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滿頭白發,干癟的老太投入了屋子。
“今天沒去啊?”
“去了。”
“唉,你說你都這么多年了,事情也都過了這么多年了,誰能說的清呢!你這么執著。” “得了解!”老李頭情緒激動了起來,頭上幾根稀疏的頭發緊貼在他因激動而晃動的頭顱上,宣示著它們和主人一樣堅定的決心。
“你啊,這么多年了!唉!說就不好聽的,半截在土里的人了,有些事該放就放了吧。” “不差這幾年。”老李頭默默的望向窗外,意味深長的說道。
“你個倔骨頭!我不管你啊,你只要把這些給我折好,我給你工錢就好了!今天的折完了嗎?”
老李頭從凳子旁邊拎出一大袋元寶交給這個吵吵的老女人。
“行類!這是今天的工錢,存點買點好吃的補補,別全廢在那件事兒上!”
“玉華……”老李頭半張著嘴,似說非說的樣子。
“哎,有話就說!我倆從小一起長大的,有啥不好說的?”
“手頭這些給你折好了,我就不干了。”
玉華似乎一下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為啥啊?當初不是說好的嗎?你給我干活,我給你工資,又不是白給的!”
“這東西,不值這么些。”
“什么值不值的!我說值就是值的!你為了那件事把工作丟了,積蓄全用光了!你不干了,上天啊!吃什么?我就問你吃什么!不吃不喝,你怎么還有力氣去討理!”這時候玉華的眼光忽然瞟到我這邊,“什么時候多了這么個小東西?你不吃,小東西還要吃了吧!沒錢,你和折小東西一起餓死啊!”
“不是,玉華……”
“不是什么啊不是!老板沒解雇你,你就不能不干!就這么著了,我明天再來!”說完從袋子里掏出幾袋餅干,拋在桌上,甩身就投進夕陽中去了。
老李頭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怔怔的看折玉華甩在桌上的幾袋餅干,無奈的嘆了口氣。
過了許久。“來。”他向我招了招手。 我慢吞吞的從藤椅上挪了下來,慢悠悠的走過去。他摸了摸我的頭,然后雙手顫巍巍的撕開餅干的包裝袋,抽出一塊餅干送到我嘴前。“吃吧,今天晚上就吃這個了。” 我一口咬住餅干,歡快的吃了起來,受盡了折磨的我,根本不在乎吃的是什么,在乎的只有吃不吃的飽。 他似乎很高興我喜歡吃這個,連說:“吃就好,吃就好。”然后自己也將一塊餅干掰成好幾片,一片一片的慢悠悠的往嘴里塞,一塊他可以吃好久,看的我都著急了。
漫長的晚餐時光總算過去了。這時候,外面的星星早就爬上了黑色幕布上,小屋里也是一片漆黑。老李頭,顫顫巍巍的站起來,慢慢的挪到門前,將房門關上,然后又顫巍巍的挪到床前,緩緩的倒下去,和幾塊木板融為一體。他可真瘦啊!比我還瘦!我也躺到了那張傷員躺椅上,下午的睡眠使得我精神飽滿,腦子里全是玉華說的那件事,到底是什么事兒呢?
不過夜晚果然是用來睡覺的。就在我迷迷糊糊快睡著的時候,窸窸窣窣的聲音打斷了我的睡眠。
“非得這么干啊?”一個較為女氣的聲音怯怯的在詢問著。
“不然怎么辦啊!這老頭子房子擋在這兒,就是擋著老子的財路,不搞掉它,老子怎么賺錢!?” 低沉而又厚重的嗓音,“老子”這兩個字從這樣的嗓音中吐出來,倒毫無橫行霸道之意。
老李頭似乎睡得很沉,一點戒備也沒有,安祥的和木板和平相處著。 我正想踱到門口,聽聽他們想干什么,忽然門被撞開了,果然這個門是不禁撞的。老李頭終于被驚醒了。他從木板上彈了起來,不明就里的看著被撞開的大門。我躲在門后,看著四個彪形大漢闖了進來,感覺整個屋子瞬間狹小了(從小變得更小了)。 老李頭就這樣被他們四個架到了外面,他發不出來聲音,因為被塞進了毛巾,只能發出嗚嗚聲。他們并沒有看見我,我畏縮在門后,看著眼前發現的一切。
猝不及防的,轟隆隆的聲音充斥著我的耳朵。“糟糕!”我心里大叫,乘著外面的混亂,躲到了屋子旁邊的一棵大樹后面。 老李頭四個彪形大漢架在一旁,絲毫都動彈不得,有兩個西裝革履的人站在他們前面,傲視著老李頭。巨大的挖掘機在另一方,舉著它的巨臂,似乎是死亡之神的鐮刀,隨時會把一切都吞噬。
一個略高的男的,輕輕的抬起他的左手,又輕輕的放下,挖掘機似乎在被他控制一樣,巨臂落下,那個小屋,承載著我一天美好回憶的小屋,散漫金黃夕陽的小屋,就這樣,變成了一堆瓦礫。 老李頭痛苦的掙扎著,只有老李頭掙扎著,其他所有的人似乎是心中一塊大石頭落地了,嘴角都不自覺的上揚。 老李頭被松了下來,他一下子癱倒到了地上。
“老頭子,你要是早點合作,就不會出現這種狀況了!你逼我的,我也是沒有辦法。”
老李頭緩緩的抬起頭,他的憤怒透過黑夜傳了過來,帶著同歸于盡的絕望。忽然,他朝那個居高臨下的破壞者撲過去,死死的咬住了他的耳朵。
“老畜生!你們還愣著干什么!拉開他!”破壞者在老李頭的攻擊下死命的掙扎著。
老李頭的年老體弱是敵不過他們的,不一會兒就被拉開了。
破壞者強忍著耳朵上的痛,其實老李頭那幾顆牙齒根本起不到作用,只是將破壞者的耳朵撅紅了。
“給我弄死他,老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