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霸王別姬”是中國歷史上很有名的歷史典故，講述了楚霸王項羽與愛妾虞姬生離死別，蕩氣回腸的愛情故事。同時也是京劇藝術大師梅蘭芳表演的梅派經典名劇之一。那么“霸王別姬”這個典故最早出自哪里呢？出自一本叫做《楚漢春秋》的書，作者是西漢的陸賈。其書所記載內容從劉邦、項羽起事起，至漢文帝初期止，為一部雜史。但《楚漢春秋》這本書并沒有交代虞姬的結局，也就是說并未說虞姬是自刎而死的。另外一本書也記載了項羽和虞姬的故事，但同樣也沒有交代虞姬的結局，這本書就是司馬遷的《史記》。《楚漢春秋》成書比《史記》早，司馬遷寫《史記》的時候參考過《楚漢春秋》。因為班固在《漢書·司馬遷傳》中說：“司馬遷據《左氏》、《國語》，采《世本》、《戰國策》，述《楚漢春秋》，接其后事，訖于天漢。”既然兩本書都沒有交代虞姬的結局，后世為什么會有“霸王別姬”的歷史典故呢？
二
既然《楚漢春秋》與《史記》都沒有交代虞姬的結局，那么虞姬的結局留給了后人無限遐想的空間。不過遐想過去遐想過來，虞姬最終的命運都逃不過飲劍楚帳，自刎以別霸王。因為只有這樣的結局，才能鑄就蕩氣回腸的經典愛情故事；只有這樣的結局，才能符合數千年以來男人心中最想得到滿足。自己的女人能自愿為自己而死，這不是做男人的成功嗎？女人，再美的女人，都只能是男人的私有財產。她們沒有自主選擇的權利，一切的行為只能以男人的利益為核心。郭靖守襄陽，黃蓉得陪著死，雖然黃蓉是自愿。馬嵬驛士兵嘩變，楊玉環得死，哪怕楊玉環不是自愿。所以就虞姬飲劍自刎為愛情獻身的壯舉，得到了歷史長河中無數奇男子的贊美。蘇軾為她賦詩：“帳下佳人拭淚痕，門前壯士氣如云。倉黃不負君王意，只有虞姬與鄭君。”何浦為她賦詩：“遺恨江東應未消，芳魂零亂任風飄。八千子弟同歸漢，不負君恩是楚腰。”曹雪芹也為她賦詩：“腸斷烏騅夜嘯風，虞兮幽恨對重瞳。黥彭甘受他年醢，飲劍何如楚帳中？”虞姬用他的自刎，成就了經典的愛情，成就了項羽在愛情上的高大形象，成就了后世無數詩人的題材。那如果虞姬不是自愿而死，而是被項羽逼死或者直接就是被項羽殺死的呢？窮途末路的項羽不想自己的女人落到劉邦手中受欺凌從而變相侮辱自己，要求虞姬自殺或者直接動手殺了虞姬又何嘗不可！事情的真相確實有可能如此，但大家不愿意去相信這樣的結局，也不愿意這樣去解讀項羽與虞姬。因為如果是這樣，就不能鑄就“霸王別姬”這樣的千古愛情故事，也不符合“英雄愛江山，美女愛英雄”的千年橋段。高大上的“霸王別姬”瞬間淪落為讓人唾棄的“霸王殺姬”。即使真相如此，虞姬還是逃脫不了一死。即使真相如此，虞姬在項羽的眼中不過還是一件私有財產而已。其實真正的男人應該是用盡一切力量去保護愛人，讓她活著，哪怕代價是為她付出自己的生命！而不是要求女人成為自己的附庸和犧牲品，為自己的名譽和利益去剝奪她的生存權利。這不叫愛，這叫自私！“泰坦尼克”是愛情，而“霸王別姬”只是項羽和男人們一廂情愿的愛情！
三
講了這么多，我們來看看《史記》中關于項羽和虞姬史料的原文：“項王軍壁垓下，兵少食盡，漢軍及諸侯兵圍之數重。夜聞漢軍四面皆楚歌，項王乃大驚曰：“漢皆已得楚乎？是何楚人之多也！”項王則夜起，飲帳中。有美人名虞，常幸從；駿馬名騅，常騎之。于是項王乃悲歌忼慨，自為詩曰：“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歌數闋，美人和之。項王泣數行下，左右皆泣，莫能仰視。于是項王乃上馬騎，麾下壯士騎從者八百馀人，直夜潰圍南出，馳走。平明，漢軍乃覺之，令騎將灌嬰以五千騎追之。”這段原文很有意思，必須仔細玩味。首先這個故事發生在晚上，其次項羽做了一首詩而虞美人也做了詩歌回應。那么虞美人做的詩歌內容是是什么呢？《史記》沒有記載，但《楚漢春秋》上引錄了這首和詩：“漢兵已略地，四方楚歌聲，大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再次是項羽和虞美人和完詩歌后大家抱在一起哭了一會兒。最后是項羽哭完后騎上了烏騅馬，帶上精騎八百余人趁著黑夜從南邊突圍出去了，而虞姬的結局再沒有交代。如果把以上幾點連接在一起，我想一個真正“霸王別姬”的愛情故事應該是這樣的：
被劉邦大軍團團圍住的項羽，聽到四面楚歌聲而夜不能寐。起來在帳中喝悶酒，希望一醉解千愁。而虞美人就在他的旁邊守著，為他倒酒，陪他說話。怕他喝悶酒傷身，又怕他喝醉了忘記蓋被子著涼。項羽一邊喝著酒，一邊看著虞美人，想起過往與當下，悲從心起，賦“力拔山兮氣蓋世”詩一首。虞姬也和了一首詩，表達出自己愿意與項羽生死相隨。詩性，酒起，燭光，四目相對，項羽淚珠漣漣，虞姬小聲抽泣。項羽突然從座中站起，對虞美人說到：“愛妻別哭，你跟著我戎馬倥傯一生，沒有享受過什么清福，我不能讓你陪著我送死。而且鹿死誰手，猶未可知！有你在我身邊，反而讓我不好施展。我今設計送你出包圍圈，我好放手與劉邦小兒一搏。如果我計劃成功，我們他日必能重逢。如有重逢日，我一定放下刀劍，只與你長相廝守。如果我不幸戰死，你為了我一定要活下去，不準為我殉情，否則我在九泉之下也不會原諒你，知道嗎？如果遇到好的男人就嫁了，做個平凡的人，幸福就好！你只要幸福，我在九泉之下也會感到高興！”項羽說出這番話后，想必虞美人和他必定“你儂我儂,忒煞情多”一陣。然后項羽說出了他的計劃：“我尚有兵力萬余，劉邦今晚必不敢發難。我帶八百精騎從那邊突圍，劉邦必定派人追我。夜幕之下，南邊被我撕開的口子沒有這么快的速度補上，我派一隊精兵護送你，抓此機會逃出包圍圈。一旦出包圍圈，不可回頭，一路向江東而去，切記，切記！即使劉邦看我突圍，從東西北面同時發動進攻，我留下的兵力尚可抵擋一陣，能給你們從南邊的口子出去留下足夠的時間。如果我們都能逃出去，就在江東老家我經常練習扛鼎的樹林見面。”
虞姬目送項羽騎上烏騅馬，項羽勒住馬頭，回首深切凝視著虞姬，突然一手拍在烏騅馬的屁股上，人銜枚，馬裹蹄，一隊精騎絕塵而去，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這個回首，便為永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