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讀完《午夜降臨前抵達》這本書的時候,到深圳不到一個月。三月份的深圳,時斷時續了一周的春雨過后,傍晚,陡然間下起了瓢潑大雨。頓時,深圳仿佛就是這世間漂泊的一葉小舟,回南天的城中村,路面泥濘的像一塊塊破碎、皺巴巴的毛毯。
在巷口拐角處吃了份炒粉后,轉過小道,爬上樓梯,獨自開門。推開印著水漬的落地窗。此時,雨點小了,滴滴答答的聲音在窗外響著,有些節律和韻腳。電腦里,舒緩的輕音樂響起,緩慢地幾乎要把時間凝住,在深圳,夜開始降臨了。
或者說是屬于我的夜晚開始降臨了,我習慣了一個人貓在凳子上,頂著桌子一頁頁的翻書。幾年前,我對深圳的所有印象還停留在慕容雪村的《天堂向左,深圳往右》。那時候,天堂或是地獄從來都不是我所關心的對象,讀慕容雪村的那段日子,成都和深圳突然對我產生了一種著了魔似的誘惑。
然而,最終,我還是到了深圳這座城市,熟悉或陌生,都漸漸成了一道身影,一道隨著地鐵穿梭或遠去的背影。然后,在傍晚,走出滿城霓虹閃爍的地鐵口,原本洶涌的人流開始流向各處的大街小巷,在這喧鬧得近乎荒蠻的夜空下,我也混雜在這人流中。
這是我的生活,也是一大部分流入深圳的人的縮影。于是,我開始保留了一個人躲在屋里翻書的習慣,然后,在午夜降臨前睡去。是的,最近一次打動我的一本書是《午夜降臨前抵達》,我倚靠在床頭的時候,斷斷續續得又翻了兩遍,劉子超的筆調,就像一把刺透黑夜的利刃,明晃晃的,它沉沉地擊中了我。
劉子超,對于我來說并不陌生,他的文字陪伴著我一起走過大部分十八歲后的日子。他曾今是《南方人物周刊》的知名記者。記得,在那些無所事事的清閑午后,或是那些枯燥乏味的課堂,我曾經深深的沉浸在那些鮮活,漂亮的報道里。
那時候,《南方人物周刊》的記者團隊并不多,大概都是一群滿懷新聞熱情的年輕人。衛毅、王大騏、李宗陶、張歡、關軍、劉子超、蒯樂昊……那時候,我幾乎能夠倒背如流他們的名字。后來那些熟悉的名字,不少已經離開了。關軍離開后,寫了《無后為大》,王大騏后來寫了《財富的孩子》,而劉子超寫了一本旅游書《午夜降臨前抵達》,還有一位看著背影瘦削卻氣質翩然的女子,李宗陶,也出了本新書《那些說不出的慌張》。
他們的書,我大多都買回來讀一讀,哪怕那些文字只是他們曾經刊登在雜志上的訪談錄。這就像是一種將翻閱的沖動潛移默化后的依賴。他們離開后,幸好在年初我遇到了《午夜降臨前抵達》,仿佛多年前,那些一篇篇翻閱雜志的日子,似乎又重新鮮活的煥發了生氣。那是一段已經消逝的純粹的閱讀時光。而劉子超的這本書,仿佛就是這暗夜里的一個開關,燈光點亮,那些猶如燈光下浮散開塵埃的過去,一瞬間騰空而起。
《午夜降臨前抵達》全書分為兩部分:夏和冬,是作者的兩次歐洲漫游,一次是火車,一次是自駕。似乎除了沿途的風景和心境不一樣,大概其他都是類似的吧。劉子超的文字感是極美的,沒有矯揉造作的畫面感,然而文藝清新的味道卻撲面而來,難怪這本書在豆瓣上的人氣極高。
誠然,第一次讀到這樣精美而耐讀的文字,一定會沉醉得愛不釋手。或許拋開這些所謂美麗的文字背后,這一場漫長的旅途,在他的筆下,多了更多的人文性,而不再是廉價的感動與花里胡哨的修飾。于是,另外一點讓我目不暇接的是,一串串作家的名字和書單自然的散落在字里行間。他似乎對歐洲的作家了然于心,這一場漫游和出發,仿佛是為了尋找一個老友,或是去尋覓一段遺跡,去拾起一段回憶,而促發這些回憶的便是那些在歐洲早已久負盛名的文豪、作家、詩人。
歐洲,我想在大部分人的眼中是被文藝、小資、情調這樣的標簽纏繞的吧。如果是,我想讀了《午夜降臨前抵達》,只會加深你的認同感,毫無疑問,那你一樣也會在文字中相遇一段猶如身臨其境的不錯旅程。
我讀旅游文字,讀的特別少,但無意間卻讓我想起了余秋雨。當年余秋雨受鳳凰衛視之邀,曾經走讀過歐洲、中東、印度等地區,后來這些文字成了他的兩本書《行者無疆》和《千年一嘆》。余秋雨的文字向來喜歡發掘文化史或是文明精神的源頭,讀起來一副悲天憫人的情懷。毫無疑問他的風格不適合現在的我,如果對比起來,我想我對劉子超的偏愛又多了一分。
書中不時還跳躍出不少名家之言,他們是這些精致文字上的一些點綴,畫龍點睛,顯得更加珍貴。其實每一段旅途就是這樣,最大的困難是如何抵達,而抵達的過程變成了這本書最值得紀念的意義。
我仍然記得他在自序中說的那段話,“我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正如書中的那句“旅行中最大的困難不是抵達,而是如何抵達”,這不僅適用于旅行寫作,也是用于生活中的諸多事情?!?/p>
好在,我已經出發。
而有人去了更北的北方,有些事發生在遙不可及的年代。——韓東《友誼賓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