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的夜格外靜謐,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近處細碎的蟲鳴和遠處一兩聲犬吠,提醒著外來的客人是身處凡間,而不是外太空。滿天的星斗又大又亮,像稚子頑皮的大眼睛,一閃一閃地拉近了人與天的距離,仿佛踮起腳就可以觸手可及。
錢言和秦尚閑來無事,也像鄉下人一般拿著蒲扇,仰臥在庭院的躺椅上,觀星納涼。秦尚看著絢爛的星河,感慨道:“如果在院子里安置一架天文望遠鏡,豈不愜意?”
“要弄什么你自己弄吧,從明天起我就成為正式的學徒了,可沒這等閑工夫。”錢言說罷,起身要回屋休息。
“你真想當農夫?市里的公司和員工你也不管了?”
“你不是回來了嗎?你負責就好了!說實話,幸好你回來了,否則我還真怕分身乏術呢。”錢言說罷,嫌蚊子叮咬,轉身回屋去躲避了。
秦尚長嘆一聲,心想:難道我回來錯了?我就不明白了,當農夫有什么好的,又臟又累的。如果喜歡瓜果蔬菜買好的來吃就罷了,為什么非要親自學種植呢?長期以往,錢言的才華豈不是被這一畝三分地消磨殆盡?哼,我可不能由著他任性下去。
錢言的確言出必行,跟著朱如星首先學習起育苗技術來。期間只抽出半天時間,帶著秦尚回市里的公司交代了一番。錢言擔心秦尚住在鄉下不習慣,于是在市里為他安排了住所。可是秦尚就算百般不習慣,也要陪在錢言左右,否則根本無法扭轉局面,所以又跟著秦尚返回了朱家村。
秦尚知道要想錢言放棄目前的決定,根本是不可能的,可是如果瓦解他和朱如星之間的關系,也許有一線生機。所以他覺得必須從朱如星下手,才能破解此局。
《孫子·謀攻篇》曰:“知彼知己,百戰不殆。”秦尚雖然多方打聽朱如星的為人,可是打聽的越多,他卻越理不清頭緒。有人夸,有人貶,各持己見,莫衷一是。可是,朱家村的孩子們卻不敢說朱如星半句壞話,因為她是孩子王朱如辰的姐姐。
朱家村外有一條蜿蜒的河流,叫白浪河。它發源于三十公里外的云山,水質極佳,水流充沛,沿岸的農田都依賴它灌溉。河岸邊芳草萋萋,楊柳依依,是夏日消暑的好去處。勞作了一天的人們都喜歡乘著夜色在河邊納涼或是在河里暢游,為此村委會特地沿著河岸安裝了照明設施。
夏日的夜晚,酷熱難耐。這天晚上,朱如星和朱如辰姐弟倆到河里游完泳,便坐在河岸邊閑聊起來。
“姐,聽說,那個秦尚來咱們村是專門對付你的,說是你讓她虧了錢,所以他要對你發難。”朱如辰說道,“你得留個心眼,不要吃了他的虧。”
朱如星卻笑了起來,說道:“你看看他吊二郎當的樣子,還有孩子一樣的脾氣,完全不像是大男人。我呀,倒真不把他放在眼里。你也不用在意,就由著他吧,看看他到底能掀起多大的風浪來。”
“聽說,他挺有本事的,到了美國沒幾年就混得風生水起的。”
“美國是美國,水仙鎮是水仙鎮。在咱們這里除了講本事,更講人情。他就算有本事,也不是想對誰發難就可以對誰發難。他如果想對付我,麻煩的只會是他自己。”
朱如辰點點頭說道:“也是,俗話說‘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嘛。”
朱如星又笑了起來:“他可不是強龍,我也不是地頭蛇。他呀,我還真不好評價,反正一看到他就覺得好笑。”
朱如辰卻仍然覺得不放心,說道:“姐,我會讓孩子們盯著他的,如果有什么風吹草動,絕對逃不過我的法眼。”
兩人又聊了良久,朱如辰覺得燥熱,于是又下了河,朱如星便在岸上等著。
這天深夜,秦尚毫無睡意,于是一個人悄無聲息地出了門。向來喜歡在大風大浪里磨練斗志的他,雖然對平緩的河流并沒有多大興趣,但是在這偏僻的鄉野,實在找不到什么樂趣,于是白浪河成了他唯一可以找樂趣的地方。他在河里暢游了一番,探知了哪里水緩哪里水急哪里有暗流,然后向岸邊游來。
岸上的朱如星見朱如辰很長時間了也沒游回來,正著急時,突然聽到水聲,便來到岸邊抱怨道:“叮囑你快點回來,你怎么這么墨跡?快點上來,該回家了。”
等人上了岸,朱如星才看清并不是如辰而是秦尚。朱如星見秦尚只穿了一條三角泳褲,渾身上下滴答著水,尷尬地倒退了幾步,訕訕道:“怎么是你。”
秦尚見朱如星穿了一身土掉渣的彩虹色條紋泳衣,嘿嘿一笑,說道:“還真夠倒霉,又碰上了。唉,要臉蛋沒臉蛋,要身材沒身材,要品味沒品味。哪個男人看上你,可真夠悲哀的。”他見四下無人,于是一步步向朱如星逼近,想給她一個下馬威。
朱如星見秦尚來者不善,慌忙說道:“別過來,否則我就不客氣了。”
秦尚卻完全不予理會,沒等朱如星反應過來,徑直走向前,掐住了她的脖子,不客氣地威脅道:“我今天把話撂在這里,免得你將來死不瞑目。如果你再敢蠱惑錢言留在這里或是對他動什么歪腦筋,我就把你扔進河里喂魚。”
一開始,朱如星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呆了,等她明白過來秦尚的話,心頭的恐懼一掃而空,笑道:“我當是什么事呢。”
秦尚沒想到朱如星根本不害怕,掃興道:“你笑什么?”
“笑你幼稚呀!錢大哥是可以隨便被蠱惑的人嗎?”朱如星說罷,掙扎了一下,想改變被動的局面,可是秦尚力道太大,她根本無能為力。
“快點放開我,否則如辰回來,肯定會跟你打起來的。”朱如星警告道。
秦尚向來不把警告當回事,惡狠狠地說道:“錢言不會成為你們朱家村的人,他早晚會跟我離開這里,所以你不要妄想什么,老老實實、本本分分地做人,否則我會讓你倒霉透頂。”
借著昏暗的燈光,朱如星看到秦尚的目光像野獸般兇惡,見他的力道越來越大,怕自己吃虧,隨口胡謅道:“你的褲子掉下來了。”說著,順手拉扯了一下秦尚的泳褲。
這一招挺有效,秦尚慌忙放開了朱如星,去護自己的下身。等他反應過來自己受了騙已經晚矣,朱如星早就跑到幾步開外,得意地哈哈大笑,邊笑邊說道:“你的泳褲太短了,萬一讓村里人看到,會笑話你的,以后下河游泳換條像樣的泳褲。”
秦尚被朱如星這一番奚落,氣得臉青一陣白一陣的,悻悻地說道:“丫頭片子,沒羞沒臊的,以后給我小心點,否則有你好看。”說罷,狼狽地逃離現場。
秦尚走出很遠,還能聽到朱如星狂妄的笑聲,心里真是又羞又臊,如果不是夜色掩護,他的臉真是丟盡了。一個大姑娘竟然敢拉扯他的泳褲,這是秦尚完全不敢想象的,就算是性感奔放的外國妞都不敢如此調戲他。秦尚在心里恨恨地想,完全是女流氓,女流氓!
此時,朱如星站在河岸上自言自語地嘟噥:“穿成那樣就敢在我面前晃來晃去,還敢掐我的脖子,我看他是瘋了。下次再敢對我動手,準讓他吃不了兜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