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 震斷九州無凡響】
三十年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總會在看書的時候,莫名的想起梅爾吉布森《勇敢的心》中那蘇格蘭的風笛聲;華萊士受盡酷刑,被砍下頭顱的最后時刻,喊出的那聲:“自由!”
想來,為自由而生,為自由而戰(zhàn)就是楚喬一生的信仰。
一
初見的時候,是在人獵場。
她一身白衣如同一只狼一樣警惕的還顧著四周,身形敏捷遇事冷靜,耀眼的讓人不注意都難。
那個時候,她叫荊小六。剛剛失去了所有的記憶,如一只受驚的孤狼警惕而又彷徨。
僥幸活命,卻遇到了她此生最溫暖最仁厚的兄長臨惜。
“小六別害怕,五哥來了。”
明明只是一個孩子,卻用自己瘦弱的肩膀硬生生的撐起了一片天。
他說:“小六,五哥會保護你的,我就在這陪著你,別害怕。”
明明自己餓的要命,仍舊編著謊話哄她吃飯:“我們今晚吃的特別好,四少爺給我們加菜,紅燒鯉魚、糖醋排骨、醋溜里脊、白板水鴨,好多菜呢,我吃的想吐,現(xiàn)在什么也吃不下去了。”
他們只是青山院最卑微的下人,那些菜色根本就不是他們能嘗到的。
“ 你放心,將來總有一天,五哥要讓你吃飽穿暖,將這世上所有的好東西都弄來給你吃,不止有紅燒肉,還有人參、鮑魚、燕窩、魚翅、象拔,想要什么都有。到那時候,誰也別想再欺負我們,小六,你相信五哥嗎?”
可即便他謊話連篇,她仍舊鄭重的點著頭含淚笑道:“這是我這輩子吃到的最好吃的紅燒肉。”
那時候她就想,其實日子這樣平淡也挺好。
卻不料,一朝巨變,她的臨惜哥哥竟在她眼前被宇文玥殺死。
那個面容清俊笑容純粹的男孩子,那個口口聲聲說會保護她的男孩子,那個被一劍捅死挫骨揚灰的男孩子,再也不會回來了。
你叫她怎么不恨?
可當疼愛她的大姐汁湘被宇文席弄死,她突然間不知道該恨誰。
她恨,恨那些人的殘忍,恨這萬惡的世道,更恨自己的軟弱, 恨自己的無能為力,恨自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卻什么也做不了。
她突然想起宇文玥的話:“做不成強者,就注定給人踐踏。”
纖纖弱草,竟能抵抗頑石。
她也一定可以保護好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二
幾月如一日的朝夕相伴,一手栽培指導提拔,再加上宇文老太爺?shù)纳硭溃屗龓缀跬鼌s了所有的仇恨。
直到得知宇文老太爺假死,這多日的悉心照料栽培竟是為了讓她當死間的時候,她哭了一夜:“宇文玥,我竟然相信了你。”
那個被群狼撕咬也沒有掉淚的楚喬,終于為了宇文玥淚如雨下。
他該高興的吧,可惜,這些他從不知道。
就如她不知道人獵場她僥幸生還是因為他出手相救一樣。
他大概覺得沒什么好說,她也沒什么好怨,大不了她再陪他走一遭,就當她再償一份知遇之恩,從此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星兒,你聽我說!”
“別叫我星兒!”
她毫不客氣的打斷,用力擲出他親手為她帶上的銀鈴鐺:“星兒已經(jīng)死了!”
那一刻他冷峻的眼眸間全是震驚和受傷,她的眼睛卻一如初見時的耀眼憤怒。可無論嘴上怎么狠辣,她終究是殺不了他。
不僅是不能,還有不愿。
他依舊冷著一張臉笑道:“你殺不了我。”
他不也是一樣,看到自己派出的人殺死了她的時候,幾乎呆滯一般的瘋狂:“誰要你殺她的?”
當看到她完完整整的持刀站在他面前的時候,他眸中含笑喃喃的道一句:“你還活著。”
你還活著,真好。
看的屏幕前的我落下淚來。
生逢亂世,盼與心上人煮溫酒烹茶看盡春秋,只是說不得的奢望而已。
蕭策說:“我們都是命運手下強被操控的棋子,很多時候,你看得到開端,卻看不透結(jié)局。喬喬,但愿你能走出去。”
可是她呀,終究是沒有走出去。
三
和燕洵的十年相伴不知道被多少人詬病,我卻覺得雖然虐心卻很美好。
至少無論他們?nèi)绾巫儯麄兌急拘詻]有變。
從游手好閑的燕世子到鶯歌小院的階下囚,再到稱霸一方的燕北王,她始終是燕洵心中最柔軟最在乎的地方。
即便世事境遷,他們都回不到原來的模樣,可是他對她的在乎關心,她對他的理解體諒,從來都沒有變。
即便他開始疑心所有人,對她,他依舊舍不得疑心:“我只想問一下,燒糧倉的那幫人,是不是你放走的?你若說不是,我就相信。”
“好,那我告訴你,不是。”
“好。”他點頭。
后來想想,大概她會一直伴他左右的原因,是因為他們太過相似了吧。
他的苦他的累他的難,她都明白。
“其實我和你一樣,我曾親眼看到他的仇恨和痛苦,親眼見過他所承受的屈辱。那些東西是旁觀者,無法去體會和感受的。”
“每個人都有權利去選擇自己要走的路,這是他的選擇。我是無法認同,但是,我尊重他的選擇。”
“誰能說自己做的都是完全正確的,誰又能說是完全錯誤呢?只是,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堅持和理想。”
“我們雖無法同行,但是,也并不會逆路為仇。”
在這個命若微塵,飄忽不定的世上,除了她追求的自由和愛情之外,值得她用生命去守護的,只有信仰。
而她的信仰,已經(jīng)留在燕北的高原上了。
在得知羽姑娘被貶去藍城時她站在城墻上目光深遠,無限懷念的說道:“羽姑娘,不如我們一起走吧。”
忽然想起在冰湖她和宇文玥談心那會兒,她曾經(jīng)情緒失控,幾欲痛哭:“我只是有些累了,我快要堅持不下去了。”
那個她之前滿懷希望和憧憬的燕北大地吹過的凜冽的寒風,終于將她的信仰她的愿望徹徹底底的凍住了。
“從回到燕北開始,你就開始懷疑。你懷疑烏先生,懷疑羽姑娘,懷疑我。你懷疑一切的權利上對你有威脅的人,你已經(jīng)變成權力的奴隸了。”
“不怪你殺宇文玥,我只怪你的手段太過卑劣。你怎么可以利用我,利用他對我的感情?”
“燕洵,你不該這樣踐踏我對你的忠心,你不該踐踏我們之間的感情!”
她欠他的人情早已還清,他們之間的情意也漸漸的消磨殆盡,即便他想留住她,也回不到從前了。
道不同不相為謀,走到今天這一步,也該是他們之間最好的結(jié)局。
有多少臉龐,回首再望,不復最初模樣;有多少對抗,彼此心傷,何日比翼飛翔。
若辜負理想,還有什么,值得孤身前往;等紛繁盡散,星火重燃,彼岸鮮花盛放。
只希望,戎馬半生,歸來時,她仍舊是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