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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園里走路的人比較多,熙熙攘攘,摩肩接踵。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越來越多的人重視起健康。媒體上也經常刊登,今天不養生,明天養醫生。一些大伯大媽們行動起來。占據廣場,跳起了廣場舞,吵得附近的居民怨聲載道。大伯大叔們占據了馬路,嚴重妨礙了來往車輛和行人安全。
天黑沉沉的,還沒到夜幕時分,天色愈發顯得暗。陳三中帶著家人在公園里剛走半圈,拳頭大的雨點就開始砸到身上。幸好妻子出門時覺得天氣異常悶熱,帶了把雨傘。陳三中趕緊抱起孩子往家里跑。那些走路的人群也一窩蜂地散開,朝各方向跑。
陳三中一口氣跑到家里,已經上氣不接下氣。剛到樓梯口,大雨就傾瀉下來。電閃雷鳴,震耳欲聾。端午前后,江南地區進入梅雨季節,前前后后常會下一個月的大雨,常導致江河水位暴漲。
陳三中呢喃道:下這么大的暴雨,可能要漲水。心里隱隱約約不安起來。
光明村地勢低洼,三面環山,像個箕斗形。一條大江穿村而過,像一把利劍把村子劈成南北兩部分。兩個村子的來往主要靠江面上的一座年代久遠的石拱橋。據村志記載,這座橋是由村里的一位進士捐資修建的,算到如今已有五六百年了。如果遇到特大洪水,兩岸的農田會被淹沒。有時還沖毀房屋,造成人畜傷亡。發生在1998年的那次大洪水,沖毀了江堤,淹沒了農田,導致農作物基本絕收。但是老橋安然無恙,依舊橫跨在江面。洪災過后,高登縣政府撥了一筆錢給九都鄉政府,要求其堵上缺口,加固河堤。九都鄉也沒有對外招投標,直接由幾個鄉政府干部請人修建。當時寧祥友還是一般干部,他是這個工程的總監工。
雷電暴雨,家里停電了,手機沒信號,也沒有網絡。陳三中便帶著孩子早早上床睡了。
第二天早上五六點鐘,緊急的電話聲把陳三中從夢中驚醒。電話是老扁打來的,那頭的聲音有點急促。陳三中叫他慢點說。老扁滿口的客家方言,讓陳三中聽了許久才明白大概意思。昨晚村里漲水了,水勢超過了往年,把河堤沖出一個大口子,淹沒了很多農田。村子里也進了水,房屋倒塌十多間。萬幸的是沒有人員傷亡。
陳三中掛掉電話,沖出家門,騎上摩托就出發了。他把油門擰到最大,感覺自己連人帶車快要飛起來了。
平整的水泥路被大水沖出許多坑洞,摩托路過,顛簸不已。看到沿路很多農田被浸在水中,電線桿倒在田里。時不時還能看到馬路上,躺著幾條大小不一的魚。可能是附近的魚塘決口了,導致魚兒順水跑了出來。要在平時,陳三中會把它們撿回家,做一道紅燒魚。今天事情緊急,顧不上了。
平時要花上兩個半小時的路程,陳三中用一個半小時就跑完了。一走進村,陳三中立馬感覺到昨晚的洪水是多么洶涌。村口那棵千年古樟樹連根拔起,道路被沖的七零八碎,村口的十多間土坯房,基本倒塌了,還有幾間房頂被大風掀開。幾個留守婦女坐在門口捶胸痛哭。江面上的石拱橋也坍塌了,高高的防洪堤也被沖開了一個10多米長的大口子。一大片煙葉倒伏在水中。
看到這些,陳三中感到特別揪心。眼看煙葉馬上要采摘烘烤,一年的辛苦勞作原本就要有回報了。問題出在這個節骨點上,天作孽啊!真是應了那句古話,好事多磨。
陳三中一到村委會,就把村干部全部召集過來,分成了三隊,并做了簡要分工。老扁帶領一隊去煙田查看損失,登記受災面積。村委主任曾有生帶領二隊查看道路橋梁損毀情況,及時與鄉政府取得聯系,要求盡快派人下來賑災。人命關天,自己則帶領三隊到那些房屋倒塌的村民家進行轉移安撫慰問。
在村口,陳三中看到倒塌的房屋大多是地處低洼的土坯房,住著的都是些留守老人。其中便有黃廣宗的祖母。祖母原本和他的父母住在一起。父母相繼過后,老人不愿意和孫子住在一起,仍然住在那間土坯房。黃廣宗自己蓋起了磚瓦房,也邀請老人搬過來住,有個照應,但是老人不同意,只好不了了之。
陳三中來到其他幾戶,發現住在土坯房的老人大都是空巢老人。孩子都在外打工,條件比較艱苦。有的是子女做了新房,自己自由慣了,不想受約束。其中有戶是他的結對幫扶戶,男的病倒在床,女的腿腳不方便。陳三中第一次了解情況后,給他一家辦理了低保。現在房子倒塌了,陳三中一一把他們都安置到村小暫時住下來。
安置好后,陳三中打電話給集鎮上的商鋪,要他們趕緊送來棉被、大米、食用油等日常生活品。暫時把賬登記在村委會,等鄉民政所和縣民政局的救濟款下來了后,再統一支付。
陳三中挨家挨戶走訪查看,不知不覺中到了傍晚。當晚在村委會住下來,進一步善后服務。
其他兩個隊也已歸隊。老扁首先報告受災情況:全村有210畝煙田被洪水淹沒,其中有90多畝受災比較嚴重。另外一百多畝,被大水淹過,目前迫切需要把田里的積水排干,否則,明天一出太陽,隨著水溫升高,煙葉將全部枯萎。
老扁進一步匯報道:鄉農技站的站長是我的小舅子。他已經從鄉政府調運大型水泵過來,下午3點半已經到位在抽水了,預計明天早晨可以把積水抽干。
陳三中聽到這里,對老扁的辦事能力由衷贊許,以前總是看不起這個唯利是圖的泥腿子。
曾有生匯報說:全村有5個村小組受災比較嚴重,主要是沿江的那幾小組。洪水沖開了防洪堤,導致大水沖進了農田和家園。村里的主干道損毀嚴重,很多地方已無法通行。初步估算下來,修補道路、堤壩,安置災民,至少需要百萬的經費。
曾有生輕輕問道:陳書記,看看能否向市紀委申請幾十萬的撥款,其余的可以向鄉政府和縣民政局申請。
曾有生看到陳三中眉頭緊鎖,不發話,趕緊停了下來。他知道,今年全村擴大規模種植,第一筆錢20萬,是他向市紀委爭取過來。半年還不到,又向本單位要錢,很難行得通。
陳三中也沒有回答他的請求,沉思良久。市紀委賬戶上確實有部分罰沒款,但是今年的預算已經用完,要等明年。除非市紀委能出面,向銀行等部門請求加大援助力度,這樣運作相對容易些。
沉默了片刻,曾有生接著說:下午同書記、鄉長通了電話。他們說,全鄉這次受災比較嚴重,12個村委有7個受災面積過半。鄉干部都到各村統計受災情況,派不出人手,要我們自己善后。
陳三中嘆了口氣,隨即著手安排明天的工作,然后叫大家早點回去休息。
那天晚上,陳三中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一直沒有睡著。原本扶貧工作稍微有點起色,現在又遇到天災。當初被派來扶貧,自己老大不樂意。比自己老的有,比自己年輕的也有,在單位上的業績也不錯,加上年年得到省級先進,不論從哪方面講,都輪不到自己。十八大之前,市紀委都是安排些退居二線的領導到村委扶貧,支援新農村建設。自己還不到40歲,安排來做主責主業之外的事,心中總感到憋屈。如果當初逢年過節到領導家走動,估計也不會落到現在這樣被動。
上次,聽老司機講,省里下了文件,要求順州市要在全省十幾個地市中,率先建成全面小康社會。省里到時來考核,如果扶貧沒有起到顯著成效,到時市紀委的領導要被問責的。所以,這次扶貧與以往的新農村建設區別很大。領導也很重視,才放到這里來。主要出于兩方面考慮,一方面是要磨掉那些棱角,給一個警示;另一方面也是一個機遇,干得好,領導會重新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