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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怨村(20)全員到齊
走出這條巷子,兔子一把揪住裝腔作勢的老不休耳朵:“說!怎么回事?不是讓你在家看醫館嗎?!你跑這里干啥?”
老不休被揪得直哎呦,瞅見李鶴在一邊偷樂,立刻飛起一腳:“呆頭鶴,還不過來救駕!”
文子看得嘴歪眼斜:這.......這特么就是傳說中佛道皆通的李鶴他師傅??完全看不出一點道骨仙風的樣子!!那兩撇長須子,再配上那個光腦殼,怎么看怎么像蟑螂~~~
完了,鹿鹿是救不回來了.......文子淚流滿面。
好容易把兔子安撫住,老不休蹲在村口老槐樹底下吸著冷氣揉耳朵:“本上仙掐指一算.......”
兔子一瞪眼,老不休趕快改口:“不是不是,我在家卜了個卦。卦象上有點兇險,方位在東北。你們這一趟活兒恰好在這個方位,我閑著也是閑著,就順便走一趟看看。”
說著他背著手起身踱步:“我一見這個祠堂就知道這一趟來得值,這村子里肯定有好玩的。娜妞,你看得出這個祠堂有啥蹊蹺么?”
柴娜嗤之以鼻:“不就是正占在東方角宿位置么?我早就發現了。”老不休呵呵搖頭:“你再看。”
兔子收斂神情,打量半日搖頭道:“看不出什么了,一殿兩廂,規制也對。”
“你就是太粗心,凡事只看大局不看細節是成不了事的。”老不休招呼李鶴:“呆子,你說呢?”
李鶴在老不休面前沒有兔子那么隨意,他謹慎地回答師傅:“這祠堂沒有門檻。”
“對了。”老不休點頭:“雖然術法不通,可你這腦子還是真好使。不過,它不是沒有門檻,而是門檻被人移走了。”
自古以來,祠堂就是門檻高聳的地方。一說是為了守住運勢,其實更多的是因為祠堂里經常有寄放的亡者和棺材,門檻高是為了攔住這些幽怨哀靈,讓它們不能出去作亂。
老不休說祠堂門檻被移走,那就等于是說有人故意放哀靈出去作祟。
文子忽然想到了什么,趕緊上前:“大師,您說的那個被移走的門檻.......不會就是旁邊宅院門口那個吧?”
他指著祠堂旁邊,張秀家那座老宅。有一次他去找張秀的時候還被那個黑門檻絆了一跤。
老不休捻須呵呵道:“你叫文子是吧,不錯不錯,不是笨人。”
他回頭對兩個徒弟:“這宅子的地勢比祠堂還要高2尺,算起來,它才是真正在角宿的方位。門口又有這么強的一塊黑石門檻攔著,這里面要沒有好玩的東西,你把我胡子揪光。”
兔子露胳膊挽袖子:“那太好了!師傅那咱趕快進去啊。”
“別急,咱們白天這一攪局。作祟的人晚上肯定會有動作。且等著,晚上再潛進去探個究竟。”
老不休淡淡地:“我也想看看,傳說中的那玩意兒是不是真的存在.......”
另一邊,張卓群打開一個盒子,大小不過尺把。
黝黑的盒蓋掀開,一排小人橫豎排列。
其中最邊上一個手腳齊全的小人,是鹿鹿。
古人觀星由來已久,周天子建都鎬京之前,就有三垣四象二十八星宿這樣成系統的星圖。
四象是東西南北四個方位,每一方用一種神獸代表,即東青龍,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
星空浩繁,每一方下又分七個星宿,四方相加一共二十八星宿。周天運轉時,四季從東青龍位第一個星宿角宿開始,一周運行完畢就是一年。
再后來,星宿被不同領域的人加以推演完善,內容龐雜功能繁多。其推演范圍也越來越廣,涵蓋了星占,風水,算學,擇吉等等,幾乎無所不推。
不過,有一件事它無法推演。
那就是感情。
先飛機再汽車,最后包車轉了個十八彎的山路趕到古村。看著這一片和小時候分毫不差的灰頂老宅,文璐心下一片茫然。
經過祠堂,拐過村口老槐樹,文璐向著記憶中的方位走去。村里的路還是青石鋪就,只是日久天長漸頹殘破,野草沿著夾縫伸展。一路踏過去,步步都是離情。
張卓群家的大門出現在眼前,文璐止不住又是一陣心慌。好容易下定決心跑來,到了門口又覺得自己簡直不可理喻:“我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資格來這里?”她揪住胸口,開始考慮要不要立刻轉身逃走。
可惜門口響器班班主已經看見了她。黑色落肩大衣長過膝蓋,栗色卷發襯得凈白小臉上愁容越發明顯。再瞅瞅她背的時髦小包,班主斷定這必是孝子城里的親朋前來吊唁的。于是他一揮手,登時樂聲大作。
突如其來的鑼鼓嘶鳴嚇了文璐一跳,她避無可避,幾乎下意識就要往后退。然而孝子已經迎出來了:“哎.......文璐?”
多熟悉的聲音,她捏緊拳頭逼自己冷靜。抬起頭,文璐只覺這還是夢,夢中人穿越經年向她走來。越走越近,臉上是驚喜的微笑。
文璐雙眼模糊一片:“卓群.......”
她從小就認識張卓群,倆人家是前后院。文璐家孩子多,父母忙不過來時,卓群的母親就喊她去家里吃飯。
卓群的母親本姓齊。嫁進村里之后,大名就漸漸給人忘了,合村都叫她張嬸。
張嬸是個好人,平時連只雞都不舍得殺。卓群的父親有時會養些家畜,想等養大了吃肉或者賣錢。張嬸從來都是攔著,眼淚汪汪地跟丈夫說養了這么久,都是有靈性的東西了,咱別干這事。弄得張叔也沒辦法,于是成日就見他們家里那些雞啊羊啊的各個膘肥體壯,滿世界遛彎。
文璐印象最深的是一只大白公雞,那是真大啊!個頭比村里的狗都不差。張嬸從小雞崽開始養,一直養到它老死。
卓群還跟文璐抱怨:“雞都死了我媽還不讓吃,居然給埋了!那么大一只雞,宰了肯定能炸一鍋。太可惜了!”
卓群家里只有他一根苗。聽說張嬸在卓群之后懷過一次孕,可惜沒能成。更不幸的是那一次流產傷了身子,張嬸終生不能再生育了。
所以她特別喜歡小孩們來玩,有時候文璐沒去,張嬸做了好吃的還會專門給她送過去。多好的人啊......
張嬸人好,卓群和文璐也玩得來。倆人光屁股玩泥巴長大,在鎮里上小學開始就一直是同班同學,一直到初中都是如此。為了這個,村里小孩經常起他倆的哄,說他倆要結婚要當夫妻。
那時候說結婚就跟被罵不要臉一樣嚴重。文璐一聽這個就哭,卓群性子剛強,總是見一個揍一個,打得鼻青臉腫還不忘在文璐面前拍胸脯充大瓣蒜。
直到小學6年紀那年,他生了一場大病。
那場病非常兇險,父母從張家回來臉色都很不好看。文璐幾次要去探病都被攔住了,她哭了幾回之后,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翻墻過去。
文家和張家宅子前后挨著,她從自家前院翻過去正好能落在張家后院。于是在一個傍晚,趁父母帶著哥哥姐姐下地,她讓小弟弟把風,自己搬了個梯子就開始爬墻。
文璐一直都是大人眼中的乖小孩,她這輩子唯二兩次做超綱的事都是因為卓群。第一次就是翻墻探病。
顫巍巍爬到墻頂,再使出吃奶的勁把梯子拽上來放在另一邊爬下去,文璐出現在卓群床前的時候已經累得兩腿直哆嗦。但是她看到卓群的樣子,就立刻忘了剛才的辛苦:
卓群孤零零躺在床上,幾天不見整個人都縮了一圈。原本飽滿的雙頰塌了下去,加上凹陷的眼眶,看起來活像個骷髏。他看見文璐,了無神采的眼睛立刻閃了一下,慢慢溢出了淚水。
“文璐......疼......我疼......”
文璐也哭,她哪見過小霸王這副模樣?笨手笨腳想給卓群掖上被子,卻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左手。卓群呻吟一聲,疼得冒出汗來,文璐這才看見他那左手上包著厚厚的紗布。
“這......這是咋了?”文璐驚訝不已:卓群不是拉肚子嗎?手怎么也受傷了?
小少年閉著眼緩緩搖頭,眼角有清淚流出:“沒事,放心吧傻妞。我是肚子疼,你快回去吧,我一會兒又該拉了。”說罷艱難地咧嘴笑:“等我好了,還帶你去掏鳥蛋啊。”
文璐哭得七葷八素,稀里糊涂就回來了。
等落在自家院子里她才想起忘了跟卓群說,自己已經會翻墻了,以后掏鳥蛋他就不用自己爬樹了。
沒幾天,張嬸帶著卓群回娘家治病了。
又過去幾天,張嬸帶話回來,卓群的病好了,養幾天就能回來上學了。
又好幾天,父母嘆著氣說卓群這孩子命真不好。病剛好,玩鐮刀又弄斷了指頭。
“啊?斷了根指頭??哪個指頭??”文璐驚得作業本都劃破了。
“聽說是左手小拇指。”
左手......文璐隱隱覺得哪里不太對:她探病時卓群左手就裹著紗布。他是膽大,但絕不傻,怎么會左手剛受過傷就又弄斷指頭?
這個疑問她一直沒有問出口。因為沒幾年父母招工進了工廠,文家就搬走了。
再次相遇已經是20年后的深圳。那時他已婚,她未嫁,那是她第二次超綱。
翻飛的紙灰中,文璐跪在張嬸靈前恭恭敬敬磕了3個頭。卓群回了禮,上前扶她起來。
那雙手觸到她的胳膊,文璐忍不住哆嗦起來。隔著厚厚的大衣和羊毛衫,她都能感覺到卓群的溫度。
那個讓她貪戀一生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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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怨村(22)鬼怪易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