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柳青陵
他把目光移到上官燕臉上，心底泛開淡淡的痛楚。他哪里是在乎那些虛名，不過因為她已經是別人的未過門的妻子！
六、零落成泥碾作塵（五）
“上官姑娘，別站著了，這一桌子的好菜，都是大少爺為我們準備的。”歐陽明日片刻便回過神來，放下茶杯，用筷子夾起一塊蓮子棗泥糕，咬了一口，“真好吃。”上官燕心知歐陽明日的意思，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被大少爺看輕了。于是，她也坐到圓桌旁，端起一碗桂花粥，嘗了一勺，贊道：“確實很好吃。”
大少爺冷哼一聲，不怒反笑，道：“你們這是找死。”歐陽明日咽下最后一口蓮子棗泥糕，微笑道：“這就不勞大少爺操心了，我們的死活，與你無干。何況，死與不死也不是你說了就作數。”大少爺雙眼望著房頂，不再言語，只是臉上那份不屑的神情，卻將沒說的話表露無遺。
那是種無言的嘲笑，笑歐陽明日所說的，就是一個笑話。
上官燕和歐陽明日把大少爺的不屑看在眼里，卻都沒有再說什么，只一心一意吃起東西來。
一種怪異的靜默在室內彌散開來，只讓人越來越覺得壓抑。
“大哥，聽阿紅說，你找我？”藍玉從門外推門進來，一見屋內古怪的氣氛，不覺皺起了眉頭。“大哥，上官姑娘的朋友行動不便，為何不差人將早膳送去他的房間？”藍玉不等大少爺說話，又再說道。
大少爺把目光掃向藍玉，呵斥道：“你認得出眼前的女人是女神龍，就認不出男人是誰了？什么上官姑娘的朋友，你睜大眼睛仔細看看，那是誰！”藍玉有些委屈，低聲辯解道：“大哥，我與他們素未謀面，哪里能知道上官姑娘的朋友是誰。知道上官姑娘是女神龍，也是因為她自報姓名被我聽到，而且，她手中握著的鳳血劍，我是認識的……”
“還敢說！”大少爺顯然很生氣，卻生生地壓抑著心底的火氣，指著歐陽明日道，“他便是那不死不救的賽華佗！”藍玉吃了一驚，對著歐陽明日行禮道：“在下眼拙，失禮了。”歐陽明日正待回答，大少爺卻插言道：“別再來這些虛禮，我問你，你不經我同意，私帶外人入莊，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么？”
藍玉忙道：“大哥，他們有難處，如何能不相幫？再說，上官姑娘也答應，若是神秘人來犯，可以相助。”大少爺冷著一張臉，只道：“藍家用不著他們相助。我只問你一句話，現在我要他們走，你可答應？”
大少爺最后一句說得冷硬森然，完全不像是在征詢意見。藍玉十分為難，思索片刻才道：“大哥，賽華佗腿腳不便，沒有輪椅不能行走，就讓他們多住……”大少爺沒等藍玉說完，抬腳就向外去，走到門邊，忽地又回頭，道：“這莊子是該輪到你做主了，藍玉。”藍玉神色一變，顧不得向上官燕和歐陽明日招呼一聲，慌忙追向已經出了房門的大少爺，壓低聲音說著什么。
“賽華佗，我們還是走了吧。”上官燕道，“不說這里的形勢，就單那大少爺不歡迎的態度，也沒有必要留下，不過是我背著你走得遠些罷。”歐陽明日故作狂傲道：“賽華佗豈是怕事之人，上官姑娘女神龍的名號，也不能因此墮了威風。”他把目光移到上官燕臉上，心底泛開淡淡的痛楚。他哪里是在乎那些虛名，不過因為她已經是別人的未過門的妻子！雖說江湖兒女不拘小節，可到底男女有別，他又曾不顧一切追求過她，若是她背著他相伴而行，被傳到江湖上，不知會生出什么樣的閑言碎語。這些話傳到司馬長風耳中，就會給她帶來困擾。這樣的事，他不愿意見到。
“好罷，你既想爭這口氣，我便陪你。”上官燕不知不覺松了口氣。她實在不喜歡那大少爺，只想趕快離開，便說了那些話。可話一出口，她就驚覺不妥，若她背著歐陽明日長途跋涉的事傳了出去，司馬長風會怎么想？想到這兒，她的心不禁懸了起來。幸而，歐陽明日沒有順勢答應，否則她可難辦了。
“我去找阿才背你回房。”上官燕感到歐陽明日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臉上，忙找了個借口，急匆匆就要出門。歐陽明日收斂心神，叫住上官燕，道：“上官姑娘，方才我就想告訴你，外面的園子是個很厲害的陣法，你就在門外尋一個小廝或是丫鬟，讓他們去叫阿才，千萬不可走遠了。”“我知道了。”上官燕點點頭，閃身出門。
阿才就站在門外，一見到上官燕，便問道：“上官姑娘可是要回房？”上官燕沒料到阿才在，有些驚訝：“你一直就在外面？”阿才回道：“是的，上官姑娘。”“進來吧。”上官燕讓阿才進了門，背起歐陽明日回醉花居。
和來時一樣，阿才仍然走在前面，不忘叮囑上官燕跟緊一點。上官燕已知原因，跟在阿才身后免不了去打量園子，可放眼望去，她卻看不出什么異樣，只覺得眼前姹紫嫣紅一片。
但阿才并沒有走來時的路，而是拐到右邊，上了一座木橋，從橋上穿到了八角亭臺，再繞過一棚紫藤，回到了醉花居。他又一次將歐陽明日放在床榻上，退出廂房。
“上官姑娘，昨夜你肯定不曾睡好，去休息一會兒吧。”歐陽明日浮出一抹淡笑，道，“我也想睡會兒。”上官燕覺得他的笑有些奇怪，不禁多看了他一眼，又瞧不出什么，便去了隔壁廂房休息。昨夜四處奔波，她還真有些累了。
當上官燕一出房門，歐陽明日臉上的淡笑立刻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痛苦。昨夜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楚又向他襲來，他只覺得整個人都被放在熊熊烈火之上，烤得他快要炸裂。
他不知道這樣的痛會持續多久，唯一讓他安慰的是，這一次，上官燕沒有看到。
半開的窗戶外，傳進來一陣不知名的幽香，歐陽明日深深地吸一口，勉強運功抵抗體內的痛楚。漸漸，他進入忘我的境界，鼻尖繚繞的幽香，讓他的思緒始終停在一句話上——
人猶在，香亦如故。
終究，他對她的這份心，是怎么也不會淡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