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說,我們家有兩個火爐。我爸和我。
但是顯然,我爸的功率比我高太多,所以,冬天的時候,我總喜歡挽著他走。他總是嫌棄我多大的人了,但是請別笑了好咩,看你一臉蕩漾的幸福。
我爸說他小時候嘴挑,自然災害那三年,他餓的天天趴在門口的石頭上喘氣,死活不吃煎餅,只想吃饅頭。
爸爸年輕的時候去當兵,都要上車了,奶奶死活不愿意,說舍不得小兒子。就沒去。我問他后悔嗎,他說后悔啊,你看當年那幾個一起淘的進了部隊,多有出息。我說,爸,你就別后悔了,你有我啊。
后來他進了工廠。玻璃廠,每天熱的讓人絕望。有一次他們抬鋼筋,有個女同事抬不住要砸到腦袋上,爸爸竄上去擋住了,但是鋼筋插進了肚子里,腸子流出來他自己塞回去,想想都是疼啊。女同事很感動,想要嫁給他。但是,我爸娶了我媽。他們真是天生一對。
后來,我們自己家做生意,外面的人不還錢,爸爸去收賬。我爸說晚上翻個身,涼席上都是血,蚊子吃得太飽了,飛不動。我真的,笑噴了。欠錢的人不想換,要揍我爸,那架勢,斷條腿都是輕的。我爸說,你們敢,我和這里的警察局長是朋友。其實,他們真的有過一面之緣,但也就一面之緣,可是,世界上還是好人多,我爸去了警察局,沒想到局長真的領著我爸去把錢要回來。他總是和我提起這個人。
小學我爸陪我去拔牙,他說自己有兩顆牙好像壞了,也拔了吧,然后他拔了兩顆大牙,戒掉了抽了十幾年的煙,喝了十幾年的酒。
我中考的時候,去考過一家私立的很好的中學,沒考上,恰好我的幾個發現都考的很好,我爸說,他很失望。聽到這句話,我哭了一天一夜,一停沒停。后來和他說起這件事,他只是笑笑,但是再也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有幾年家里的生意完全做不下去,我很害怕,害怕窮,有一天我爸干活的時候唱了一首歌,我和我的祖國,我說,爸,你唱歌,我就特別安心。然后就經常能聽到我爸唱歌了,每一個早上,每一個傍晚。
我們家是自己蓋的房子,我爸給我留了一個大窗戶,每天最幸福的就是早上醒來透過窗戶,看到爸爸在澆花。他自己打了一個棚子,夏天把棚子拉起來。天很早就亮了,看到他在外面澆花,忽然就想哭,我爸有點老了。
從去年起,他戴起了老花鏡,非買了一副黃色鏡片,說多時尚,這可是一雙五點三的眼。
爸爸的廚藝很好,但是不喜歡下廚。但是每次假期回家,他都會和媽媽一起下廚,給我做好吃的菜。他說,他炒的土豆絲也比我媽炒的好吃。
忽然想起來,小時候我爸送我一本童話書和一本字典,我躲在衣柜里看,睡著了,結果一家人漫山遍野地找我。那時候,他們太辛苦,整晚的干活,爸爸做到三點躺下,媽媽起來接著,我躺在自己床上,什么時候醒來都有個背影。住宿舍的時候室友晚上追劇,偶爾醒來看到她潦草的背景居然也會覺得安心。
我曾經想過,粑粑麻麻,如果你們有一個更優秀的孩子會怎么樣,比如我那幾個發小,真的很抱歉,一直都不能成為你們的驕傲。但是,我會努力做一個優秀的人,我寫在本子里的愿望會一個個實現,請等我一下下。
哎呀,好愛你們啊。
但是,你們從不說愛我,好嫌棄。
我們用一頓烤肉解決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