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不想惹麻煩
說來奇怪，自從凌驍跟丁淇在海邊說了那一番話后，丁淇像是知道了他內(nèi)心的秘密一樣，對他多了一份熟悉感抑或是親近感。
凌驍又回到之前的狀態(tài)了，時不時地來到丁淇這里，跟她說說話，常常逗她笑得合不攏嘴，或者就默默坐在她旁邊，一起干活。
話說得多了，膽子就開始變大了。凌驍說：“淇淇，你知道嗎？你剛來到這里的時候，我那幾個哥們就說咱們的廠花要換人了。”
“別開玩笑了好嗎？上面有那么多美女。”丁淇的語氣里是不可思議中透露著一種莫名的喜悅。
“是真的，反正在我眼里，你最……特別。”那“特別”二字，他特意湊到丁淇的耳邊小聲地說。
丁淇的耳朵瞬間感覺很燙，像是被火燒了一樣，火勢太大，很快蔓延到了臉頰上。可惜她的頭發(fā)是扎著的，臉就那樣暴露于空氣中，真想隨便抓著桌上的一件衣服當(dāng)遮羞布。
她干脆心一橫，頭一偏，直視著他，用惡狠狠，但底氣明顯不足的語氣說：“快滾！”
“好，我滾。”凌驍一副強(qiáng)忍住笑的表情。
丁淇抓狂得很想一拳打過去，覺得太沒臉面了，被他弄得臉紅了。而羅雄說了那么多次“我喜歡你”，她都沒有感覺，就跟普通同學(xué)一樣，無法和他踏進(jìn)愛情的門檻。
凌驍再次和她聊天時，丁淇露出一幅“別想打老娘主意”的神情，還用畫筆在桌子上畫一條“三八線”，不要他越過這條線。
“果然還是個學(xué)生，我以前的同桌經(jīng)常給我畫這個，不過好像沒多大用，我那時太調(diào)皮了。哈哈哈……”
“你敢試試，我不打扁你！”丁淇伸出拳頭，被凌驍迅速抓住了她的手。
“喂，你找死啊？”丁淇怕周圍的人看到，她一口咬了下去。
“啊！”凌驍大叫一聲，總算是松開了。但這下完了，成功引起了別人的注意。
與其怕大家誤會他們，丁淇更怕爸爸媽媽知道什么，盡管他們沒有什么，但緋聞就像一個小火苗，如果不及時掐滅，很快就會成“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之勢。
丁淇好像真的有點喜歡他了，可她為什么就不敢光明正大？如果是在大學(xué)里，她心里肯定不會這樣矛盾，但這是在父母的眼皮底下！
凌驍再坐在她身旁時，丁淇冷靜地對他說：“你還是少來我這里了吧。”
“為什么？”
“沒為什么，我不想惹麻煩。”
“什么是麻煩？是不想給人家機(jī)會，所以也讓自己全身而退嗎？”
“你想多了。如果你愿意，我們可以做很好的朋友。”
“好，朋友。”他淡淡地擠出這三個字。
丁淇感到有點后悔，是她先挑起這個有點敏感的話題，本來都沒有什么，這下好像是有什么了。哎！事情似乎不處于正常的變化之中了，而是朝著她無法控制的局面開始演變。
接下來的日子里，兩個人像是冷戰(zhàn)一樣，凌驍沒有來找她，丁淇也沒有跟他說話。張阿姨開玩笑地說：“最近小凌沒來，好像這里冷清了不少呢。”這話又像是特意說給丁淇聽的。
“反正還有一個把月，我就要走了，再冷清也只有這么久了。”丁淇嘀咕著。她忽然意識到時間過得真快，離別時是否會有那么一絲不舍呢？
下班時，丁淇在樓下等媽媽。“淇淇。”一個陌生的聲音在走廊上響起，她循聲往上看。丁淇想起來了，他是她媽媽的一個組員，叫王杰宇。她在車間和媽媽聊天的時候，他給過她一塊口香糖。
“淇淇也是你叫的啊？”背后傳來了一個聽起來很生氣的聲音。
“就你能這樣叫嗎？你以為你是誰啊？”王杰宇蔑視地說。
“你再說一句試試。”凌驍?shù)纳裆袔в袔追謩C冽。
“怎么？想搞架嗎？”對方像是在挑釁。
丁淇看到眼前這兩個人，簡直有點不可理喻。眼看凌驍就想沖上去了，她拉著他的衣袖，瞪了他一眼，說：“別這么幼稚行嗎？”
“淇淇。”劉姐來了。
她馬上松開手，叫了一聲“媽。”
她們手挽手走了。劉姐當(dāng)做什么都沒有看到，也暫時沒有過問她什么。
那兩個人，彼此怒視了一會兒后，就各自走開了。
（十三）犯錯誤
丁淇這一個月以來，犯了一次比較嚴(yán)重的錯誤。以前她總會檢查一下，也許是做的時間久了，她就開始有點疏忽大意了。偏偏唯獨一次大意，就釀成了一次悲劇。
她釘?shù)目圩記]有對上號，也就是扣子大了，扣眼小了，而她竟然疏忽到?jīng)]有去扣一次。她也沒有想到誰會把扣子給弄錯，那這件事的源頭是倉庫里搞錯了，也就是——她爸爸老丁發(fā)錯貨了。哦，天哪！
“這可怎么辦啊？”丁淇急得滿頭大汗，盡管頭頂上方有吊扇，但那陣微小的風(fēng)吹不走她心中的急躁。
“別急，我想下辦法，這件事我也有責(zé)任。”凌驍不緊不慢地說。
“這下逃不開劉主管的罵了。”丁淇帶著哭腔說。
“老丁，你怎么搞的？要你發(fā)33號紐扣，你就發(fā)個38號？”劉主管在后方開始訓(xùn)人了。
“對不起，我在電話里聽錯了。”
丁淇看到爸爸挨訓(xùn)的樣子，心里很難受。
“你知道你一句聽錯了，造成多大的損失嗎？幾百條褲子，都要重新返工。”劉主管氣得把手里的褲子甩到了旁邊的桌子上。
丁淇急忙走上前去，向他解釋：“主管，對不起，是我沒有檢查，全是我的錯，您要處罰就處罰我吧。”
“老大，倉庫里那臺電話，有時會有雜音，回頭我?guī)ハ磦€桑拿，洗干凈點。要不您這天籟般的聲音，有時候我們都聽不清楚，多耽誤事，就別再責(zé)怪老丁了，我們一定會盡快補(bǔ)救的。”凌驍?shù)倪@番解釋讓丁淇差點笑出了聲。
老大原先那張陰沉的臉，此刻像是雨后放晴的天空。他笑了一下說，“算了，下次要多小心一點。如果聽不清楚，你們記得要多確認(rèn)下。倉庫里的事情本來就多，返工的事情就交給丁淇和凌驍吧。”
“好的。”老丁離去時，看了看凌驍，眼神里有幾分感謝的意思。
“還好這個容易返工，我們晚上加班處理一下吧。”凌驍對丁淇說。
“嗯，這樣就可以了嗎？”丁淇簡直有點不敢相信。
“你還想怎樣？罰錢？拉出去打二十大板？”
丁淇馬上對劉主管說了聲：“謝謝老大。”
晚上。
二樓和三樓的車間燈火通明，他們加班是常有的事。一樓只開了兩個日光燈，就丁淇和凌驍在加班。諾大的空間，他們說話時似乎都能聽到回聲。
“今天謝謝你啊。”丁淇對坐在她旁邊的凌驍說。
“這也是因禍得福。”語氣里有掩飾不住的高興。
“為什么？”丁淇一說完，才感覺到哪里不對勁。
“給了我一次單獨和你相處的機(jī)會呀。”旁邊的少年是一幅得意洋洋的表情。
丁淇白了他一眼。知道最好別和他接這一茬了，不然本就不太正經(jīng)的人，一旦不正經(jīng)起來，就容易得寸進(jìn)尺。
丁淇不知道說什么了，他也干脆什么都不說。可是四周安靜得太過出奇，呼吸聲仿佛也跟著微弱起來。
“放首歌聽聽吧。”凌驍從口袋里拿出手機(jī)，算是打破了這一片刻的沉默。
“是你告訴我，冬天戀愛最適合，因為愛情可以讓人暖和，我可能不知道，愛情原來也會老……想你愛你留不住你，親愛的你，我已用盡我的力氣，去愛去接受你……”
“你喜歡聽鄭源的歌啊？這么傷感？”
“是啊，某人讓我傷感的時候就聽。”
“看樣子和女朋友吵架了。”
凌驍怔了一下，然后把頭靠近丁淇，對她笑嘻嘻地說：“你承認(rèn)了啊？”
丁淇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等反應(yīng)過來時，倒吸一口涼氣，隨手拿一條褲子使勁拍打著他，“你有病啊？”
“老大來了。”凌驍手指著外面說。
丁淇迅速停止手中的動作，趕緊干活。偷偷地往外面一瞄，沒人影呀？！
丁淇馬上意識到自己被騙了。他突然又大叫一聲：“老丁。”
丁淇轉(zhuǎn)過頭，看到了門口的身影，“爸，你怎么來了？”
“我來幫下忙，怕你們做不完，反正我也沒事干。”老丁穿了件白色背心，腳上穿著拖鞋就出來了。
凌驍把音樂關(guān)了。
“老丁估計是覺得孤男寡女在這里會有點不妥吧，不愧是我爸。”丁淇心里這樣想著，并感激地對他笑了笑。
“叔叔，你家女兒剛剛欺負(fù)我。”
“什么？這就是傳說中的惡人先告狀？”丁淇不客氣地打了一下他。
“你看，這不就是嗎？”凌驍對老丁說道。
“我……懶得理你。”丁淇說完，就跟老丁坐在一條凳子上去了。
凌驍像是話里有話，“逃避可不是辦法，要敢于面對自己。對不對？老丁。”
老丁只微笑，不語。
丁淇起身想去上廁所，可能是動作幅度有點大，凳子一斜，差點把她爸摔個夠嗆，讓她哭笑不得。
當(dāng)她回來時，在走廊上就聽到他們好像在討論什么《新白娘子傳奇》之類的電視劇。
凌驍說：“我看的時候就在想，如果白娘子在結(jié)婚后，早點和許仙坦白說自己是為了報恩的小白蛇，許仙肯定會諒解她，最后可能就沒有水漫金山，壓在雷峰塔20年.......”
老丁反駁道，“你想的也太簡單了吧。如果沒有水漫金山，哪來的金科狀元許仕林救母呢？”
“也對。雷峰塔救母看似風(fēng)光無限，結(jié)局大圓滿，但是放在真正的生活，20年的骨肉分離，可不是我們一兩集電視劇那么輕松。”
丁淇看他們聊得很起勁。但同時發(fā)現(xiàn)自己的位置已經(jīng)被老丁坐了，老丁的位置被凌驍坐了，丁淇就只好坐到凌驍旁邊。他對著她邪魅地笑了一下，似乎在告訴她，“看，我們又坐到一起了。”
丁淇倒也覺得沒什么，反而多了些許的習(xí)慣，他們白天就時常坐在一條長凳上的。
返工的褲子剩下不多了。老丁打了個哈欠，凌驍說：“老丁，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也不早了。這些我和丁淇很快就能搞定。”
他走后，凌驍就側(cè)耳跟丁淇說：“嘿嘿，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丁淇忍不住又打了他一下，說：“別廢話，20分鐘之內(nèi)快搞定。”
“好，保證完成任務(wù)。”凌驍像個好同學(xué)一樣迅速坐得端端正正的。
終于，褲子上的紐扣和小線頭都剪完了。凌驍送丁淇到宿舍樓下，“淇淇，晚安，明天見。”
丁淇看到他那滿臉春風(fēng)似的樣子，于是啥也不說就跑回了宿舍……
（十四）改邪歸正
每次到快要交貨的時候，工廠里的所有人都看上去是一副手忙腳亂的樣子。加班自然是免不了的，一樓也如此，要多次檢查，覺得完全沒問題了才能拿去打包。
“淇淇，待會你晚上先回去，我把鑰匙給你。”老丁把脖子上的一串鑰匙取下來，遞給丁淇。
丁淇隨手把鑰匙放在了桌子上。“帶上吧，別丟了。”老丁囑咐道。
“沒事，放到這兒，我記得。”她邊忙邊說。
看著眼前的這一大堆貨，丁淇心想光是剪線頭，一件衣服就要花上好幾分鐘。不知道要猴年馬月才能完成，但完成一件是一件吧。
“忙得過來嗎？”凌驍悄悄地來到她身旁說。
“還好吧，反正忙不過來也得忙啊。”丁淇語氣里略顯疲憊。
“我待會來幫你。”說完，他就走遠(yuǎn)了。
“來，吃兩個李子吧。”凌驍突然把手伸到她面前，嚇了她一跳。
“這么容易被嚇到啊？”說完，他想到她額頭上摸一下，表示安撫受驚嚇的靈魂。
丁淇習(xí)慣每次被嚇到時，都要在額頭上摸三下。這不，兩只手戲劇性地貼在了一起。她趕緊把手放了下來，凌驍有點僵硬地把手挪開，另一只手伸了過來，“吃，吃李子吧。”
額，他也會有這么囧的時刻？丁淇當(dāng)作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一樣地吃了起來。
自從那天晚上，丁淇聽到她爸爸和凌驍對一部電視劇都能聊到一塊，就確定了他們真是玩得好。老丁雖然外表憨厚，沉默寡言，但一旦遇到能和他聊得來的人，就會滔滔不絕。但丁淇不知道年齡相差很大的他們，是怎么成為朋友關(guān)系的。
她問凌驍，“那個，你和我爸是從什么時候玩到一起的呀？”
“這個啊，說來話長了。有一天我在食堂吃飯，你爸媽那天可能沒時間做飯，也在食堂吃，他們離我比較近。我看到老丁時不時地給劉姐夾菜，把自己碗里的肉都給她吃，還說他身體棒，吃這么多肉沒用。我差點笑死，但同時很感動，也想起了我爸以前對待媽媽的態(tài)度怎么可以那么冷漠。”
聽到這，丁淇好奇地問：“你爸怎么對你媽了？”問完之后，又突然想起了凌驍在海邊對她說過的話。他爸媽差點離婚了，他爸有小三。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丁淇以為她會戳中他的痛處，誰知他用手指點了下她的額頭，“看你這八卦的樣子，這種事情我只對女朋友說，所以欲知后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不過如果我結(jié)婚了也會像老丁那樣做的，讓老婆吃得白白胖胖，想跑也跑不了。”
“切，你會這么想？有其父必有其子，這叫遺傳。”丁淇有些懷疑道。
“也會有變異的懂不懂？再后來啊，發(fā)現(xiàn)老丁真的是一個好人，別人有事找他，他都會去幫忙，從來不叫一聲累。但我不喜歡麻煩別人，所以也有點看不慣明明自己能做到卻不去做的人，有時也會順便去幫下他。久而久之，就這樣熟悉了嘍。”
此刻，她的腦海里出現(xiàn)了他在海邊訴說心事的那一幕。他說的時候，透露著一股淡淡的悲傷。
“不是在慢慢變好嗎？多往好的方面去想吧。至少你爸爸還是愛你的，媽媽也愛你。世界上還有許多比你不幸的人呢，這樣想就會覺得自己幸福多了。”丁淇只能這樣安慰道。
“嗯，你說得對。可能是我從來沒有對人提起過，就積壓在心里了，其實想想確實也沒什么。”
“不過你那時還小，不懂也是情有可原的。現(xiàn)在大了，應(yīng)該也知道大人的世界里也有他們的無奈。”
凌驍沉默了一會兒，在口袋里摸了摸，拿出一包煙，熟練地點火，抽煙。靜靜地看著大海，那深沉的樣子，和他平時完全是判若兩人。
“在想什么呢？”凌驍見丁淇不作聲了，問道。
她被他的問話打斷了關(guān)于那晚他們一起暢聊的回憶。“哦，沒什么。我爸好像是挺喜歡你的哈。”
“應(yīng)該是吧。”
“所以我的電話號碼，也是從他那里知道的？”
“不是，我可不能這么直接呀。從老大那里知道的，你剛來的時候不是填了個表嗎？”
丁淇恍然大悟。看來生日等信息也是從那表格里知曉的。
凌驍接著說：“但是你媽媽好像對我有點偏見。”
“你怎么知道？”
“感覺吧。不過我要是從此改邪歸正，應(yīng)該會好些，你覺得呢？”
丁淇忽然覺得這對話有點奇怪，怎么談到她父母對他的看法了？怎么說到改邪歸正了？這節(jié)奏，嗯，不正常。但或許這又是她自己想太多了吧。
丁淇怕中入不該中入的圈套里，只好胡亂結(jié)束話題，“有些事情，想要改變，可沒那么容易哦，比方說別人對你的第一印象。”
“慢慢來嘛，我又不急。”
下章預(yù)告：（十五）找鑰匙
當(dāng)她下班，走到宿舍的樓梯時，才發(fā)現(xiàn)鑰匙沒帶。返回去一看，桌子上的鑰匙何時不翼而飛了？她到處翻，都沒有找到。她下意識地覺得應(yīng)該是凌驍搞的惡作劇，走到他面前，他正在收拾東西準(zhǔn)備走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