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是一個非常神奇的東西,它總是和遺忘做著不懈的爭斗,你來我往樂此不疲。很多時候,遺忘總能占盡上風。卻也有那么幾次,遺忘怎么也斗不過記憶。比如,那盤跳棋。
上小學五年級時,我們班從北京轉來一個學生,說是因為沒有北京戶口上不了那里的中學,只好轉回老家繼續讀書。新轉來的學生留著洋氣的學生頭,穿著我們這些農村孩子感覺很新鮮的校服,說著一口和收音機里很像的普通話。同學們像是粉絲見到偶像一般貪婪地打量著她。
新同學做完自我介紹,老師又說了幾句什么,就安排新同學坐我旁邊的空位。看新同學大大方方朝我走來,我反倒害羞地往里挪我的書本,騰出一大半桌面給她。
新同學很好相處,我們很快便成了好朋友。她有很多新奇的玩具,大部分都是我們這些鄉下孩子沒有玩過,有的甚至根本沒有見過的。
那次,新同學帶來一個上面布滿許多圓洞洞的盒子,盒子里還放著好好多個我們經常玩的玻璃球。看我好奇,新同學告訴我這就是跳棋,并告訴我跳棋的玩法。我學會了下跳棋,并且上了癮,晚上做夢都在下跳棋。于是,我開始夢想著自己什么時候也能擁有一盤跳棋。
對于當時的狀況,擁有一盤跳棋是一種奢望。
為了讓自己夢想成真,我在一個星期天,找來一塊正方形的硬紙板,憑著對跳棋盤的熟悉記憶,自己動手做起了跳棋。
我用圓規畫出一個個小圓圈,然后用小刀沿著畫出的圓形線圈劃,小心地把圓圈內的部分摳出,這樣就完成了一個跳棋洞。花費了整整一個上午的時間,我終于做好了一個完整的跳棋盤。雖然,我的手指幾次被小刀劃出了口子,但看著做好的跳棋盤,心里大大的愉悅遮蓋了手指上那點小小的疼痛。
我又從哥哥存放玻璃球的抽屜里,找出兩種顏色的玻璃球各十個。至此,我的自制跳棋完美收官。
雖然,自己打心底里對自己的這項偉大壯舉自豪不已,但跳棋卻是不敢拿到學校向同學們展示的,尤其是那位新同學,因為怕被笑話。
只是在自己一個人時,才拿出來。把玻璃球擺放好,左手執一色棋,右手執一色棋,自娛自樂。偶爾還和自己商量可以悔一步棋,腦中兩個小人一番認真的討價還價,一方大方地說:“讓你一次!”雙方游戲繼續,玩得不亦樂乎。
有時玩得興起,聽到腳步聲或說話說,就趕忙收起跳棋藏好,然后若無其事地寫作業或找些事裝模做樣地做。
在藏來藏去中,那盤跳棋終于還是被我藏丟了。我怎么也找不到,為此還傷心地哭了鼻子。
結婚后,我把當年自制跳棋的事講給了老公,老公聽后說當年不認識我,如果認識一定天天陪我下跳棋。老公的話,我當成一句玩笑,莞爾而過。
不曾想,幾天后老公竟然拿著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送給我。在老公的鼓勵下,我打開盒子,一盤精美的跳棋展現在眼前,棋盤美觀大方,玻璃球更是晶瑩剔透,如同碧玉一般。本就不善表達的我激動的更是說不出話來,默默擺放好玻璃球,左手執一色棋,右手執一色棋,仿佛又回到了當年。
當年那盤硬紙殼做成的跳棋留在我的記憶里,象一葉小船,從不曾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