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任性地曠工
因為總是加班熬夜的原因,每次梁健東給她打電話,她都沒空接,而等她有空的時候,他已經睡著了。丁淇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面容憔悴,完全不像是以前的模樣。她想即使是鐵打的身體,也扛不住這樣呀!
半夜,她很委屈地哭了,打電話給健東說不想做了。電話那頭的他盡管很困,但還是靜靜地待她哭完后,說:“我知道你不開心,也很辛苦,但這是工作,再熬一段時間就好了。別想那么多噢,早點睡吧。”
她不想聽這些官方的話語,不想聽大道理,只想此時此刻他能陪在她身邊。哪怕一句安慰的話也能讓她輕松下來,然而一會兒之后,他說:“我太困了,我的乖乖,快睡吧。”她的耳邊馬上傳來的是冰冷的“嘟嘟嘟”的聲音。
丁淇的心隨之也冷了,冷到沒有一絲力氣再去糾纏他。她很累,但是此刻又沒有一絲睡意。后天就是七夕節了,他們一點都不像是要過情人節的樣子。
自從在農家樂發生了那一晚的失敗床事,丁淇敏感地覺察到他們之間已經出現了一絲隔閡,女人的第六感是很靈敏的。最近,他們交往起來就像是一道道設計好了的程序似的。這次吃飯,下次散步,再下次看電影,仿佛是在例行公事。
窗外下著淅淅瀝瀝的雨,她感受到了那股尖銳的疼痛,不斷叩擊著她潮濕的心房。
她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的。夢里竟然出現了對著她微笑的凌驍,出現了六年以前的那個七夕節,他們一起去過的那片海洋。
他站在海的上空,對她說:“淇淇,我好想你。請原諒我的不辭而別,我是有苦衷的。”
“什么苦衷?”她追問道。
然而,他就那樣靜默地看著她,不久之后,化成了一道光,消失在了遠空……
醒來,她才發現腦袋很沉重,眼角還有淚珠。她許久許久沒有夢見過凌驍了,也仿佛已經將他遺忘了。為何在她最疲憊的時候,他會出現在她的夢中?為何在夢里跟她說他的離開是有苦衷的?丁淇百思不得其解,然后又對自己無語地苦笑了一聲,不過是一場夢罷了。何必當真?
她不想去上班了,想任性一回,既然公司不批假,那就自己放自己的假吧,要是順勢被炒了魷魚也好。于是,她關掉手機,把宿舍門反鎖了,繼續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想把這么多天缺的覺補回來。
她迷迷糊糊中聽到了“咚咚咚”的敲門聲,門外傳來了芯亮的聲音,“淇淇在嗎?”一看手表,已經是下午兩點鐘了。
她打開門,面無表情的她和驚訝無比的芯亮,形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原來你真的是在宿舍呀,我們打了你一個上午的電話都沒有打通,老大說你最近可能是太累了,需要休息,他沒批假,你就只好曠工了。但我還是覺得不放心,來找找你。淇淇,你沒事吧。”
丁淇邊聽她說邊又倒在床上了,有氣無力地回答:“沒事,就是感覺身心疲憊。”
“那明天周末,你干脆也不加班了吧,跟老大說說。”
“說是沒用的,我不管了,先休息兩天再去上班。 ”
“那蘋果這邊怎么辦?他們又不是一般的變態。”
“我等下去公司處理下郵件,順便說生病了,需要緩兩天。”
“那現在一起去吧,早點解決早放心。”芯亮建議道。
丁淇來到了辦公室,一打開電腦,老大就進來了,有點不悅地說:“丁淇,你無緣無故缺工,還關手機,這會造成多大的影響你想過嗎?”
她不知哪來的勇氣,一字一句地說:“如果一個公司絲毫不考慮員工的身體狀況和工作情緒,只會畫餅充饑,那再大的熱情也會慢慢消褪吧。”
老大眼神里閃過一絲怒意,隨即說:“你是不滿意工資嗎?那我跟你去申請加班費,不過以后絕不允許再出現今天這樣的情況。”
“好,但我這個周日不加班。我生病了,腦袋很痛,沒法工作。”
老大沉默了幾秒鐘,看著她無奈地搖搖頭,最后只好又點了下頭,“好。”
(三十九)海邊重逢,愛已埋藏
好不容易請來了一天假,丁淇格外開心。她突發奇想要到前天晚上夢見的那片海,也就是曾經和凌驍一起去過的海邊走走。
工作后的這三年以來,一直都沒有去那里看看,怕觸景生情,怕壓在心底的回憶被突然間喚醒。
可是這一次,她單純地就想去,或許是為了那個夢境,或許是覺得大海確實可以讓人放松心情。因為再大的心事,在那樣遼闊的海洋面前,都會顯得微不足道。
關于凌驍,如果說一點都不恨,那是不可能的。她恨的不是那個沒有兌現的承諾,而是為何他會消失得無影無蹤。一切,都變成了鏡中月,水中花。
丁淇一路坐車,一路打聽地點,兜兜轉轉,終于來到了海邊。
陽光照在身上,有一種柔和的溫暖。
大海的氣息,熟悉的氣息,一瞬間全都撲面而來,耳邊響起了他的聲音,眼前出現了那時的他們。
她摘下摩托車帽子,想把手當作梳子,重新扎一下零亂的頭發,近在咫尺的他說:“就這樣批著很好看。”于是,長發與長裙隨著海面上的風一起飄揚。
坐在一顆大石頭上面的他,抽著一支煙,向她訴說著他的經歷,他的難過。她知道了在那個瀟灑不羈的外表之下,也有著不為人知的一面。
想到這,她的心不經意地痛了幾下。呵呵,原來自己還是在乎他的。不然為何會心痛?
現在的他,是否早已經回到以前的花花公子模式了呢?是否還記得有這樣一個癡癡等了他幾年的女子?是否還會想起曾經與她一起相處過的點點滴滴?
丁淇的嘴角不由得扯出了一個微笑,她在笑自己的傻,自己的笨。
大海真好,無論別人有什么心事,都選擇默默地傾聽與包容。丁淇工作上的煩惱與感情的不順心,在海風的吹拂下,似乎都已經慢慢飄遠了。
她脫下鞋子,用手提起裙擺,從沙灘往水邊慢慢走去,水溫剛剛好,至少不涼。腳踩在柔軟的沙子上面,甚是舒服。
置身于水中,望著遼闊無比的大海,丁淇覺得自己很渺小,小到那些她自以為很大的煩心事,無論從人生的長河來看,或者是在浩瀚的大自然面前,都如同一粒小小的灰塵,直接可以忽略不計。
是啊,有些事情,無法改變的,只能去接受,沒有什么值不值,甘不甘心。重要的是至少曾經擁有過,曾經快樂過,這就夠了。
想到這里,丁淇突然間釋懷,順其自然,隨緣自在,才是最理想的生活狀態。
可是,人生從來就不會按常理出牌,明明是一幅已經注定了結果的牌,卻在最后的關鍵時刻扭轉乾坤,讓人意想不到,讓人有種時空倒回的錯覺。
“姑娘,別想不開啊,快上來。”
時隔多年,那個聲音依舊,哪怕是隔著老遠的距離,從空曠的地方傳來,也依然能分辨得出。
他脫掉皮鞋和襪子,迅速卷了卷褲腳邊,朝水下走來。“喂,快走上來。”
見她沒有回頭,聲音再次響起。而她清晰地感覺到,他快走到她的面前了。
她不想回過頭去,不想與他相認。她累了,因為曾經,無數次幻想過與他再次相遇時的場合。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偶然邂逅;在某家餐廳里一抬頭就迎上了對面那熟悉的目光;在KTV里聽到隔壁包廂里傳來的那吼叫的聲音……可是,那終究只是幻想。
唯獨沒有想到會在故地相逢,會在曾經他們七夕節去過的海邊相逢。難道,那個斷斷續續的夢,是在無形之中指引著她來到此地?還是她的潛意識知道,在七夕之日他也會來?
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臂,手掌的力度似乎比從前更大些了。“姑娘……”
丁淇回頭。一張熟悉的而又發生了些許改變的臉龐,在空中僵住了。他還是那樣好看,還是喜歡穿潔白的襯衫。只不過頭發由原來染過的黃色變成了黑色。
她就靜靜地看著他,想知道這一切到底是不是一場虛幻。而他,或許也是同樣的心理,半響才說出了兩個字,“淇淇?!”
“嗯。”丁淇木訥地點了點頭。
“淇淇,你到底怎么了?”眼前的人兒緊緊地抱住了她。
她多想開心地告訴他沒怎么呀,沒有想不開,就是在海邊走走罷了。可是,再多的話語,在此刻似乎都顯得很多余。這么多年的苦與累,已經融化在了這個擁抱里。
“我很想你。”一顆淚水滴落在她的肩膀上。
淚花,也在她的眼眶里打轉。
她多想沖他吼道:“我也想你。即使當與別人談戀愛時,腦海中有時也會冒出你。”
可是,一想到六年的漫長等待,她心中的那股恨意就像散落在箱子里的灰塵,被抖落出來了。她松開了他。眼里盡管含著淚水,但她擠出了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然后淡淡地對他說道:“好久不見。”
那份心靈的悸動,已經被她埋藏起來了。不是嗎?她一遍又一遍地對自己洗腦……
(四十)真相,浮出水面
如果說,重逢是一首歌,那么既有低沉,也會有高昂的旋律;如果說,重逢是一本書,那么既有平淡的部分,也有非常精彩的情節;如果說,重逢是一束花,那么既有含苞待放時的姿態,也有怒放時的嬌艷。
丁淇和凌驍再次相逢的故事,以眼淚開始,以一環扣一環的疑惑來推動情節的發展,最后會以幸福還是遺憾來結尾呢?
重逢后,丁淇那淡淡的表情讓凌驍很難過。但她還是跟隨著他走出了海邊,他要她給個機會聽他解釋為何他會突然間消失。
古雅的咖啡館寬闊整潔,水晶吊燈褶褶生輝。丁淇邊用勺子攪動著杯子里棕色的液體,邊看著坐在對面的他。
他并沒有急著解釋,而是抿了一口咖啡。正在他抬起手的時候,手腕上一只金黃色的手表露了出來,戴在他的手上一點都不顯得土氣。他的皮膚不再那么白嫩,而是一種小麥色。臉上也透露出了一種歷經曲折的滄桑感,身材變得更加有型了。
丁淇在他放下杯子的瞬間,別過臉去,望向窗外。透過玻璃,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的景象一收眼底。
不遠處,偌大繁華的廣場中央,有著陽光下美麗的噴泉,晶瑩剔透的水珠張揚地四處濺著。在這靜謐的午后,人們或悠閑地漫步,或開心地嬉鬧。她仿佛看到了幾年以前的那個下午,陽光明媚得晃眼睛,他們像孩子般快樂地玩耍著水珠。
凌驍看著眼前的人兒,這張依舊姣好但略顯疲憊的側臉,看著他曾日夜思念的她,就這樣靜靜坐在他的旁邊,有一種好不真實的感覺。
這時,耳旁傳來了舒緩而悠揚的小提琴曲。丁淇轉過頭來,眼神正好對上了凌驍的眼睛。他的眼神依舊很明亮,只是多了一種叫做篤定或者說是自信的東西。凌驍開始不疾不慢地,向她講述起了這六年以來的經歷。
那一天,也就是離丁淇19歲生日的前幾天。
凌驍幫老丁抬了一筐貨到倉庫里,他離開的時候,老丁發現地上有一張火車票,是凌驍不小心從口袋里掉落出來的。
老丁在快下班時,把票還給了凌驍。凌驍撓了撓腦袋,很不好意思地對著他笑了一下。
老丁說要找個地方談談,地點就選在倉庫里,因為那里不會有人來來往往。凌驍忐忑不安地坐了下來,對老丁接下來要說的話洗耳恭聽。
“凌驍啊,經過這么長時間的相處,我知道你是一個不錯的小伙子,我挺喜歡你的,我也知道你和我家女兒在交往,只不過我一直沒有阻攔,也不想阻攔,畢竟年輕人談個戀愛很正常。從小到大,淇淇很少讓我們操心過,但是她的性格我懂,一旦認準一件事或一個人,就會很固執。我不是特意地想要拆散你們,但今天我就想以男人與男人之間的身份來和你交談一下。
你這次去她那里,以你們現在的交往程度,恐怕連最后的防線也難以守住了吧。男人嘛,對沒有得到的東西,會倍加珍惜,而一旦得到了,心里多多少少會發生點變化,不會像以前那樣很珍貴地看待了。你回想一下,你談過的女朋友當中,有幾個是得到手之后又維持了很久?
當然了,我不希望也不相信你對淇淇就是如此,但是作為女方的父母,多少會替她擔心。如果你對她是真心的,不在乎延遲個幾年吧。”
凌驍很不理解他最后的這句話,“叔叔,您的意思是?”
“我倒有個長遠的建議,希望你能慎重考慮一下。現在的你們都還很年輕,你應該以事業為重,而她應該以學業為重,如果整天處于兒女情長之中,勢必會分心不少。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她三年之后畢業了,在工作中遇到了許多優秀的男人,而自己的男朋友還是一個打工仔,她的心里會不會有落差?年輕的時候是以愛情為重,但是一旦談婚論嫁起來,還是不能免俗,不能不考慮物質啊。
你可以給自己一個期限,多少年以后要達到一個什么目標,然后可以理直氣壯地站在你愛的姑娘面前,再續前緣。雖然這對你們來說會是一種痛苦,但同時也是一種考驗。這個考驗只要通過了,你們的愛情會更加堅固,未來的日子里,會更加經得起風吹雨打。你覺得呢?”
凌驍沒想到未來的岳父會跟他說這樣一番長長的話,沒想到要他以另外一種方式來離開她,雖然老丁從作為一個父親的角度,講得不無道理,但他在難過糾結中還是隱藏不了那一絲生氣的神情。他起身,沉重地對老丁說:“好,我回去好好考慮一下。”
在他轉身之際,背后傳來了老丁對他說的最后一段話:“如果你執意要去見她,我只有兩個請求。一是不要強迫她做不愿意做的事,二是如果發生關系,一定要做好……避孕措施。”
當凌驍說到這里的時候,丁淇嗆了一下,嘴里面的咖啡差點噴了出來。她心里在說:“老丁啊老丁,原來您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曾經多次替我說話,還以為是有多支持我們呢,原來您采取的是聲東擊西的招式,真是英明呵!為了不讓女兒“誤入歧途”,可謂是用心良苦啊!我是該感謝您還是要討厭您呢?這么多年來,您知道等待一個人的苦嗎?而且是不知道有沒有希望的等待。
不過,凌驍為什么非得要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呢?你干你的事業,我讀我的書,你可以聽他的意見,但沒必要從此就永不聯系了吧。
她疑惑地看著凌驍,在他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樣的故事?是不是還有別的隱情?他現在又是什么情況了?他對她抿嘴笑著,然后把頭偏向了窗外,又開始娓娓道來——
下章預告:(四十一)努力與等待,都是值得的
凌驍細細咀嚼著老丁所說的話,同時又想起了在丁淇生病時,他想要去看她。可是,接電話的是一個男生的聲音,“喂,淇淇還沒有醒來,你過一會再打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