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從大脆兒一記事兒起,家里就有看不完的弟弟,媽不是大著肚子,就是又生了孩子。從她往下,一水兒都是男孩,挨個差2歲。家里每天不是媽和爸吵吵就是弟弟們沒完沒了的哭鬧,現在她總算上學了,只要早上一出家門去學校她就算解放了,所以大脆兒愛上學,成績也好,她還要爭取第一批加入少先隊呢!大脆看著弟弟,肚子也開始咕嚕起來。“媽,咱家走不?我餓了。”“這就走,等大義卸完了貨。”媽一邊說一邊給廟遠裹上棉斗篷,這件斗篷大脆小時候也圍過,聽媽說這是大哥滿月的時候大姨兒給買的,青綠色的緞子面上繡著二龍搶珠的圖案,雖然用了好幾個孩子,媽總能讓它什么時候拿出來都那么平整干凈。這時大義從外頭扛進來一袋子面立在了西墻邊的條凳上,“義叔!”大脆打著招呼,“呦!二姑娘跟這兒呢!”說著他從門后頭抄把撣子走到店門外上下揮撣了一氣身上腿上的土這才又進來。“嫂子,今兒有點晚了,趕緊帶孩子回去吧,大哥呢?還沒回來?”,:“可不嘛!被居委會叫去一下午了,都這時候了,還沒見著人影兒呢!你看著吧,我帶孩子先回去了。”媽說著從大脆手里接過了小竹車,帶著她一起出了店門。?
? ? ? ? 大義姓吳,是爸爸老家通縣的遠親,從小沒爹沒媽,東一口西一口地野長,吃了上頓沒下頓。不知從哪兒聽說爸爸在大柵欄街上做買賣,15歲不到就自已走了40多里地跑到城里來投靠。見了面就往地上一跪,說只要給一口飯,當牛作馬都愿意,死活就是不走了。爸爸本就是熱心腸,一個人在外頭闖蕩憑的就是仁義兩個字,不管是家里外頭誰要是有了難處不用張嘴能幫就幫,寧可自個兒背后著急想轍,也得把人家的事兒辦了。看著眼前的窮小子大義,他仿佛又看到了自已當初來北京的時候,心里不是滋味,沒和媽商量就給留下了。那一年大姐5歲,后面兩個哥哥先后都沒養活,媽覺得日子過得不順當,不想再多一張嘴,又是個半大小子正是長飯量的時候。爸爸說日本鬼子都投降了,日子只能越來越好過,只當是多個孩子吧。就這樣,大義留在了小鋪里,白天幫爸爸做些雜活,晚上住在二樓的閣子間里,每個月還給他一些幫工錢。直到頭幾年已經20好幾了,媽又托人給他說了個城里的姑娘成了家,又把院子里的一間屋子收拾出來給他們當了新房。大義自己哪有多少錢,娶媳婦成家的錢大半都是爸媽出的。就這一點,爸爸也給媽堅大拇哥:“要說你媽,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大事兒上一點兒不含糊!”“得了吧你!甭滿嘴抹蜜的甜呵人,我這會兒又有好兒啦!”媽瞪了爸爸一眼,但臉上都是掩不住的笑意。這是大脆看到的爸媽最親近的時候。
? ? ? ? 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一陣寒冷的北風吹得人喘不過氣來,大脆緊跟在媽旁邊用手套捂著鼻子和嘴,只露出兩只眼睛。街上的行人很少,好多商鋪都已經關了店門,只有一兩家雜貨店里還亮著燈。廟遠被裹得嚴嚴實實的坐在小車里已經睡著了,媽挺著大肚子走得很慢。大脆伸出手拽著媽的衣角,她怕媽摔著也怕漆黑的胡同,這樣走著,大脆覺得這時候的媽只是屬于她一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