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微熱,略有汗,風尚且清爽,瓜果初呈,搖一把蒲扇,晃悠悠走過陰涼的小巷,陽光西斜,照在身上有點熱辣,翻看日歷,才感悟,七月已經來了。
連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覺夏深。每年這個光景,氣溫還沒熱到不可出屋,明晃晃的陽光經常躲在云后,此時的杭州是一副天堂的模樣,西湖邊,濕地里,蘇堤白堤楊公堤趙公堤,柳枝垂在水面上,撩的一圈圈的波紋散開,偶爾風拂過,空氣里的植物芬芳依稀可辨。雖然日子是有點熱了,但還沒到妨礙踏青,靈隱路茅家埠走一圈,綠油油的茶園,湍湍流過的溪水,從龍井來,到九溪去,再入錢江,即使跑了一頭的汗,稍作休息也就清涼了。
來杭多年,踏青的機會卻并不多,旅途無伴,常顯孤寂,即便看到了美景,贊嘆也只能是做個表情,無伴共賞,干脆把情感也憋在了心底,倒不如不去景點亂逛。早些年,工作的地方距離西湖不算遠,在杭單身的同伴,約好了每周進行一次騎行,繞著西湖一圈,為鍛煉身體,也為提醒自己還有欣賞美景的能力。于是兩三個小伙伴,只要不下雨,就一定會擺脫繁重的工作,騎上心愛的山地車,繞行西湖。記不清多少個夜晚,在蘇堤的拱橋上停留,看一輪明月映襯著雷峰塔,波光粼粼的湖面,倒映著遠處的燈火,仿若漫天的繁星,分不清天地。有時候興致上來了,攜一些菜水,擇湖邊僻靜處小憩,對湖暢談,談家長里短,談對未來的憧憬,一曲“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的豪情蕩漾在胸中,也不去看幾更天,只管聊的痛快,排盡了孤獨方休。苦中作樂的日子是難忘的,記憶會穿越時光,伴隨終身,滄海桑田,也念念不忘。
往年快到七月,是望眼欲穿的日子,數著日歷,等待著家從南京沿著鐵軌而來,等待著下班后女兒的歡聲笑語,等待著閨女做錯事后噘起嘴唇撒嬌,等待著回家的桌上那一碗清涼的湯水,等待著黑白的畫面逐漸填充了色彩。斷橋上來來往往的人影,柳樹下呢呢喃喃的低語,恍惚不知所想。在煎熬中等待,跟隨著淡淡的憂傷的七月,流淌在輕柔的夢里,落在枕頭上,滴在杯子里,濕了胸襟。等到家來了,一切重歸平靜,不愿提起的等待,吞進了肚子里。
有了家,七月的每個周末都會找個地方出行,六和塔八卦田,大山里的十里瑯珰,遠一點的臨安,游青山湖,爬大明山。周末總是寶貴且短暫的,閨女頑皮的跑來跑去,忽然被路邊的蝴蝶吸引,雙手支著下巴,蹲在草叢里傻傻的看著。即使是下雨了,也可以去余杭塘河坐烏篷船,順著河水一路開到武林門,看盡兩岸繁華。有時候天氣太糟,撐起一把雨傘,遮住七月的風雨,坐在西溪濕地旁的樓頂上喝茶,俯視烏云籠著的濕地,閑坐清風過,心事付水流。
如今的七月,游人漸織,暑期到來,學生攜著父母充斥著杭州的每個景點。前幾年,九溪煙樹還是清靜的,現在也像火車站一般鬧哄哄。想去尋一方靜謐,已然不易。杭州多寺廟,早先的山谷里還會偶遇行腳的和尚,雙掌合十,面容滄桑而又虔誠。而今卻被往來如鬧市的香客逼的消失了蹤跡。一場風雨,幾多燥熱,從山谷里漸漸的散去,唯有夜深人靜,才能看到避世的螢火點綴著古樸的廟宇。偶有鐘聲在山間回蕩,只剩蟲鳴蛙叫,仿若隔世。
淡若七月,對著陽光獨飲,投一粒石子在樓下緩緩流過的小河里,讓時光從指間流逝,情感如絲般掠過發梢,唯有心靜才能應對即將進入的酷暑,然而俗世凡塵又有幾分清靜可尋,庸人自擾,多有情殤,只盼著秋雨早來,滌盡心中的污濁,而后這一年年便又去了,歲月幾輪回,億萬斯年不過如此。千年的石橋,唯有守著那份真誠,受五百年風吹,五百年日曬,五百年雨打,盼來一次橋上過,看一眼倩影紅傘,便已知足。然后坍塌在河水中,成為無名的石礁,再無人知曉那份情愫。
往事如煙,消散在漸漸燥熱的空氣里,不落凡塵,不避風雨......
落在七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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