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漸轉涼,早上起來,濃濃的大霧伸手不見五指,首都的霧霾越來越嚴重了。柔和的輕音樂里,泡了一壺菊花茶,一個人坐在我的小院里,看著盆里的蓮純凈的生長,墻邊的月季妖艷的綻放,突然,格外的懷念童年的時光,懷念童年里的藍天白云。曾經的一種平常天氣,如今,反倒成為了一種期待和奢侈。
十多年未見的靜靜約了今天要來我的小飯鋪吃餃子。問起為什么是餃子,靜靜在電話里說,小時候,每到過節,媽媽都會站在煤爐前,在裊裊的白氣中,拿著銅勺,鏟著鍋里翻騰的餃子,然后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在一盤餃子的時間里,驚自己的天,動自己的地。后來,去了南方求學,常常和同學買速凍餃子煮在小小的電熱杯里,甚至煮餃子的湯都會一滴不剩的喝掉,好像媽媽就在身邊的溫暖。工作以后,不會炒菜不會蒸飯卻先學會了做餃子,每個周末都和偉在家吃餃子,好吃不過餃子,難道世界上還有更好的美食嗎?
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我說,我最愛吃的菜是白菜,小時候,我家住在部隊的家屬院,那時候,每家都有一個地窖,一到冬天,地窖里堆滿了土豆白菜,吃的最多的也是白菜。卻在電話這頭,偷偷的哭了。
等我和面剁陷包餃子,從廚房出來,靜靜已經坐在我的小院的搖椅上,雖然比十年前胖了一圈,卻依然化著精致的妝容,翻著一本《從你的全世界路過》,
“喂,張玉晶,那些從你的全世界路過的人都還能聯系到嗎?”
“張嘉佳不是說了嗎,如果從你的全世界路過,讓我留在你身邊。” 我笑笑,伸手挽著她進屋,送上了一束我自己包裝的小雛菊。
“這么大的霧霾天,先喝點銀耳湯吧,我去煮餃子。”
“張玉晶,你很用心啊,我回去給你宣傳你的小飯鋪去哈。”靜靜端著小碗叫的大驚小怪的,然后,吹了吹送到口里,臉上笑開了花。
我把頭仰的老高,來回搖著,開始得瑟“當然啦,我是一個用心的廚子,我保證所有原料都是大品牌的,所有東西都是無添加的,好吃是必須的。”
然后,我們看著對方,笑成了一團。
等我端上陳醋辣椒,端上熱騰騰的餃子,靜靜不停的夸贊著好吃。
“當年和你一起吃餃子的偉怎么沒一起來?”我問。
于是。在一盤餃子的時光里,靜靜給我講述了他們的故事。
每個情竇初開的少女都希望自己的白馬王子是如徐志摩般浪漫,金岳霖般癡情,梁思成般青梅竹馬的結合體。他們是高中同學,他每天總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成績卻總是是班里數一數二的,因為放學要坐同一趟公交車,慢慢的無話不說,一起復習功課,一起互相鼓勵。那年高考偉意料之中去了北京求學,而她兩分之差去了另外一座城市。
那時候,他們每天聊著QQ,發著短信。他們省下來吃飯的錢,一到周末就跑去對方的城市,沒錢住賓館,就擠在別的同性宿舍里過夜。有一次,他們去了郊區玩,不小心錯過了末班車,兩個人手拉著手,走著走著,聊著聊著,就看到了流星雨,他停下來,虔誠的雙手合掌,他說,“希望時間能永久的靜止,牽著我老婆這輩子就這么一直走下去”,她害羞的跑遠,“我可沒說過要嫁給你。”卻被他使勁的拽回懷里,然后,天就那么亮了。
畢業以后,她來了他的城市。他們在五環外租了一個小小的房子,他們總是如膠似漆的粘在一起。她來例假的時候,他沖好紅糖水,看著她喝完;他每天對著百度的菜單,給她做各種好吃的;下班晚了他都會出現在她們公司樓下,給她的工作出謀劃策;不管大節小節他都會給她買一只玫瑰花,他們會在麥當勞買一個冰激凌一人吃一口聽他在旁邊說,他要讓她有吃不夠的哈根達斯。他還說等他掙到大錢了要在北京買電梯能直接入戶的大房子,要給她大大的院子能坐在搖椅上看滿院子的玫瑰花。
記得那時候,靜靜常常在我們這些單身狗面前秀恩愛,而我們總是氣的想暴打她一頓,恨恨的罵著自家白馬王子的那塊七彩祥云不給力。
后來,他選擇了待遇更好的工作,常常在各個國家穿梭著。柜子里依然掛著他的衣服,洗手池旁依然有他的牙刷,卻常常只有她一個人。他總是微信里興奮的告訴她,他掙了多少錢。而她無數次甜蜜的幻想著,在滿是玫瑰花的院子里,她激動的對著拿著戒指單膝下跪的他說出我愿意時候的場景。
他越來越忙,電話越來越少。她常常抱怨,他不夠愛他了。而他,也總是不耐煩的嫌她啰嗦。明明心里都是愛著的,明明都想的發慌,卻一開口變成了言不由衷的傷害。吵完了鬧完了,拉到黑名單了,過后再想起來,心里還是在乎的,于是,再偷偷的拽出來。
在一起十年,經歷著異地,分手過無數次,終于,他回來了,她暗暗竊喜,苦日子總算是熬到頭了。她迫不及待的提出來,去看看他的父母。趁著假期,她準備了很多禮物去了他的家,他父母卻不在家,她清晰的聽到電話里傳來一個尖利的女中音“告訴她,我們都不在家,不見!”
她呆站在客廳里。聽著他跟她說,他爸媽去旅游去了,怪他想給他們驚喜沒提前打電話。然后點頭,拉著箱子回了自己的家。
后來的日子,他依然對她好,他會把每個月的工資都給她,她心情不好他會扮小丑給她唱《神話》,假期里帶著她四處旅游,卻從來,不提結婚的事情。看著周圍的同學結婚的結婚,生子的生子,在父母的催促下,年過三十的她開始各種恐慌,她知道他爸媽不喜歡他,也開始懷疑他對她的愛,最終,一次吵架后,她搬走了所有的東西,任他怎么打電話就是不接。
時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她相親找了一個條件不錯的男孩,雙方父母也見面,準備結婚了。婚禮前,也許是報復的心里,她給他發了一個短信,告訴他,自己要結婚了。卻再那一天,卻聽高中同學說,他在他們的出租屋擰開了煤氣,救護車趕到的時候,他早已停止了呼吸。
她說,那一天,她取消了婚禮。
“從他的世界路過,我花掉了昂貴的過路費,也花光了所有的力氣。
也總是會想起他,如山間清爽的風,如古城溫暖的陽光,當站在滿地的玫瑰花旁拿著戒指單膝下跪的他問起,“愿意嫁給我嗎”時,我會告訴他
“答案很長,我會用一輩子來回答,你準備好了嗎?”
一陣秋風吹過,我裹緊了外套。坐我對面的她只穿了一件大體恤,顯的那么單薄,她的長發不斷的被風飄起,我看見,她眼角的落下來的淚。
我終于,還是沒忍住,從桌上拿起一瓶汾酒,我們倆碰著酒杯,仰頭喝了精光。
然后,我起身,抱住了她,拍了拍她的后背。
紅了櫻桃,綠了芭蕉。這個世間,有人活的糊涂,有人活的明白。卻總免不了經歷悲歡離合。想起來張嘉佳的話,我不斷念叨著,如果從你的全世界路過,讓我留在你身邊……
我是嗓子發炎還要吃辣的張玉晶,世界這么大,謝謝你讀過我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