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夜深夜潭怪割觸須
話中話村長露端倪
零陵香和我小心翼翼的靠近深潭,車夫和馬都已經(jīng)不知去向了,想必是被怪物吃了。此時天已經(jīng)黑了下來,零陵香點著了手中的火把,在地上來回尋找著什么。我直勾勾的看著水面,生怕突然有怪物出現(xiàn)。我看零陵香還在低著身子來回尋摸,于是說道:“咱們回到村子再從長計議吧,你在干些什么?”零陵香也不答話,只是彎著腰找著。我沒有辦法,只好蹲在一旁放哨。零陵香突然笑出了聲道:“找到了。”說著便將兩個木棍似的東西揣入懷里,便一溜煙兒的跑了。我趕緊追了過去道:“等等我!”
回到村長的茅舍,一幫村民正在議論紛紛,見我們回來,連忙讓到屋里,村長問道:“可還有活著的?”零陵香搖頭說道:“不曾見有氣兒的了。”村長嘆了口氣,說道:“白白送了性命。”零陵香皺了皺眉,自言自語道:“可憐我前年宣武門外買的好馬了。”村長站起身,對村民道:“天色不早了,你們?nèi)ナ帐俺鰞砷g房來,讓二位法師休息。”有人答應(yīng)著出去了。
村長回身對我們說道:“二位奔波勞累一天了,好生休息一晚,明早再商議對策不遲,人死不能復(fù)生,兩位也不要太難過了。”
零陵香道:“多謝您費心,我們一定會想辦法鏟除這個怪物。”
村長點了點頭,說道:“只是這個怪物誰也不曾見過,見過的也嚇得傻了,所以不知什么來歷。”
零陵香道:“明天閑了,您帶我們?nèi)タ纯词芰梭@嚇的趙家老二,說不定能問出什么來。”
“也好,明日我派人帶二位過去就是了。”
正說著,一個村民進(jìn)來道:“兩位法師的房間收拾好了,現(xiàn)在過去就成,晚飯也已經(jīng)做了,一會兒就可以吃了。”
我們起身謝道:“勞煩了。”于是隨著那人來到不遠(yuǎn)處的一間茅舍,茅舍正好有兩間屋子,我住外間,零陵香住里間。不一會兒飯就來了,我們將桌子擺在外間,對坐著吃飯閑聊。
我問道:“真是讓人頭疼,已經(jīng)死了這么多人,可是怪物的樣子還沒有看到,也不知道它有多大。”
零陵香喝了一口菜湯,看了看我,說道:“你想知道有多大,那本姑娘告訴你,起碼這間屋子大小。”
我愣在那里,半天才笑道:“姐姐又胡說了,你我一同回去的,我都不曾見到,你又如何知道?”
零陵香笑道:“你也忒小瞧我了,雖然我不及你滑頭,但是畢竟也算經(jīng)過事的,這我還看不出來?”
我越發(fā)覺得奇怪了,于是笑道:“那姐姐就教給我吧,省的我費腦筋。”
零陵香道:“好說。要知道怪物的大小,也并不難,咱們先前來時,路過深潭,那時水平如鏡,岸邊附近的土地都是干的,可晚上咱們回去尋人時,距岸邊一丈之內(nèi)的土地全都濕了,就是說怪物從水中出來時帶起的浪花打上岸來至少十尺開外,你說這怪物大是不大?”
我聽完零陵香的話后恍然大悟,不過也嚇得夠嗆,這么大的怪物,去對付它豈不是自尋死路?我呆了半天,說道:“這也忒大了啊,只知道大有什么用,也不知道什么樣子,還有兩位趕車的大哥,就這樣死的不明不白的。”
零陵香笑道:“你不說我還忘了,咱們問問趕車的,興許能知道點什么?”
我苦笑道:“又胡說了不是?人都死了,哪里問去?”
零陵香笑著從懷里掏出兩個東西,就是剛才在岸邊撿的,我一瞧不是別的,就是宋公子所言我家棗樹所做的木偶。我大驚道:“這是怎么回事?”
“這有什么奇怪的,不就是木偶趕馬車啊,怪物不吃木頭啊。問問他倆,肯定能知道些東西了,”零陵香說完將木偶放在地上,口中默念道,“馭萬靈,雖為朽木,變化無窮,賜爾命,化為人形,誓為我能。”白光一閃,兩個木偶變回人形。
零陵香道:“可見到什么了沒有?”
其中一人道:“我倆在水邊休息,忽聽水面作響,緊接著白浪翻滾,只見兩條長長的巨蛇一樣的東西沖出水面,只一卷,便把兩匹馬全都卷走了。我倆一看,趕緊收了身形,才免遭橫禍。后來那怪物又出了來,由于天色已晚,看不太清楚,只覺巨大無比就是了。”
零陵香道:“這就是了,今晚我定要查一查,不要水落石出,也要略知一二。”
我道:“這黑燈瞎火的,如何去查?不如明早天亮,再去不遲。”
零陵香道:“不可,那怪物想必只喜歡在夜間出沒,白天我們經(jīng)過那里,也不曾被它襲擊。就在今晚,我定要抓它個把柄。再說咱們離京城也有些時日了,要盡早回去,倘若三爺需要幫手,你我還能替他分憂,所以這件事情要盡快解決。”
我冷笑道:“說的容易,那么大個怪物,你能有什么辦法?”
零陵香站起身道:“我定要讓它知道本姑娘的手段。”零陵香說完手一揮,那二人又變回了木偶。零陵香將木偶放回懷中,連飯也不吃,推門便出去了。我可是餓得久了,也不管她,只管吃飯。吃飽喝足之后,還不見零陵香回來,于是我沏了一壺高碎,剛要喝,就聽外面零陵香聲音道:“劉旭,出來一下。”我只得放下杯子,出門一看,零陵香竟?fàn)苛艘活^牛來,我道:“怎么?可是決定留在這里耕田了?”
零陵香笑道:“休胡說,幫我看著這牛,我進(jìn)去拿些東西。”零陵香拿完東西出來,我一看,是兩把匕首,鋒利無比。零陵香又從袖子里拿出些麻繩,將兩柄匕首牢牢地捆在牛的兩個犄角上,說道:“咱們走吧。”我道:“哪里去?”零陵香騎上那牛說道:“還用問,去會會那怪物。”我還要說什么,卻被零陵香一把拉上牛背,朝深潭去了。
此時的清涼谷安靜之極,偶爾可聞蟲叫,卻又不大真切。漫天繁星密布,冷光璀璨。潭中水月與天空的月亮交相輝映,不可想象美景之下隱藏著恐怖的怪物。零陵香將牛牽到岸邊,放了一捆早已準(zhǔn)備好的青草,便拉我躲在不遠(yuǎn)處的巖石后面,靜靜的觀察那牛的情況。牛兒只是吃草,也不管別的事情,而我緊張的要命,早已是一身冷汗。
就在我不知所措之時,感覺水面有些動靜,那牛好像也察覺到什么,低聲叫了一下,直盯著水面。緊接著水面開始蕩漾起來,水中的月影也被打散了,突然“嘩”的一聲,果見兩條“長蛇”從水中躍出,直奔那牛去了,那牛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兩條“長蛇”便緊緊的纏住了牛的犄角,將牛往湖心拽去。那牛受了驚嚇,便與“長蛇”較勁,四腿緊繃,往后用力,只這一下,那兩條“長蛇”便被牛犄角上的匕首割斷了,頓時冒出血來,那“長蛇”趕緊一縮,便又隱入湖中。那牛帶著割剩的“長蛇”,嚇得轉(zhuǎn)身就跑。我也要起身逃走,但零陵香一把把我按住道:“現(xiàn)在出去就是作死。”零陵香話音未落,只見湖中浪花四起,一聲巨響,躍出一個龐然大物,頭扁口闊,頭部兩側(cè)的眼睛閃著綠光,大嘴周遭有數(shù)根觸須——就是我們所見的“長蛇”了。那怪物向前一躍,便將那牛一口吞了,然后扭動著身體,退回了水中。我嚇得身體都僵了,這么個大怪物,若是吃我,十個都未必能飽。零陵香見怪物回到水中,低聲道:“原來是這個孽畜,不過奇怪了,它是如何來到這里的呢?”我道:“這到底是個什么東西啊?”“這你還看不出來,”零陵香冷笑道,“這是只鯰魚精,看樣子活了也要有兩百年了,不過還沒有化成人形。還沒有成人便這般兇殘,若是得了道,還不知會怎么樣。看來必須鏟除才能以絕后患。”我傻笑了一下,說道:“現(xiàn)而今我著實佩服姐姐的膽識與智慧了,但不知道姐姐有什么手段鏟除此怪呢?”零陵香道:“辦法倒還沒有,不過應(yīng)該不難,畢竟這孽畜沒有那么聰明。咱們先回村子,再從長計議。”零陵香說完悄悄站起身就要走,我一把拉住道:“姐姐慢著。”零陵香趕忙又蹲了下來,環(huán)看四周道:“有情況?”我不好意思的笑道:“不是,姐姐拉我一把,我腿軟了。”
也許我們都太累了,回到住處后倒頭便睡,一覺醒來已經(jīng)是日上三竿。整個上午零陵香都不慌不忙,只是坐在椅子上用手支著腦袋,呆呆的望著窗外,也不知道想些什么。我也不好多問,只是到處溜達(dá)。這里看看,那邊瞧瞧,招招貓,逗逗狗,喂喂雞,趕趕鴨......好不無聊。眼看午時已過,我回到屋子,只見零陵香剛剛吃完午飯,留了大半桌給我,自己又站在窗戶前發(fā)呆。我也不說話,只顧吃飯。正吃著,零陵香說道:“劉旭,你是怕冷,還是怕熱?”
我抬頭看了看零陵香道:“都怕,三伏天兒熱得我想扒下一層皮,最想喝一碗冰鎮(zhèn)酸梅湯。三九天兒呢,冷的我棉襖棉褲到了家都脫不下來。那時候真羨慕三爺那樣的有錢人家,夏天自不必說,怕是家里都有貯藏的冰塊能拿出來享用,冬天呢,上好的炭火在家燒著,上好的小酒在家喝著,真是‘晚來天欲雪,紅泥小火爐’了。”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吧?”零陵香笑道:“問你一句話,竟說出這么許多。說實話,雖然我對你不甚了解,但我看得出來,你們家原來并非貧民百姓,雖然說不上大富大貴,但也比的上普通的官宦人家了。”
我笑道:“姐姐知道并不稀奇,你曾經(jīng)說過我是被三爺有意挑選過來的,所以知道的我的底細(xì)并不奇怪。”
零陵香道:“你說的也有道理,可是以我的地位,你的事情我是不可能去過問的,一切對我來講,不過是奉命行事罷了。”
我道:“那姐姐說說,如何看出我家并非一直是貧民百姓呢?”
零陵香笑道:“這個簡單,你第一天來,幫我整理客人所送的禮物,我說出了兩件讓你單獨放著,那兩件雖不算是舉世無雙的寶貝,但平常之人也是難得一見,你竟然問也不問,便從眾多禮物當(dāng)中挑了出來,所以我覺得你定是見過世面的,不知道我說的對是不對?”
我笑道:“姐姐果然是冰雪聰明,什么也瞞不過你啊。想必如何對付那怪物,姐姐也有辦法了吧?”
零陵香道:“打岔打的還挺快的。那怪物不過是個蠢物,要鏟除它不是很難,我擔(dān)心的是,這怪物到底從何而來,這深潭已經(jīng)在此幾千年了,也沒有出現(xiàn)過這種東西,而這怪物要從山中的小溪游過來絕不可能,除非......”零陵香說到這里皺了皺眉頭。
我趕忙問道:“除非什么?”
零陵香道:“除非潭底下有海眼,倒是有可能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可是這海眼又是怎么來的?就算有海眼怎么會這么大,竟容得下那妖怪?又是誰打通的海眼呢?”
我道:“這你不用擔(dān)心,咱們走一步看一步吧。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零陵香道:“說的也是,那咱們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正說著,聽有人在門外道:“二位法師可在嗎?”零陵香推門一看,是村長。零陵香忙讓道:“您請進(jìn)。”
村長擺手道:“不進(jìn)了,就是問問,二位法師可有鏟除妖怪的方法了嗎?”
零陵香笑道:“有了,您放心吧。明天此時,就是那怪物的終了之日。”
村長驚道:“此話當(dāng)真?可知是什么怪物了嗎?”
零陵香道:“一條鯰魚精罷了,沒有什么可怕的。”
“什么?”村長瞪大了眼睛道,“你們沒有被它卷下水去?”
零陵香道:“這個孽障,哪里是我的對手?”
村長連聲道:“好,好。既這么著,我和全村老少就等著法師的好消息。倘若明日馬到功成,我等備下酒席,一同慶祝。”
我趕忙道:“您客氣了,分內(nèi)之事,不用多禮。”
村長笑了笑,拖著蹣跚的腳步轉(zhuǎn)身去了。
回身進(jìn)了屋,零陵香笑道:“這個妖怪是何來歷,明天就見分曉。”
我看著零陵香,半晌道:“現(xiàn)在姐姐說話,我沒有不信的,可我還是想了半天也不明白,剛才你還對這個妖怪的來歷猜測半天,怎么這會兒又有如此把握明日就見分曉呢。”
“那是因為剛才村長沒有來啊。”
“這我就更不明白了。”
零陵香笑道:“你想啊,村長說過,誰也沒有見過這個怪物,就算是見過的,早已經(jīng)嚇傻,咱們昨晚的事情,除了你我,也沒有人知道,是也不是?”
我點了點頭。
零陵香接著道:“這便是了,剛才我告訴村長那怪物是個鯰魚精,村長竟然問你我有沒有被卷走,這不是不打自招嗎?他怎么就知道鯰魚精會用觸須襲人呢?”
我忙點頭道:“說的極是。這么說村長和此事有關(guān)系?”
零陵香冷笑道:“關(guān)系還不小呢。明日就見分曉。”
我笑道:“那咱們明日去捉那怪物?”
零陵香看著我道:“明日再去,怕是有些晚,趕早不如趕巧,就在今晚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