦肩而過?那洗衣的少女不曾被你的歌聲喚醒,不曾在黑暗中抬起面孔,在草地上撐起身子,循著歌聲記起一切…夜行的人再唱大聲一些吧!唱愛情吧,唱故鄉(xiāng)吧。對著黑暗的左邊唱,對著黑暗的右邊唱,在對著黑暗的前方唱。邊唱邊大聲說:“聽到了嗎?你聽到了嗎?”夜行的人,若你不唱歌的話,不驚醒這黑夜的話,就永遠(yuǎn)也走不出呼藍(lán)別斯了,這重重的森林,這崎嶇纖細(xì)的山路,這孤獨疲憊的心。
要是不唱歌的話,黑暗中教我到哪里找你?教我如何回到呼蘭別斯。那么多的路,連綿的森林,起伏的大地,要是不唱歌的話,有再多的木薪也找不到一粒火種。有再長的壽命也得不到片刻的自如。要是不唱歌的話,說不出的話永遠(yuǎn)只哽咽在嗓子眼里,流不出的淚只在心中滴滴懸結(jié)堅硬的鐘乳石。
我曾聽過你的歌聲,那時我站在呼蘭別斯最高的一座山上的最高的一棵樹上,看到了你唱歌時的樣子。他們說:“唱歌吧,唱歌吧!唱歌,熊就不敢過來了。”你便在冷冷的空氣中陡然唱出第一句。像火柴在擦子上擦了好幾下才“嗤”地引燃一束火苗,你唱了好幾句才捕捉到自己的聲音。像人猿泰山握住懸崖間的藤索,你緊緊握住了自己的聲音,在群山間飄蕩。我就站在你路過的最高的那座山上的最高的那棵樹上,為你四面觀望,愿你此去一路平安。
ok,親愛的,哪怕后來去到了城市,走夜路時也要大聲地唱歌,像喝醉酒的人一樣無所顧忌。大聲的唱啊,讓遠(yuǎn)方的大棕熊也聽到了,也靜靜起身,為你在遙遠(yuǎn)的地方讓路。”
看完,有沒有很想打包行李去趟呼藍(lán)別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