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三年級時,我的同桌是個男生,瘦瘦小小的,對他的印象停留在一件小事上。
有天晨讀,教室里鬧哄哄的,四周的同學們都豎起課本咿咿呀呀賣力地唱著。同桌撞撞我胳膊,將一張紙推到我面前,嬉笑:“猜猜這是什么字”。我好奇,拿過來一看,是“女”字里面加了個點。很奇怪,我小小年紀竟一眼就看懂了,面上卻矜持著:“是女啊”,“不對,你再好好看看。”他拿過筆,在那一點上加重了痕跡。我扭過頭去,不再理他,他嘿嘿笑著,低聲說了,我埋頭于課本,只裝聽不見。
每晚睡覺前,我都喜歡盯著那頂藍色的蚊帳,靜靜幻想一些沒頭沒尾的故事。那天,我懷里抱著被子,幻想自己是一條被沖上岸快要渴死的魚,后來被人抱著飛上了天,而抱著我的那個人,竟是那個早上對我耍流氓的男孩。我緊了緊懷里的被子,身旁的媽媽在織著毛衣,我沒有對媽媽述說這樣羞恥的心思。
每天早晨,我要走一個多小時的路去學校,鄉村土路,行人并不多。有一天,我正埋頭趕路,遠遠望見前面慢悠悠晃蕩著一個人。走近些,驚覺是他,于是踟躇著,不想再靠近。他回頭望了我一眼,似乎笑了一下,轉過頭,慢慢在前面走著。我低著頭,遠遠跟著。
后來,我便總是刻意繞過那一段路,于是再也沒有在路上偶遇過他。
再后來,我便轉學了。很長一段時間,我沒有他的訊息。
高中的某個周五下午,我和一群學生擠在一輛小面包車上回家。到了路口我要下車時付錢,我拿出了這星期剩下的全部的零碎的錢遞給司機,司機數了數,說不夠,還差五毛,我翻遍了口袋,也沒翻出五毛錢出來。于是對司機說:“真沒錢了,要不您便宜我五毛吧,不信你翻。”司機還真上手翻了一下,最后無奈地擺擺手,讓我下車,我挺狼狽地下了車,感覺很丟人。合上車門的那一剎那,我無意間瞥了眼車后座,似乎望見了一個眼熟的面孔,我僵了僵,是他嗎?應該不是吧,我怎么可能會在這里遇見他?面包車很快就走遠了,我盯著車遠去的方向,心里說不出是個什么滋味。
畢業工作后的一天,我的QQ上有個好友申請,備注是他的名字,我有些詫異,通過了好友。后來聊天時他說是問我鄰居二哥要的號碼,問我還記不記得他。我說當然記得,尤其對他小時候對我耍流氓的事記憶深刻。他想了很久,說一點也不記得了。
他向我抱怨婚姻生活,說后悔結婚這么早,我很詫異他會對一個多年不聯系的人說這樣的話。后來他說他一直記得我,想來見見我,我拒絕了,像小時候一樣裝作沒有聽懂他話里的意思。
物是人非,大概也就是這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