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如果你坐火車去烏魯木齊,不坐高鐵的話,過了蘭州后會經過一段非常長的隧道——烏鞘嶺隧道。我要講的就是這里的故事,雖然烏鞘嶺隧道養護工區已撤,但是從這個工區走出來的錢師傅一直在我腦海中從未離去。
記得那是2005年,從鐵路學校畢業后,我便進入了鐵路系統,每天和鋼軌枕木石砟打交道。我的第一站便是烏鞘嶺隧道養護工區,從學校到大山里,心中的失落陡然增加,所謂的青春夢想都變成了日復一日的線路巡查。我不知我會堅持多久。
錢師傅名叫錢朗,家中排行老二,工區年長的稱他老二年輕人叫二叔。
我進入工區后第一個認識的人就是他,他也是我的業務師傅。他在工區屬于混日子型,每次領導來視察總會強調“年輕人要積極向上,多學點總是好的,不要像錢二一樣”。
二叔其實不懶只是愛湊熱鬧,早些年進入鐵路時給安排巡道,那時的紀律不像現在這么嚴苛。白天五塊晚上七塊,這樣你便可以漫山漫野的亂轉。二叔最喜歡的三件事:趕集,蹭飯,泡女人。因此周圍村子誰家有婚喪嫁娶,二叔總會早早過去酒足飯飽后乘興歸來。如果遇上誰家男人外出,二叔總是幫忙挑水然后吃飯辦事。
有次二叔剛從一戶人家出來,剛好碰上過來工區檢查的車間書記。最后書記語重心長的說:“同志們,巡道就是巡道。咱們巡的是鐵道,不是公路也不是山路更不是村路,鐵路就在咱們工區大門外,不要走的太遠走到人家炕上去,難道炕上也有鋼軌嗎?”
大伙一陣哄笑,二叔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2.
不知從何時開始,二叔開始變得刻薄,喜歡說風涼話喜歡看別人笑話。
工區還有一位師傅,老家咸陽的。師傅性格豪爽好喝酒吃肉,記得有次工區聚餐,這位師傅剛好有事沒來,二叔當即說道:“如果我大哥在這就好了,我喜歡看他吃帶把肘子,喜歡聽他嚼芳香排骨的聲音,大家都把牛肉給我大哥留下。”大伙一陣哄笑。
后來有好事者將這件事告訴了當事人,二叔和當事人吵了一架,兩人為此還大打出手。二叔平時在工區就不受領導待見,所以上面處理的意見是二叔沒有正確的人生觀世界觀不團結同志,扣除一半工資和一季度獎金,內部下崗一個月。
二叔索性干脆不來,后面又找關系調回家鄉陜西商洛一個叫青岔的小站。
日子不緊不慢的過著,生活總是在喜怒哀樂中有些細微變化,盡管我每天總是欣賞落日,我卻有些想念我的二叔錢朗。
趁著清明休假間隙,我去了一趟商洛,逛了金絲大峽谷市內的仙娥湖,順便拜訪一下二叔。見到二叔只覺得他更清朗了,也許是到了對脾氣的工區遇到順心的領導同事吧。
“二叔,最近咋樣?”
“還好啊,這地方離家又近,只是想念老伙計了。”
“那你當初又何必呢?一個雞毛蒜皮的小事,犯得上花將近一萬元活動關系嗎?”
“人啊,就是賤。總是在折騰中才悔不當初。”
“嬸子還不知道你干什么嗎?”
“咱這下九流的工作怎么好意思說呢。人生就是虛偽,在一張張面具下在一場場劇本里費力演出直到轟然倒下,一切都謝幕了。”忘了說,二叔以前學戲的,對秦腔情有獨鐘。隨后便是吃飯喝酒有一搭沒一搭的,最后曲終人散。
3.
再次遇見二叔是三個月后,暮秋的一個傍晚,我整理著柜子里的瑣碎,微信提示音響了。我看了一下,是二叔發來的。
“你最近忙啥呢,那幾個狗日的都好嗎?還活著呢?我什么時候坐席,提前說好啊我不搭禮。”
二叔還是以前的二叔,從未改變。“二叔,你挺潮啊,會使用微信了。”
“在工區沒事干,央求年輕人教的。微信上啥都有,十幾年沒聯系的老戰友現在都聯系上了。看我的頭像,那是當兵第一天照的,帥氣吧。好幾個女的都加我呢。”
“小心網上陷阱。”
“我,一輩子的老油條,虛偽一輩子裝了一輩子,誰能騙了我,只要我不把她們騙到床上就行。”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
“現在網絡真發達,什么都有,前幾天我讓工區的年輕人傳了幾個成人片給我,想想以前還要偷偷地買等別人都走了才敢放,現在這真他媽的方便。”
“昨天剛看了一個,那女的長的真漂亮,一身清純學生妹的打扮,那豐滿的胸部讓人欲火焚身,只是眼角的皺紋暴露了她的年齡,不過還很不錯,鏈接給你發來了。”
我嘴里說不要手下卻麻利的復制粘貼下載,然后大飽眼福自我陶醉自慰發泄。
后來我因其它事要出門便和二叔匆匆告別,時間又向前不緊不慢地推進了一個多月。
4.
初冬的一個午后,陽光正好暖暖的。吃完午飯后我沒有像往常一樣睡覺養膘,享受起了冬日暖陽。突然不知誰喊了一句“錢二也有今天,果然是人在做天在看”。我打聽后才知道二叔進了看守所原因不詳。
趁著周末休假,我又一次來到商洛,正巧嬸子也帶著律師去看守所詢問情況,我才得知了事情的始末。
原來二叔在微信上認識了不少女性,多以年輕者為主,一開始二叔只是好奇,和她們聊些家常。二叔認為網絡是虛幻的,便開始說一些暗示性語言隨后便是色情笑話,一些人刪除了二叔,還有幾個一直都在甚至有一兩個和二叔互動,二叔竟拜下風。
好奇的二叔點開了對方的朋友圈,只見上面都寫著一個人的寂寞與無奈,二叔覺得這是個機會便和她頻繁聯系。最后兩人約定在陌生城市見面,以免碰見熟人。
二叔又一次點開對方朋友圈,看著對方的照片足足盯了十多分鐘,原來她和二叔前幾天看的色情片的女主角有些像,如果她的胸也和女主角一樣大就好了,二叔淫笑了幾聲。
終于到了見面的日子,天朗氣清惠風和暢。到了預定地點,只見一個穿著性感前衛的女人走來。上身著純白雪紡衫,里面黑色的乳罩顯而易見,下身是灰色的緊身包臀裙,短的甚至能看到黑色內褲,肉色絲襪緊緊包裹著修長的雙腿,一雙超細高跟鞋支撐著嫵媚的身體,起伏的胸部讓二叔目不轉睛,果然是天隨人愿。
“你好,我們吃頓便飯吧。”
“都這么熟悉了,太客氣了。我來的匆忙沒換衣服,腳上的鞋子我穿著很難受,我們先休息吧。”
就說嘛,這樣的天穿的這么少不冷嗎?二叔心里嘀咕著,嘴上卻說:“前面有家酒店,不介意的話我們一起去。”
“好啊。”干脆又利落。
二叔同樣干脆又利落的出示身份證交錢拿卡,在前臺小姐壞笑的表情里麻利地和女子走上樓去。進入房間,女子坐在床上麻利地脫掉鞋子,盡情地伸展著修長的雙腿。女子坐在床上隨意的變換動作,總是有意無意的露出蕾絲內褲,二叔吞咽了幾次口水。
“你怎么不坐呢?站在那顯得氣氛很尷尬,過來坐在我旁邊。”
“我還是算了,我……”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的心思我懂。”
二叔看了看女子分開的雙腿,索性坐了過去,雙手不老實的開始亂摸。
“你喜歡就解開吧。”女子說道。
二叔顫抖著雙手慢慢地從第一個一直到第六個依次解開女子的襯衫,慢慢的脫下,然后費了很大勁去解開女子的胸罩。就在這時門鈴響了,女子的手機也幾乎同時響起來。
“不好,我老公打電話了,他肯定在門外。”
“那怎么辦?”二叔急得踱來踱去。
“沒事的,聽我的。我們同時刪除聊天記錄,我包里有份文件,我們假裝簽署合同,沒證據他拿我們沒辦法。”
二叔想想也對,他每天也是這樣做的,要不然以嬸子的脾氣,早和他鬧離婚了。然而,事情并沒有像上面那樣發展。
門開后,進來好幾個人自稱女子的丈夫弟弟等,女子也一口咬定二叔要強奸她,關鍵是女子上衣也沒穿,只有胸罩遮住了雙乳。
男子氣憤地報了警,所以才有了二叔進了看守所這件事。二叔進去后手機便被沒收了,律師問二叔還有聊天記錄什么嗎?二叔失落的搖搖頭,一切都被他刪了。嬸子想和對方私了,希望對方放棄上訴改成一般嫖娼,但對方一直都沒現身,電話也打不通。
過了幾天我詢問二叔的情況,嬸子只是一個勁地哭,也許二叔真的要坐幾年牢了。
5.
生活總是以它不可思議的方式讓每個人難逃其中,想想我和二叔相處的點點滴滴,我有些傷感。時代的發展成就了一小批淘汰了一大批,當我們盡情享受高科技的時候,我們的心靈早已淪陷了。
也許人情世故和強大的關系網能多少幫些二叔,那個能說會道有些損人不利己的二叔會因此改變嗎?我期待著和他下次的見面,我更懷念剛來鐵路的那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