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不速之客
文|菀柳青青
石旭峰離開之后,我才發現自己所處的是一個陌生的地方。時間也還早,我準備邊逛街邊找站臺。走到一個居民樓下方,突然手機鈴聲大作,我伸手在包里亂翻一陣。還沒等我拿出手機,突然聽到一個鳥聲鳥氣的聲音,“接電話,接電話!”
我循聲望去,卻沒有看到有人。那聲音再次響起,“接電話,接電話!” 我抬起頭往上看,卻發現二樓陽臺外面掛了一只鳥籠,里面有一只八哥。見我看著它,它繼續重復這這幾個字,在籠子里輕輕地跳躍了幾下。
終于找到手機了,準備接聽,那邊卻掛斷了。
我看著那個黑色的小精靈,它的雙翅上有一截白色,在我看來這是它和烏鴉唯一的區別了。小時候,一只會說話的鳥,是我最想得到的東西之一,可惜一直沒有實現過。我記得庾正威曾經抓到過一只八哥,當時庾正雅很興奮地拽著我去她家看。我進去的時候看見一只黑色的小鳥,腿上系著一根細繩子,旁邊站著庾正威,手里拿著一把小刀和碟子。我問庾正威,這只八哥真的會說話嗎?得到的回答是,“它要喝人血才能說話。”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正威一把拉住我的胳膊,“你想從哪里割?”我嚇得嚎啕大哭。正威卻從容不迫地在自己的手臂上割開了一個口子,滴了幾滴血到碟子里,看得我心驚膽戰。那八哥喝了人血,可是卻沒能開口說人話。幾個孩子圍著它轉了幾天,為了它想盡辦法,茶飯不思,到最后它還是堅決不開口說一個字,讓我們失望至極。
電話鈴聲再次響起,那八哥再次命令我,“接電話,接電話!”
是一個陌生的電話,我按下接聽鍵,那邊很快傳來一個歡快的聲音。伍思齊,完全沒有想到會是她。然而,更讓我覺得匪夷所思的是,她居然說要搬到我那里住,而且不是商量的語氣,因為她現在就已經到了我住處附近的站臺那里。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震懵了。伍思齊是我的前同事,共事才一周,在離開公司兩個多月的時間內我們從未有過任何形式的聯系,現在她和男朋友鬧別扭了,于是就那么理直氣壯地要求我收容她。
現在的90后小姑娘咋都這么自來熟啊!我真心后悔讓她知道了我住的地方。
伍思齊是我所有前同事中年齡最小的。她初中之后直接到湖南去上學,四年完成中專大專的學習,所以她比一般的大學生少上三年學,畢業的時候比大多數應屆生都年輕。剛進公司才幾天,就打聽其他同事的待遇情況,比較了一圈,才發現自己的工資居然是最低的,她憤憤不平,直接在skype上找主管Tracy理論。具體說了什么,大家就不太清楚了,我只記得,當天Tracy的skype簽名改為:weight yourself!!! 當天下午下班時,我和思齊在站臺等車,她很平靜地說,“我被解雇了。”對于她被解雇一事,我并不感到意外,讓我意外的是她這種超然淡定的態度。
伍思齊不顧四周還有其他幾個同事在場,繼續說,“Tracy就是心眼小,完全容忍不了能力比她強的人。你知道嗎,她居然說看不懂我寫的郵件。雖然說我的英文水平可能比其它同事要強些,但是她這個據說過了英語專八的居然也看不懂,我還真是覺得有些意外。”
第二天上午,Tracy將伍思齊的部分郵件轉到我那邊,我才領略到了她的風格。明明兩三封郵件就能解決的問題,偏偏整七八個來回。明明兩三句就能說清楚,偏偏寫一大段,而且句式復雜,三三兩兩的語法,拼寫錯誤,讀起來十分困難。我倒十分佩服那些客戶了在這種情況下居然也沒有發飆。
有時候我真心羨慕這樣的人,時時刻刻都能擁有超級無敵自信,雖然不知道這自信從何而來。有時候我也真希望自己能像這樣,可是我的思維模式似乎已經根深蒂固,無論任何時候,總是從否定自己開始。
我匆匆忙忙找到站臺,好在有直達車,半個小時候后到了。剛下車,就見伍思齊坐在長凳上,淡定地對著手機。當我看到她身旁的那個龐大的行李箱的時候,內心一片陰云掠過,這是準備長住的節奏啊。伍思齊將手提包遞給我,“幫我拿一下。”我伸手接過來,那包包里突然串出一個小腦袋,我一時驚嚇,差點將包包扔到地上。這是一只狗狗的腦袋,它用調皮而又醇良的眼神看著我。伍思齊居然還把狗也帶來了,還真是不把自己當外人啊。
見我的疑懼,伍思齊安慰我,“放心,它很乖的,而且很愛干凈。”
這是一只吉娃娃,它的小腦袋確實很可愛,招風巨耳,葡萄大眼,古靈精怪的模樣,像科幻片中的小精靈,小怪物。我提著這個手提袋,小心翼翼,領著拖著箱子的伍思齊朝住處走去。
盈姐好幾天都沒有回家了。也好,免得人多事雜。
當我把手提袋打開時,里面的小家伙已經迫不及待地要往下跳了。伍思齊小心地將它抱出來放到地上,小家伙腳一落地就開始在整個屋子里轉來轉去。
它的毛色是白底黑色,和奶牛很相似,身材嬌小,和貓差不多。
它的到來,給這個屋子增添了一些生機,讓我暫時忘記了它和它的主人的硬生生的闖入。
我問伍思齊,“它叫什么名字?”
伍思齊對著小家伙一個響亮的“啵”,“這就是它的名字。”
“What?我沒聽錯吧,這也能算名字?”我十分驚詫。
伍思齊認真地說,“沒錯,這就是它的名字。”
我很是無奈,“這……,我實在是不習慣,叫不出口啊!”
“你也可以叫他嗚。”
“嗚?這也太隨便了吧?”在我的印象中,“嗚”就是跟狗狗打招呼的通用語言。“我要是在大街上這樣叫一聲,所有的狗狗都回頭啊!”
伍思齊俏皮地說,“那樣多好啊,一呼百應!”
我徹底投降。
接下來伍思齊和她的愛寵就堂而皇之的住了下來。我找來了一個紙箱子,放進一個舊抱枕,一件舊衣服,就成了小家伙的窩。它是個隨和的家伙,一點也不挑剔,歡天喜地跳進了自己的新家。
周一早上臨上班之前,伍思齊將狗糧和水準備好放到小家伙的小窩前。當我和思齊拎包準備出門的時候,小家伙馬上就緊張了,眼神里滿滿的不舍還有恐慌。我心生憐憫,但又無可奈何,為了讓小家伙的活動范圍不至于太小,我房間的門打開著,隨時歡迎它光臨。家里也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我從不擔心梁上君子的光顧,大門我只鎖了外面的那層防盜門,這樣小家伙的視野范圍就可以多出一個樓梯間。
小家伙果然透過那鐵欄桿望著我們。當我們轉身消失在樓梯口,消失在它的視野中的時候,樓上傳來一聲凄厲的哀叫聲,讓人心疼不已。
下午回家的時候,發現客廳里亂七八糟,那個抱枕被撕爛了,棉絮滿地都是。小家伙也感到愧疚,背對著我們面向墻角,時不時用它怯弱的眼神偷偷地瞟向我們。這一副可憐又可愛的模樣,讓我的怒火馬上降下來。我和伍思齊將棉絮收拾好,我找出一件舊短袖T-shirt,拿出針線將下擺和袖口縫合,將棉絮塞進去,縫好領口,做成了一個抱枕。伍思齊拿著這個抱枕,對著小家伙說,“看好了,這個不許弄壞!”
小家伙還真聽得懂人話,第二天回來的時候,這個抱枕還在,只是家里的一個小兔子布偶慘遭分尸,被咬得稀爛,其他幾個小布偶身上也沾滿了口水,腥氣撲鼻。我將這幾個比較幸運的小娃娃放在洗衣機里洗了。
而相對于小家伙,伍思齊對我的正常生活的影響更大。每天晚上電話不斷,我在迷迷糊糊中睡著了,凌晨六點左右,被電話鈴聲吵醒。毫無疑問,電話是她的男朋友打來的。眼見伍思齊在電話中的語氣漸漸緩和,我感覺到自己的自由生活指日可待。所以就算被打擾得很慘,我也忍了。
果然,來這里后的第四天,伍思齊決定同男朋友和好,搬回去住。我總算是可以松氣了。但是,意外還是出現了。臨走時伍思齊說,“狗狗就留給你吧,我覺得它更喜歡你一點。”我還沒反應過來,伍思齊就和前來接她的男朋友一起輕快地離開了,好像生怕我和狗狗會追上去。
如此一來,讓我有些懷疑,為了名正言順地甩掉小家伙,伍思齊特意設局繞了這個大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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