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接一個班級，總難免要對家長說些相似的話，或許有些家長是第一次聽到，可對我自己來說，真是重復得乏味了。于是，把這則教育隨記整理于此，但愿今后無需苦口婆心地說了又說。
1
期末。臨近夏天的太陽很猛，學校讓班主任在班級里自行舉行小型的“結業典禮”。班主任朱老師已經在班級里和學生對話了，時不時傳來鼓掌的聲音，那是大家為評上什么榮譽的同學而鼓的。我在辦公室，等朱老師完成任務，再去接觸學生。
這時，林靖媽媽走了進來，憂愁地說：“楊老師，這次林靖……考得很差……我昨天打電話向朱老師問成績，朱老師很生氣，說林靖這次考太差了，語數都只考了七十幾分……林靖在一旁聽了就傷心地哭了！”
我說：“說很差也不恰當，朱老師那樣說，大概是因為在他眼里，林靖可以考得更好些才是，他對林靖要求高吧！至于語文，我覺得林靖發揮得一般，好自然是說不上，很差也不會！”
“他怎么考得這么差……”林靖媽媽還是憂心忡忡的，皺著眉頭說，“是不是他腦子很不靈活？”
我把林靖的考卷翻找出來給她看，“你看前面的基礎題，基本上都對了，說明他對課文的了解和字詞的掌握還是不錯的。我們不能一看見不滿意的分數，就抹殺了孩子所有的付出。你孩子也不是故意偷懶不學習的那種，這次本可以考八十幾分的，問題在于后面的作文，他寫的字數太少，25分被扣了10分，要求是300字左右，他只寫了一百多字，就吃虧了。要是他能再多寫些，兩百多字，他沒離題，得20分是不難的，這5分扣了有些可惜。不然加上去就有83分了，也算不錯了。”
“唉，他作文根本就不行，老是寫不出來！”林靖媽媽嘆著氣。
“也不好這樣評定孩子。才三年級，作文剛起步呢，總有孩子適應或不適應。再說，就這么一次或幾次考試，怎么能下定論說孩子不行呢？要是你在孩子面前時不時地顯露這樣的情緒，孩子就會很受挫，很容易自我否定，認為自己的作文再也不能進步了。你要有耐性，他會變化的。你不要急，多花些時間和心思同孩子談談、聊聊，一起分析分析考卷上的得與失，找出原因，這才是當父母應該積極去做的。千萬不要一看到分數低就心理緊張焦慮——我問你，林靖每次考試會很緊張嗎？”
“會哦，都很緊張啊！都睡不好呢！”
“孩子考試適當的緊張很正常，也是需要的，但是過于緊張，我們做大人的就要注意到，孩子的壓力太大了，都影響到身心了。一般來說，孩子在學習上的壓力不是來自老師，就是來自家長。我對林靖的壓力很少，盡力而為就行，哪怕考不及格也沒什么關系，不就是一次或幾次的考試嗎，還可以繼續努力呀！重要的是孩子要喜歡看書，喜歡上課，在學校和班級里有興趣，有快樂感，不會總是處于焦慮憂郁中。不然的話，就算分數考得不錯甚或很高，久而久之，反倒被考試和分數強化成了憂郁焦慮的心理與性格了，看似學習優秀（那也僅是看考試分數而已），心理的承受力卻越來越弱了。將來很大程度上就會執著于這些考試和分數，那真的是害了孩子了。我感覺林靖的壓力主要來自你這位做母親的，你每次同我交流，都很看重他的考試和學習情況，這有意無意地就讓他緊張、害怕，其實你孩子更需要性格上的改變，讓他外向些，主動些，快樂些！你自己也要放松一些，不要把自己的情緒帶給孩子。林靖很敏感，很能讀懂你臉上的表情呀！不要說是他，就連我一看到你憂心的表情，也體會到了沉重的焦慮，好像考試考低了，整個生活都會出嚴重問題似的。你看，媽媽都這么緊張、嚴肅，你說，你孩子怎么不緊張，不變得膽小、退縮啊？”
林靖媽媽有些不好意思地苦笑著，停了停，說：“我……我是擔心他退步了……”
“不要在考試和分數上去判斷孩子呀！沒事的，林靖一定會變化的，你要有耐心看得遠些，沉得住氣。如果我們大人都急躁了，那怎么去教給孩子耐性呢？你要心平氣和地對林靖多鼓勵！你把我的話傳給他，楊老師不會覺得他變差了，哪怕考得更少，沒事，下次繼續努力——每一個下一次都可以努力！”
正說著，張楠媽媽也過來了，她面帶微笑。我知道她已經問過朱老師，了解到張楠這次語數考得都不錯，語文90分，數學九十幾分。我也把考卷拿給她看，基礎題同樣做得不錯，特別讓她高興的是作文，只扣了三分。她仔細看了看，高興地說：“楊老師，張楠的作文寫得比以前長了哦！”
“對，孩子會變化的。去年二年級，你三番五次地說張楠作文怎么不行，怎么不會寫，又怎么那么短等等，你看，今年就改變了許多。”
她笑著說：“是的，是的，張楠還告訴我說，自己有三篇作文被楊老師選中要登在校刊上呢，他很高興，我也為他開心呀！”
“是啊，孩子需要鼓勵，需要我們去尋找和發現他的可取之處。這學期我把他的作文讀給大家聽，又指導他修改，推薦給校刊，他的興趣就濃了。對林靖我也這樣做，只不過，林靖更需要時間，我們更需要耐心。以后，你們也多多關注、欣賞、鼓勵自己的孩子，不要一發現不滿意的地方就埋怨、指責、挑剔，這是最沒用的，不但傷害孩子，更傷害自己……暑假里，讓孩子多看看喜歡的課外書，記記日記，多出門去玩，怎么玩都行，只要別傷了身體。這也是我等一下要去班級布置的作業，至于朱老師統一購買的《暑假作業》，隨他們喜歡，想做就做，不想做也隨意吧，不過，我說的是語文作業，數學還是要聽朱老師的安排。”
林靖媽媽接過話茬說：“楊老師啊，我給林靖買了好些書，可是他都不看呀，被我說了又說之后，有些也只是隨便看幾頁就不看了啊！”
“給你們舉個例子吧，就比如張楠，他曾在一篇作文里寫道：‘媽媽買給我的書，我都不怎么看，因為她選的都是我不喜歡的，我要看自己喜歡的！’張楠在班級里，每當自學課看起課外書來可是津津有味，很是專注投入呀！林靖也是這樣，因為書是他們自己選的。周末有空你們可以帶孩子去逛逛書店，讓他們自己挑書。還可以去蒼南圖書館看看……”
“是這樣的，是這樣的！”張楠媽媽連連點頭，“想想也都怪自己，常常嘮叨，就是沒帶孩子去書店逛逛……”
不知何時，陳耀媽媽也站在一旁，她說：“楊老師，陳耀這次考不好哦！”
“是的，你看他考卷，基礎掌握得不好，平時對生字詞和課文的讀寫太少了，有些偷懶！”
“就是啊，他很懶呢！”
“不過，感覺他還挺小的，很小孩子氣，當然本來就是小孩子，我的意思是他呀比同齡人顯得幼稚些，所以，考不及格、學習成績不好都不要過于在意，時間還沒到呢。還是那句話，我們大人要有耐心，孩子會變化的。”
陳耀媽媽說：“楊老師說的是，我也認為我陳耀很小孩子氣！”
“我覺得陳耀無論是平時還是考試，都不怎么緊張焦慮，而是很天真、有趣，同林靖相比不大一樣。這也是跟你當媽媽的對他的要求放低，表情放松有關呀。這樣的孩子雖然成績暫時差，但是心理是平和、外向，不憂郁焦慮的。就像現在你們這兩位當媽媽的，一個是心事重重的樣子，一個是心平氣和的樣子，各自的孩子是會受你們狀態的影響的，孩子就是我們的鏡子，從孩子的表情和心理中可以映照出大人的表情和心理。如果我們大人不注意，焦慮，是會傳染給孩子的。”
2
下午，林靖媽媽打來電話問：“楊老師，暑假要不要讓林靖去朱老師家補課呢？”
我說：“這個要看林靖自己喜不喜歡，要是喜歡，就讓他去吧，要是不喜歡，那最好不要強迫他了。”
“林靖他不喜歡啊！我發現朱老師和去年的陳老師不一樣，我們問他問題時，他心不在焉的，也不怎么認真搭理，都是很簡單地對待我們。他好像對我們這些沒去他家補課的學生態度不怎么好呀！”
“這個……有句老話說：‘說著無意，聽者有心’，可能是你自己的感覺吧，我不好評說什么。至于補課，就各取所需吧，只要自愿就行！林靖暑假在家，可以讓自己去把三年級的數學重新復習一下，你也可以幫他，要是幫不了，就找找親戚家的表哥表姐和林靖多談談，輔導一下，效果更好！語文作業嘛，就是多看課外書，多找伙伴去運動，去玩玩。”
“嗯，也只能這樣了……楊老師，謝謝你，我把你早上說的話傳給林靖，他聽了不再像昨天那么難受了。謝謝呀！”
（文中人物皆為化名）
記于2012年7月1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