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吳小燕

本來吳小燕對于徐小胖來說,連同學之情都淡得可以忽略,但在大二一個周末的下午,徐小胖宿舍突然接到一個找他的電話,那人竟然是吳小燕。

“聽出來我是誰了嗎?”

“是要我猜嗎?”

“我要是告訴你我是哪個,怕嚇著你!哈哈哈……”

“我見過嚇人的東西多了,大半夜從墳地里走都不怕,還有什么好怕的!”

“那可以先猜猜看嘛,我們是8年的老同學,但是我們從來沒同班過!這已經說得夠明白了吧!”

“真猜不到!你就告訴我,你是從哪兒弄到我宿舍電話號碼?我估計就能想到你是哪個!”

“算了,我打電話給你就是專門逗你玩兒的,我是吳小燕!”

“啊?”

從這聲“啊”已經足可以看出徐小胖是多么意外。

“不記得我了?”吳小燕笑著問,“吳小燕這個名字你總該還記得吧!”

“怎么可能會不記得呢?只是,你是從哪知道我的學校,而且還知道我宿舍號碼!有點不可思議!”

“想找到你還不容易!呵呵!我不會告訴你是從哪兒打聽到號碼的,你只要知道我想找到你很容易就夠了!對了,找女朋友了嗎?”

其實這個問題此時的徐小胖很難作答。這吳小燕突然打電話給他,肯定不是心血來潮,不說蓄謀已久,也是想過的。那么她打這個電話是什么意思呢?

徐小胖不由得拼命回想他與吳小燕所有的交集,想從中找到最合理最中肯的解釋——

第一次見吳小燕,應該是小學二年級。當時徐小胖在村里初小上學,但是期末考試得到完小去考,那會兒是講究升級留級的。所以期末考試屬于統考。當時吳小燕是在鄉中心小學上學,所以這次徐小胖考試恰好和吳小燕是鄰座。可第一場考試就出現了烏龍:第一題是要求默寫韻母,但是徐小胖不認識“韻”字,就提問監考老師。監考老師不僅沒說,還奚落他:你這樣還敢考試!同學被逗得哄堂大笑。

這次徐小胖緊張了,害羞了,生氣了,糊涂了,只考了45分,差點留了級,得虧是其他科目考得不錯,平均分到了80才順利升級到三年級。但是這次,徐小胖從心里發誓一定要學好語文,多看書多認字,哪怕是看電視也要盯著字幕看,于是語文水平和作文水平很快得到提高。

本來這事兒也沒多少人記得,當時考場里面沒有一個徐小胖認識的同學,可沒想到,這事吳小燕竟然記得清清楚楚,而且她還記得當時她還告訴徐小胖那字兒讀“yun”,而且徐小胖也確實記得當時有個女同學告訴他那字的讀音了,只是當時他懵掉了,壓根兒沒聽清,也沒敢再確認。

那么吳小燕怎么會和徐小胖提及這件不怎么光彩的事的呢?這又得扯到前面提到的人和事,就是徐小胖幫白小虎代筆情書那事兒。當時白小虎和吳小燕小學五年級就開始是同班同學,白小虎雖然花心,但是一直從內心還是很喜歡吳小燕。其實吳小燕說不上很漂亮,瘦瘦小小的,也不是很活潑倒也不內向,五官精致,加上家里條件不錯,收拾得挺整齊,而且還挺有教養,所以一對比,在女同學中很容易被關注。所以當時關注吳小燕人多了去了,白小虎顯然不那么突出,那么就算徐小胖幫他寫情書,也起不到什么作用的。可就在白小虎初二才遞出去第一封情書的三天后,徐小胖卻收到了吳小燕點名道姓給他的回信,這封信就說到:沒想到當年連韻母的“韻”字都不認得的人,文筆越來越好!

這白小虎送出去的情書怎么會回信給徐小胖呢?這又得說點題外話。當時那會兒的情書其實就是小紙條,但是當時大家流行留“名號”而不留名字,比如說當年白小虎的名號叫“無悔花癡”,這名兒當然是徐小胖幫著想的,白小虎也比較中意。而且當時給女孩寫情書,也不直接稱名道信,也要起個好聽的“名號”,比如當時白小虎給吳小燕起得是“懸崖之花”,這名兒完全是白小虎自己想的,徐小胖反倒覺得寓意不好,“懸崖之花”,自然是很難搞到手的嘛。當時還有一個潛規則,一般男生也不自己親自送信,都是讓自己的好兄弟親自送到對方手里。但白小虎是親自送到吳小燕手里的。所以吳小燕雖然不知道“無悔花癡”是誰,但白小虎第一個被排除了。那么吳小燕一打聽,跟白小虎關系最好最鐵的便是徐小胖,于是就以為“無悔花癡”是徐小胖,所以回信就回給了徐小胖,而且為了表示自己聰明,回信直呼真名兒。

這徐小胖收到回信后便猜到事情大概情況,但是他不知道怎么給白小虎講,也沒有私下給吳小燕回信。可白小虎偏偏不放棄,又纏著徐小胖幫他寫了五六封。其實每次吳小燕都回了信,只是沒有回給白小虎。因為徐小胖收到了回信,所以后面每次幫白小虎寫信時也盡量避免和收到的信內容沖突,吳小燕竟然沒看出來。但徐小胖越寫越緊張,就可勁兒勸白小虎放棄,寫了六封之后,白小虎總算放棄了。徐小胖正想把這些事翻篇,可大概過了一個月,白小虎給她送來一個紙條,說是一個女生讓他帶給徐小胖的,他也不知道是哪個女生。信當時是白小虎和徐小胖一起看的——

無韻秀才:

沒想到五年多了,你除了知道“韻母”的“韻”怎么讀,其他方面并沒有見長,至少耐心就沒有長。大男生,怎么就那么容易緊張,那么輕易放棄?那么我主動好了,其實我一直很喜歡你的文筆,小學的時候就見識過了,我們可以不談別的,就談寫作,做個筆友也挺好不是嗎?

? ? ? ? ? ——新月如影

徐小胖自然知道這個“新月如影”便是吳小燕,而且他也知道“無韻秀才”這名號的由來,當然他沒有向白小虎說明,白小虎也懶得搞清楚徐小胖的事,還罵了句:“哪個女生瞎了眼,竟然給你寫情書,你啊也就幫幫別人寫情書,一個書呆子,哪有膽子,哪知道怎么去追女生呢?”

還別說,白小虎這句話還真說對了,徐小胖還真就沒給吳小燕回信,就像什么事都沒發生一樣。

都說歷史不會重演,但會驚人地相似,這話真不假。高二的時候,那會兒是真的開始大面積談戀愛了。徐小胖在理科一班,吳小燕在文科二班,當時理科一班就有人聽說吳小燕跟徐小胖小學就在一個學校,就想通過徐小胖結識吳小燕。徐小胖還是很熱心的,還真就早讀時間,介紹吳小燕和那個同學認識了,后來倆人還真處上了。雖然那個同學請徐小胖大喝了一頓,但徐小胖覺得搭橋牽線的活兒干完了也就沒他什么事了,便從未介入倆人后面的事。

但就在高考前不久,那個男同學又請徐小胖大喝了一頓,說是和吳小燕分手了,但是這段感情很美好,他覺得這是高中最美好的時光,最值得紀念的時光,畢業之后也許大家不再相見,也就不再相欠,但他覺得應該感謝徐小胖當時為他們牽線搭橋。

可吳小燕剛分手就跟另外一個男生處上了,這讓徐小胖不能理解。無論一段感情是否銘心刻骨,分手總該是一件傷心的事,要忘掉應該需要時間,更別說重新開始一段新的感情。于是那個瞬間,徐小胖是很反感吳小燕所作所為的,但是高考結束后,聽說吳小燕沒考上,準備復讀一年。

然后就是接到這個電話了。

“我一直對談戀愛不怎么有興趣,你跟我同學8年,也沒見我跟誰談過啊!這才大二,自然也沒談啦!”

“不會吧,你還是這么不自信?”

“不自信,倒也不是!我只是覺得不怎么想去談,你說我們中學那些談戀愛的,也沒見誰一定是能成的。說實話,現在回頭看當年,我覺得大家都太幼稚啦!沒意思!”

“你又沒談過,你怎么知道沒意思?說到底還是不自信!比如說,我今天告訴你,其實我一直暗戀著你,你敢相信嗎?”

“暗戀的事兒,只有你自己說了算,哪由得了我說信還是不信呢?再說了,你這么優秀的女孩子,暗戀我?多沒眼光!”

“還是不自信吧!暗戀你怎么就是沒眼光呢?我告訴你,當年暗戀你的女同學還不少呢!自信點兒,你一定能找到一個很好的女朋友的,其實你很優秀的!也許談一場戀愛,你會改變你那種不自信的狀態!”

“你這是在哪里?我畢業后基本上沒跟學校老師還有原來同學聯系,也不知道你考到哪個學校了!”

“我在學美容美發!早就不上學了!改天請你吃飯唄!”

“你也在西安?”

“是啊!你還沒上大學,我不就在西安學美術嗎?有什么奇怪的!后來我一直就在西安啊!”

“我明白了,你是從徐小平那兒弄到我的號碼的吧!我就說,怎么可能一下子能找到我在哪個學校,還能搞到我宿舍電話號碼!”

“哈哈……剛才沒嚇著你吧!”

“沒有!你在哪個具體地方,回頭去看看你去!”

“西安美院附近,電子正街知道嗎?我在電子正街這里!這邊有好幾個我們學美術的同學,還有后面幾屆的!就這個周六吧,我們到竹園村聚一下!”

掛了電話,徐小胖才意識到剛才想那么多都是多余的,只有開玩笑才會那么多巧合。

周六幾個老鄉如約聚了,其中有一個是吳小燕和徐小胖共同的初中女同學,而且初中跟徐小胖是一個班的。大家還喝了些酒,明顯吳小燕喝得有點多。其他人都散了,他們三個在大路上走著,徐小胖準備先送兩個女同學回住的地方再坐公交回學校。

前面大家講講原來的老師,同學,回憶一些冏事,聊得挺開心。可突然吳小燕摟著徐小胖的胳膊,趴在肩上放聲大哭起來。

“徐小胖,你知道我最近知道你也在西安,我有多么高興嗎?你知道我有多想見到你嗎?”

“吳小燕同學,你喝多了吧,沒事兒啊,老同學嘛,那么多年沒見,這叫他鄉遇知,人生三大喜事之一,我能想象你有多高興,我也很高興啊!”

“你不懂!”吳小燕突然又停下不哭了,松開了徐小胖,拉著另外那個女同學的手繼續走,“不好意思,我喝酒了老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沒事,你不用緊張,呵呵!”

“給,把眼淚擦一下吧,妝都花了!”另外一個女同學拿出餐巾紙給吳小燕,順帶問了句,“你之前給我講的那些故事,不會就是他吧!”

“你別說了,”吳小燕說著眼淚就又下來了。

“好啦,我明白了,我不會說的!”那個女同學摟著吳小燕說,“我說過一定會為你保守秘密的!”

等把吳小燕她們送到住處,徐小胖沒作停留準備去坐公交車。那個女同學說是怕徐小胖找不到公交站,就送了一下徐小胖。住處離公交站只有200多米,走了50米的時候,女同學發話了,“要不今晚你就留下來陪小燕聊聊天吧,我去另外學妹那住就好了!我知道小燕有好多話想跟你聊!”

“啊?”徐小胖一臉驚訝。

“就聊聊天,有什么關系呢?”那女同學補充說。

“這樣不好,反正都在西安,以后見面機會多著呢,下次找時間再聊吧,今天太晚了!”徐小胖還是繼續往前走。

“她最近狀態很不好,被男朋友甩了,而且上個月還剛剛去醫院做了人流手術!我知道我想跟你說什么你清楚,但是我的意思是說,這個時候她需要關心,而且你還一直是她的偶像!”

徐小胖聽到吳小燕近況,并未表現出驚訝,只是有些傷感,但他并不覺得這個時候他能安慰吳小燕些什么。還是堅持走了。

“是不是我不應該跟你說剛才那些事兒!”那女同學問,“我覺得小燕這幾年真的挺不容易的!我們同學一場,不管怎么樣,我們不是應該互相幫助嗎?”

“互相幫助是應該的,但聊天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大家都過了20了,都成年了,有些事情需要我們自己去面對。不管吳小燕發生了什么,或者沒發生什么,她都是我同學,我會做到一個同學應該做到的關心和幫助。”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車快來了,你趕緊上車吧!”

徐小胖坐在車上一直回想,平時老聽到村里講女孩子在外面打工的風言風語,但徐小胖只是當作閑話,他并不在意,也并不覺得這些說法一定是真的。因為那些婦女們捕風捉影的事兒多了去了。如果世界真是那些婦女們閑話的那樣,不就完蛋了!可吳小燕的現狀讓徐小胖有些傷感,但他只是長長嘆口氣,罵了句“這世界操蛋的事太多了!”

徐小胖下車回宿舍的路上,酒清醒了些,想想剛剛發生的事,他突然笑出聲來,“以后還是少喝點兒酒,今晚要是再多點,說不定就出大事了!”

“徐小胖!這么晚從哪兒回來?”突然一個女生叫住了他。

“學姐,你這么晚還沒睡?在這兒干嗎?”

“還早呢!我還在快走減肥呢,要不一起走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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