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老婆心善,基本不吃葷菜,知道我要去買條鱸魚蒸來吃,很是反對,幾乎要跟我翻臉,還建議用死板的豬肉、牛肉、羊肉代替。我平時吃恨了那些方便面、速食罐頭,工作日熬完,嘴里總會因為磨蹭多了防腐劑而破了皮,這次我堅決要吃鱸魚,而且還要吃籽多的。老婆看著我發怵,心里擰巴著:要犧牲多少還未成形的小水族啊,這個殘忍的家伙。
? ? ? ?到了菜市,直奔水產檔,開口就要懷了籽的鱸魚,老板是一位大姐,說:“草魚籽多,鱸魚不一定。”說著,撈了一尾不大不小的鱸魚,懸在離水面很近的半空,等著我確認的意思?!昂冒?,就這條。”話音未落,可憐的魚兒就被摔在地上半死,又被撿起來,開膛破肚。老婆趕緊雙手合十,好像第一次見到地藏王的老奶奶,緊張得念起自己認為對的咒語來,想第一時間超度這因我的口腹之欲橫死當場的魚,我也害怕地噎了幾下口水?!霸趺粗厉|魚是不是有籽呢?”我稚聲稚氣。“就是看肚子鼓不鼓啊!”原來跟人一樣,我暗暗為自己拙劣的廢話喝一次倒彩。
? ? ? ?最終,順遂了心愿,拎走了魚,也有點悶悶不樂,因為這條胃脹氣的魚其實一粒籽兒都沒有。老婆見我心事重重,就問:“后悔殺生了吧?”“不是,我是怕這魚上鍋晚了,肉不鮮?!彼话阉﹂_我的手,氣呼呼得順著馬路崖子疾走,害我一直追一直追,就這樣很快就到家了,說也奇怪,我什么家常的菜都可以處理的很好,唯獨就是不愿意碰這清蒸的東西,比如隔水的大閘蟹、基圍蝦什么的;說到底,這不難,放在籠屜里掐表十來分鐘,大火滾水,穩穩當當,不會有差池??墒且晕姨幣男愿褚欢〞阍液唵蔚氖虑?,于是我央求老婆出手搭救;她白了我一眼,然后就認真的撥蔥切蒜去了;不一陣,屋里就生出鱸魚清鮮的體味,不濃烈,卻安詳,一縷縷得吊在廚房的墻壁上工筆著江河的澄澈之意,這心煩意亂的餓鬼已經甩開我的身體,急吼吼得捋得了筷子,看準了平坦溫潤的魚腩,戳出個參差,幾根大卡的刺如架在劉公島炮臺上的排槍,無力得指向大海的深際。吃完兩扇魚腩,脊梁上的肉卻扒拉不開了,仔細一看,亮晶晶的,韌勁飽滿,壓根沒蒸熟,于是將這殘缺的魚饌二進蒸屜,我無所謂得躺在床上,等著一定會冒出的香氣讓我聞到。
? ? ? ?居然睡著了,一睜眼就看見那條不全的魚側在盤子里張著大嘴似乎要喊我起來說對不起;我沒有一絲悔意,頂著凌亂的頭型,繼續吃,吃魚眼睛、吃魚唇、吃魚腦、吃魚頸、吃魚嘴巴子---魚頭吃法大全。清蒸的魚真的可以是甜的,之前還漾著水紋的魚湯,這時候已經膩起了乳白色,我挑一筷子進嘴,也是甜絲絲的,只不過混進了些蔥味,有點跋扈,不像魚身的本味那么成格局;也是小小的格局,容的了白嘴吃,就容不下好端端的酒。我真沒想過吃鱸魚喝幾滴子白酒,裝腔作勢地不討喜;除非讓我喝料酒,在胃里將魚肉糟它一糟。
? ? ? 老婆走過來,扯著我的衣服往外走,原來她剛才捻了許多的面包渣,一包交到我這里,說讓我去喂魚,不是,讓我拿著面包渣去喂魚,說這些渣渣兒就是你的肉身,你剛才吃了魚,一報還一報,你非得找個地方讓其它的魚痛快了不可。陰暗的電梯間里,我聽她說這些,一陣陣得起著雞皮疙瘩。從她詭異的笑容里我知道我又被套路了。
? ? ? ?我倆捧著“我的肉”下樓到處找小溪小河小池塘,城市里,怎么可能找得到。于是我拿了個主意:“要不咱再去菜市場綽幾條活魚回來,讓我好好喂幾天。?!薄叭缓缶蜔趿?,是吧?你想的美!”還是她了解我。
? ? ? “莼鱸之思”是個很高級的境界,莼菜想的不要想了,西湖都臭了。幸好有只值十幾塊錢的鱸魚鮮嫩如初,如初?如同我第一次吃到的味道一樣,也是老婆做的,也是清蒸的鱸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