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真》八 我成功將她弄丟了
江陰海每天都會來宋城東門外站上一會兒,什么也不做,就是看著百余步外那個巨坑,眉頭緊鎖。
“聽老陳說那夜的戰斗最后是個虎頭蛇尾,突然的結束并且白鬼手那老家伙竟然還選擇自爆,這當中究竟發生了什么問題,導致那一戰如此匆忙結束。”
“不過這片區域里面的確存在著白鬼手特有的力量,如此濃郁,除了自爆倒是真的想不出來能用怎樣的方法才能讓力量存留在這片區域如此之久。”
江陰海盯著巨坑,又想到以白鬼手這等境界強者的自爆,白繭里面的少年竟然還活著,除了這幾天一直處于昏迷狀態之外,身體內外竟然毫無一絲傷痕。
“倒是可惜了,沒讓張錚那家伙帶上一份幻影卷軸,這內境巔峰強者的自爆,已經多久沒有出現在我大周境內了。”
江陰海想到若是這個場景被捕捉進幻影卷軸里,想必會震驚這片大陸,可偏偏這場自爆就只留在宋城東城門前這片巨坑中,再難顯露在世人眼前,不禁覺得可惜。
就在江陰海惋惜不已時,捕頭陳登來到江陰海身邊,說了句張神捕醒了,江陰海立即收起惋惜之情,轉身走向宋城城主府。
……
……
張錚醒來時覺得腦袋很痛,他感覺腦袋像是孕婦的肚子,里面仿佛有個小孩在翻跟斗。
“醒了?”江陰海看著張錚坐在床上,說道。
“醒了!”張錚答。
江陰海搬了張椅子坐在張錚對面,從懷中拿出一本小冊子,翻開其中一頁,看著里面的幾個名單,眉頭皺了起來,壓低聲音問道,“說說吧,那夜戰斗的具體情況。”
張錚并沒有覺得自己剛從昏迷中蘇醒,江陰海就立即來盤問他有什么不對,是因為他在盤問其他人的時候也是如此,而這一切他就是從江陰海身上學到的。
江陰海,于張錚來說亦師亦父。
張錚便將那夜里以及之前發生的一些事原原本本講出來,從最開始宋吃魚賣消息到進陳宅,再一直到后來那夜里戰斗爆發,過程中他發現的任何細節都沒有錯過。
足足一個時辰,這場對話才結束。末了,江陰海站起來,看著張錚沉默了片刻,然后才拍了拍張錚的肩膀,淡淡說道,“小白走了!”
說完,江陰海便留下靜默不語的張錚,轉身離去。
那夜里,白鬼手的自爆,轟爆了宋城東城門,同時也將很多人長久的留在那個巨坑周圍,連具尸體都沒有留下。
白衣書生的修為比不上張錚,他距離自爆中心又近,來不及逃離,根本就只有死路一條。
張錚忽然想到那個無論何時何地,總是一身白衣勝雪、滿肚筆墨的家伙,咧嘴露出一個無比沉痛的笑容。
“這是你第一次出門遠游,竟然落了個這樣的結果!”
良久之后,張錚才緩緩吐出這樣一句話,說完,目光癡癡的盯著窗外,在遙遠的天空中,有一只不知名的白鳥從中飛過。
第二日,身上還綁滿了繃帶的張錚怒氣沖沖的沖進宋吃魚的房間,不顧醫師的阻攔,揪住躺在床上睜大眼睛的宋吃魚,怒喝道:“小子,都是因為你,小白才會死,要是你不貪財,不倒賣消息,不見幽老魔,不去陳宅,不見到那顆妖心,不給那兩個家伙盯上,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小白就不會死!”
張錚忍了整整一天,當今日清早聽聞宋吃魚醒來時第一時間便來到宋吃魚的房間,將自己的怒火發泄在宋吃魚的身上。
他憤怒急了,他完全沒有在意,在這場大戰中,不僅僅他一個人失去了最好的朋友伙伴。
宋吃魚,他覺得自己弄丟了一個人——宋真。
當宋吃魚醒來對替他療傷的醫師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阿真呢,當時她就在我周圍不遠處,現在她在哪兒。”
醫師根本就不知道阿真是誰,也不知道阿真對于宋吃魚來說到底意味著什么,那醫師便隨口答了一句,“當時巨坑方圓十里地都被破壞了,都波及進城了,方圓十里地上就你一個人躺著,光你活下來就是個奇跡了。”
宋吃魚聽明白聽清楚了,方圓十里地,就只有他一個人了。
阿真沒了,每天都等她一起吃晚飯的阿真沒了,給他織圍巾的阿真沒了。
宋吃魚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上面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他忽然笑了起來,現在還是夏天,哪有人帶圍巾,況且,阿真還沒有織完。
于是,宋吃魚便雙目圓睜盯著天花板,不言不語,也不吃不喝,任憑醫師如何叫喊,皆不為所動。
當張錚揪住宋吃魚的衣領,對宋吃魚瘋狂發泄一通時,宋吃魚也完全不在意,他現在心里滿是宋真坐在茅屋前縫織圍巾,或者搬一張木頭凳子,淘米洗菜,又或是挎著一個破菜籃子去茅屋后面采回一筐野菜,還有宋真埋怨他怎么又買肉吃了,應該把錢存下來……
想著想著,宋吃魚默默的流下兩行清淚,他空洞的目光重新聚焦,落在了正揪著他衣領的張錚身上。
宋吃魚竟學著張錚的樣子,同樣揪住張錚的衣領,怒喝道:“怪我?我還沒怪你你竟然怪我。你以為只有你失去了在乎的人么?”
宋吃魚盯著張錚那張如刀削般的臉,竟然咧嘴笑了起來。
“我,我宋吃魚,我說過要守護阿真一輩子,可是我卻。”
“成功的將阿真弄丟了!”
張錚被宋吃魚突如其來的這一聲怒號驚醒,他想到眼前這個少年的過往身世,與自己一樣同是一個孤兒,與一個也是孤兒的少女相依為命,在宋城這樣一個看似和諧大同卻住滿了大奸大惡之人的宋城,生活了十年。
張錚調查過宋吃魚,他雖然沒有親自看過宋吃魚這十年里來的經歷,但光憑前些日子眼前這個少年與那個少女之間的關系,他能夠感覺得出來,眼前這個少年與那個已經消失在戰場中的少女,有著多么深厚的情誼。
張錚盯著宋吃魚,忽然松開了手。
或許,他的痛苦比自己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