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顏璃將紙巾捧在兩手之間,臉伏下去一聲聲抽泣起來。腦子里嗡嗡作響,鼻子也透不過氣來,全身的每個細胞都在叫囂著想要奔涌而出,她的肩膀隨著哭泣一聳一聳的,像極了一個孩子。她想過要跑出這個屋子,離開這個家,一針一線都不帶走,別人說她傻也好,說她莫名其妙也好,分文不要凈身出戶,只要呼吸外面帶著自由的空氣,走上隨心所欲的土地,只需要自由??扇矶悸榱?,雙腿怎樣用力也抬不起來,她聽不到丈夫在身邊絮絮叨叨的在說什么,只恨自己為什么移動不了,越恨則是哭的越兇了,低聲的抽泣加上了嗓子的哽咽,還有鼻子里發出的咕嚕咕嚕的聲音。
? ? ?不知過了多久,房間里變得很安靜,丈夫也停止了勸說,坐在一旁抽煙。空氣里還有晚飯的味道,夾雜著煙味被窗外溜進的風吹至顏璃的身邊。她漸漸開始停止抽泣了,只是仍將臉埋在兩手之間,心頭的絞痛也似乎褪去了不少,她忽然忘記剛才為什么哭了。
? ? ?她想起下午換洗好床單之后騎車出去買菜,出門時候天氣很好,街邊收廢品的老人一邊曬太陽一邊聽著一段黃梅戲,她幫一只小黃貓過了馬路,還路過了一家花店,那家花店她每天都要路過好幾遍,卻一次也沒進去過。后來她去了超市,跟好幾個奶奶一起挑打折的栗子,然后兩手拎十幾斤的東西走走歇歇回到家來。放下東西他就跑進了廚房開始做飯,掐著點等著丈夫下班回家。
? ? ? 后來呢?后來怎么了?她怎么也想不起來,腦子里空蕩蕩的,眼淚落在掌心微微有些發涼。她慢慢抬起頭來,燈光刺得眼睛疼,腳下有十幾個揉成團的紙巾,不遠處丈夫獨自在陽臺上,沒有開燈,只看到他手中的煙卷在夜色里忽明忽暗,沒一會兒變得漆黑一片了。
? ? ? ?顏璃光腳圍著臥室走了一圈才在沙發底下找到自己的鞋子,她準備穿好鞋去洗碗,收拾完廚房待會還要洗澡,還要熨好明天上班要穿的衣服,還要再讀一會書,給母親打個電話。那么多的事情,怎們有時間在這里難過呢。
? ? 她自嘲的笑笑,這么些年日復一日重復繁累的生活讓她不敢停歇,連生病都不敢。她起身順手將揉成團的紙巾丟進垃圾桶里,然后抱了桌上的一摞碟碗去了廚房。她故意將勺子和筷子用力的摔在洗碗池里,這樣的撞擊聲在這寂靜的氛圍里顯得特別響亮。她必須要裝作還在生氣的樣子,而其實她的確還在生氣。女人就是這樣,她可以為了一件小事鬧得不可開交,也可以轉瞬即逝的忘記卻還會裝作高高在上,不過是千方百計的想要證明自己存在的重要性而已。
“每一段婚姻中,總會有人有過上百次想要離婚的念頭”她想。
? ? 丈夫聽到廚房里傳來叮叮咣咣摔打碗筷的聲音,走進來輕輕的從背后摟住了她。他的腳步很輕,輕的只有她能夠聽到,他的手很暖,擁抱她的時候感覺整個身子都暖了。她還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
? ? ? 她抬眼看到窗邊他送她的落著灰塵的書,看到那本兩年未寫滿的日記本,看到幾年前一起旅行時買的桌布和唱片,眼淚又落下來,一動不動的任由他摟著,背對著他。
? ? ? 回不去了。
? ? ?她想起多年之前,她帶了一個行李箱就隨同丈夫出來,興致勃勃一點一滴的將一個家從一所空房子變成現在的樣子,房間里每一樣東西都是她與丈夫奔走挑選的。如今看來,每一樣當初欣喜熱愛的東西都是堅韌的鋼絲,而他們用五年的時間將自己困在了這樣一個牢不可破的鋼絲網之中?;橐龃蟾哦际侨绱税?,山窮水盡之際,尚可以絲網堅不可摧之名勉強共同生活。
? ? ? 顏璃轉過身緊緊的抱住丈夫,她已經記不清楚多久沒有這樣安靜的擁抱了。她感覺心里像打了結一樣疼,又開始抽泣,轉而大哭起來。丈夫顯得有些局促,只是呆呆站著任由她放肆的哭著。
顏璃知道,她是逃不掉,離不開,走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