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繪畫,不知道是不是很多人和我一樣,是抱著深深的敬畏的,總覺得那是高雅的藝術、文藝青年的標配,我們這些普通的吃瓜群眾,能看懂什么呀??
還記得中學的美術課上,無論如何都素描不好一個看起來無比簡單的圓和長方形,從此宣告自己跟美術緣分落盡。后來在朋友的影響下,越來越喜歡去美術館、博物館這些地方,當然我是不可能說出個一二三的,也就是單純的覺得好看,覺得賞心悅目,或者覺得好玩兒。
后來慢慢的,那些樸素的、華麗的、夸張的、細膩的、寫實的、夢幻的筆法和表現形式,常常讓我著迷,它們塑造著不同的人物場景,表達著不同的情感訴求,加上美術館巨大的空間,喜怒哀樂,善惡美丑,唯有你,唯有我,在無涯的時間里,靜靜的對望,我們像是多年的老友,互相訴說自己的故事。藝術的魅力,大約在于深深淺淺地勾起你往日的回憶,觸動你深深埋藏的情感,帶給你震撼和啟示。
我經常在想,如果能夠懂得一些美術的常識,一定能更清楚透徹的理解這些作品,那么,《繪畫觀賞(劍橋藝術史)》這本書,就是我所尋找的“教材里面最淺顯易懂”的一本了,作者通過大量的實例,生動形象的向我們講述了一些看畫的基本要素,講了一些我們耳熟能詳的那些世界名畫到底都是好在了哪里。
那下面我們通過一組簡單的“四部曲”來了解一下如何更有范兒的觀賞一幅作品:
首先,我們可以了解一下作者為什么要畫這幅畫,是為了記述生活的畫面、記載宗教故事還是為了表達某種寓言?這幅畫有名是因為開創了某種繪畫門派還是其表現技法尤其出眾?比如《拉撒路的復活》,這是早期基督教教堂中的馬賽克鑲嵌畫,講述的是耶穌向世人證明“他是上帝差遣來拯救眾生于苦難”時的場景。當時拉撒路已經去世四天了,耶穌舉目望天:“父啊,叫他們相信是你差(chai)了我來”,他大聲呼喚道:“拉撒路出來”!于是死去的拉撒路就從墓室里出來了,手腳還裹著布,畫面中的耶穌身穿紫色長袍,目光堅定,而耶穌旁邊代表眾生的路人甲則驚訝的舉起了手。
作為教堂的裝飾,這幅畫服務于什么目的呢?原來啊,在創作這幅畫的6世紀,很多人都不識字,教會為了將《福音書》的教導傳播到每個人的心里,通過讓無知者觀看這些內容淺顯的繪畫,來讓更多的人了解一些《圣經》的內容。教皇大格列高利曾經宣稱:“繪畫對不識字的人來說,猶如書籍對能讀會寫的人那樣”。可見在人類生活的早期,繪畫作為傳播知識的媒介,占據著多么重要的地位。
其實還有一些畫啊,并不是為了展現什么現實的意義。我們可能都聽過一個笑話,說是有個特別著名的畫家,他隨便把顏料往紙上一潑,拿出畫室立即引來了無數人的追捧,當然這個笑話是為了諷刺我們對于名人的過度崇拜,但是現在啊,真的就有這樣一類的繪畫:畫家在畫布上揮灑顏料,來借此展現自己創作時的動作記載。紐約大都會博物館收藏了一幅特別有名的《秋韻》,作者是美國畫家杰克遜·波洛克,這幅畫就屬于這樣的類型,它的創作是為了展現藝術家創造性的活動和身體的力量,向觀眾傳達他在費力創作這幅畫時的生理和心理活動。
觀賞繪畫的第二個方法,就是了解作品傳達了什么樣的文化背景。比如我們剛才說的《拉撒路的復活》,體現的就是父權制的文化,在這種文化中,有知識的少數人向蒙昧無知的民眾傳播知識。對早期的基督徒來說,宣揚基督的理念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繪畫所表現出的簡單易懂的故事,則讓這種相對較新的理念更加容易為人們所接受。而那幅抽象的《秋韻》則告訴我們,在我們這個時代,藝術家的個人看法和行為藝術是受到保護的,他們可以自由而創造性的表現自己。
觀賞繪畫的第三個方法,可以看看作品是寫實,還是抽象地表達了某種意義,《拉撒路的復活》里面,其實作者就不是很在意人物是否豐滿,五官是否協調,就連代表眾生的形象也只用了“豎起手的一個人”作為代表,畫家想要做的只是將圣經的故事講的活靈活現,而《秋韻》的作者則是用油彩來表白自己感情中的某些東西,而不是實實在在的記錄眼前的事物。
第四個方法,是考慮作品的構圖設計,看作者如何使用顏色、如何運用形狀。如布隆齊諾的《寓意》,維納斯和丘比特組成畫面左下角一個顯眼的L,快樂男孩與時間之父的手臂組成了右上角的倒L,這兩個L與畫框的形狀相配合,保證了構圖的穩定。畫面中人物形象的刻畫,作者用了青藍、青綠和深藍來表現人物的冰冷、堅硬,用雪白和柔軟的線條來表現人物身體的光滑豐潤,用大量的冷色調中和畫面中溫柔、熱烈的姿態,不致引起觀者的邪念,這種形式、色彩和主題之間的張力,為主題中顯性與隱性意味的微妙諷刺增色不少。對構圖進行分析,能幫助我們更好的理解作品,讓我們看到藝術家為了達到他所追求的效果而運用了哪些方法。
接下來,我們通過實例來了解一下風景畫、肖像畫、風俗畫和靜物畫、歷史與神話、宗教畫、平面裝飾畫這幾種不同類型的繪畫:
風景畫
首先我們來看風景畫,風景畫主要是通過不同的視角和色彩來展現大自然的形態,來表現某種意境或者凸顯某個主題。比如大家耳熟能詳的莫奈的那幅《日出·印象》:早晨的薄霧中,太陽冉冉升起,小船在朝霞中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靜靜地飄蕩,整個畫面營造出一種沉靜、美好的氣氛,可以想象這可能是打魚的船家撐著長篙正在準備出海,繁忙的港口即將慢慢蘇醒!據說這幅作品剛剛展出的時候,還因為畫面中景物模糊不清而遭到批評,那些批評家還給莫奈所屬的這個運動取了個諢名叫“印象主義”,這也是印象主義這個詞的由來,沒想到吧?
荒誕派大師薩爾瓦多·達利有一幅特別有名的作品叫《記憶的永恒》,遠景是看起來還算正常的峭壁和大海,海邊有一塊閃亮的玻璃板,再往近處是似乎無垠的平面,上面放著些讓人看著就覺得惡心的形狀:一個巨大的箱子,箱子上長著一棵枯死的樹,樹干上掛著一塊癱死的鐘表,箱子的邊緣搭著一塊變形的鐘表,鐘表上面是一只讓人惡心的蒼蠅,還有一塊表上面落滿了尋找食物的螞蟻,箱子旁邊似乎是一個死去了很久的馬的尸體,尸體上同樣癱著一塊變形的鐘表,整個畫面充滿著讓人毛骨悚然的絕望氣息。
肖像畫
接下來我們看肖像畫,肖像畫之所以受到人們的青睞,原因不外乎兩個:一是被畫的人希望能為后世留下他們的尊容;二是看畫的人希望看到那些在歷史長河中引起自己情感觸動的人長什么模樣。有的人花錢請別人給自己作畫,有的畫是為了紀念某些重要的時刻或者重要的人物。
肖像畫不一定要和人物完全一樣,一個人長的怎樣是一回事,但是他希望自己看起來是怎樣則是另外一回事,有時候,后者比前者更重要。比如克魯埃和提香都曾為法國國王弗朗瓦索一世做過畫像,但是在克魯埃的畫中,國王衣著華麗,其形體主宰著畫面,看起來跟普通的貴族沒有什么區別;而提香的畫作中國王的頭部大膽的轉動,王者的風度和權威的架勢體現的淋漓盡致,自然更受人們的歡迎。在這種涉及政治情況下,一幅畫最重要的是展現人物的性格特征,而他本人的面貌如何,或者他愿意看到自己是什么模樣,就沒那么重要了。
有時候被畫者不在畫家眼前,通過想象,也是可以創作出感人的作品的,比如倫勃朗的《亞里士多德和荷馬半身像》。亞里士多德是公元前4世紀古希臘著名的哲學家,倫勃朗自然無法一睹哲人面容,雖然歷史上有很多亞里士多德的雕像流傳下來,但是倫勃朗通過自己切身的經歷,將人物復雜的性格和憂傷的表情表現了出來,畫面中,亞里士多德像宮廷大臣一般,左手撫摸著象征王室寵幸的金鏈條,事實上他曾一度擔任馬其頓王亞歷山大大帝的私人教師,右手放在荷馬的半身像上,深沉的凝視著遠方;荷馬,這位偉大的游吟詩人,他的作品深刻的影響了希臘文化,他筆下的英雄阿喀(ka)琉斯是亞歷山大非常崇拜的偶像,據說畫面中這副荷馬的雕像創作于荷馬逝世600多年以后,自然也不是荷馬的真容,但是卻讓我們感受到了荷馬堅毅的性格,成為了最值得懷念的古代雕像雕刻。
風俗畫
這類作品對我們來說最淺顯易懂不過,一般表現的是我們生活中的場景:喧鬧的酒吧間、吵嚷的家庭聚會、優雅的娛樂場所、繁忙的工作車間等等,比如16世紀老彼得·布魯蓋爾的《收獲》,生動地描繪了當時人們收秋勞動的場面:一些人在忙碌的收割,一些人在將割好的麥子捆扎成束;一群人圍在一起,享受著勞作之后吃喝的樂趣,似乎還在討論今年的收成有多好,要用富裕地銀錢做些什么;中間有個筋疲力盡的農民,舒展著四肢躺在樹下享受短暫的睡眠,也許在夢里,都是金燦燦的收獲!
倫勃朗早期的作品《學步》,畫面溫馨極了,一個蹣跚學步的孩童,似乎對邁出腳步還有些膽怯,兩只小手牢牢地抓著母親和老祖母,生怕不下心摔倒,長輩們溫柔的看著孩子,似乎還在說著什么,應該是一個溫柔的教導吧,告訴他不要怕,放心的往前走,無論什么時候,家人都是他最堅強的依靠……這樣溫暖的場景,我們最熟悉不過了,每個人小時候都經歷、得到過這種無私、純潔的愛,母親的諄諄教導,祖母慈愛地叮囑,那些沉淀在記憶深處的回憶慢慢浮起時,是不是心里有些柔軟的東西被觸動到了呢?
靜物畫
靜物畫以所有無生命的物體為題材,畫家通過合適的擺放和對光影的處理,使其具備藝術的特質。我們非常熟悉的塞尚,他就是一個非常卓越的靜物畫畫家,他對尋找物體表象后面的幾何圖形非常感興趣,而且能把畫中物品排列的井井有條,充滿美感。一個玻璃杯、一盤水果、一塊起皺的布等等,塞尚就是有辦法將他們擺放的充滿了美感!可以想見,這應該是一個溫馨幸福的家庭一角吧,似乎一個穿著白色圍裙的主婦正在旁邊的灶臺忙碌,等待著丈夫和孩子勞作歸來。
歷史和神話
繪畫除了裝飾作用,還經常用來記錄歷史事件,《貝葉掛毯》記錄了1066年諾曼底的威廉征服英國這件事前前后后的場面,《1808年5月3日》記錄了西班牙的愛國者英勇為國捐軀的場面,《蘇格拉底之死》講的是蘇格拉底喝下獄卒端來的毒酒之后眾人哀戚的場面,《格爾尼卡》講的是戰爭中生靈涂炭的畫面……在照相技術出現之前,這些繪畫向我們呈現了很多年前的歷史場景,為我們留下了非常珍貴的歷史資料。
在繪畫中,異教世界和古典神話中的精彩故事一直占據著非常重要的角色,通常都是通過故事來向眾人傳達某一精神理念。像我們熟悉的《帕里斯的審判》、《馬爾斯和維納斯》等等都屬于這一類型。
阿塔蘭塔得到神的告誡不能接受別人的愛,為了拒絕那些源源不斷的追求者,她提出誰跑的比她快誰就能娶她,她是世界上跑得最快的人,別人怎么可能比的過她?可是深深愛慕她的希波墨涅斯不服輸啊,比賽開始后,阿塔蘭塔很快就遙遙領先,希波墨涅斯眼看著自己被甩在了后面,于是他扔出手中的一個金蘋果,阿塔蘭塔受到金蘋果的誘惑,停了下來去撿,結果就被希波墨涅斯后來居上,但是阿塔蘭塔畢竟是世界上跑得最快的人啊,怎么可能撿個蘋果就輸了比賽呢,很快她就又超過了希波墨涅斯,這時候希波墨涅斯又扔出了第二個金蘋果,這幅有名的《希波墨涅斯和阿塔蘭塔》畫的就是阿塔蘭塔撿第二個金蘋果的場面,畫面中人物的神采與形態都刻畫得非常生動,后來希波墨涅斯用同樣的手段誘惑阿塔蘭塔去撿第三個金蘋果從而贏得了比賽,順利抱得美人歸!
宗教畫
在天主教盛行的一千多年里,無數藝術家受到教會委托制作宗教主題的祭壇畫、彩色玻璃畫、馬賽克鑲嵌畫、壁畫、圣經中的插圖和裝飾畫等等,這些宗教畫內容一般來自《新約全書》,尤其是基督早年生活的描寫、有關他的奇跡、耶穌受難和復活、圣母子的故事等等。這里跟大家聊一聊喬凡尼·奧帕羅的《圣母領報》吧,這是宗教畫中最流行的題材之一,天使加百列恭敬的像童貞瑪利亞報信:“蒙大恩的女子,我問你安,主和你同在了,你要懷孕生子,他叫耶穌,是至高者的兒子”,瑪利亞謙卑而又虔誠的聆聽著天使的教導;畫面的左邊是亞當和夏娃因為偷吃禁果被驅逐出伊甸園的場景,代表著人類的墮落,上帝要用親子耶穌的受難來拯救人類的苦難。更多圣經的故事,大家可以看看亨德里克·房龍的《圣經的故事》,寫的非常生動!
平面裝飾畫
最后,我們來看看平面裝飾畫,一般是在平面上畫出平面圖形,注重線條與色彩的和諧,借此達到裝飾的效果。馬蒂斯的《紅房間》里,我們看到紅色的背景上有著典雅的裝飾圖案,旁邊一扇明亮的窗戶向我們展現著窗外生機勃勃的景象,一位美麗的女士正在整理果盤,畫面似乎違背了體積和縱深的規律,但是這又怎么樣呢?繪畫不一定需要和具體的事物完全一致。作為裝飾,美就夠了不是嗎?
皮埃特·蒙德里安有一幅作品叫《紅、藍、黃三色圖》,整個畫面只用了正方形這一種簡單的幾何圖形,但是畫家通過巧妙的布局和色彩的搭配,大膽的追求著用色對比方面的探索。
從遠古壁畫厚重的歷史感到現代藝術的新潮獨立,從生旦凈末的喜樂到行草楷隸的韻味,最后我想說,懂與不懂,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來了,站在這里,感受著繪畫帶給你身心的放松和愉悅,無論是巨大的震撼或是溫潤如玉的往事如歌,抑或是那些不易察覺卻真實存在的細微樸素的感動,這里都是我們忙碌世界里休憩心靈的家園!
在現實世界的萬千矛盾中,這是一個虛擬的世界,這也是一個理想的世界,這里寄托著無數的情感,這里展現著百態的人生,于世事紛擾、柴米油鹽之外,給你一段時光的純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