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廟會神術 _【引】渺渺蟲豸行，茫茫然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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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自網絡：鄉村野果，按照筆者老家叫法，上三圖依次是拐棗、野葡萄、馬皮蛋子，下三圖依次是棠梨子、茅莓子、天蓬果。當然了，鄉村野果野菜何止這六樣之多……】
夜空有多少星辰，人間便有多少故事。
不是我們的故事不夠精彩，也不是我們的文采不夠飛揚，只是很多時候，我們青眼已鈍童心已老，再也找不到如煙往事里，那空靈神秘的入口了。
我們就像一只只迷茫的小爬蟲，被困在了一叢茂密的荊棘中，就算是已經在來時的路口上徘徊百千遍，早已茫然而不知歸路。
我的故事引人入勝嗎？這些絮叨，將會給我的寶貝，留下怎樣的心靈財富呢？
當我講到心煩泄氣的時候，我會明確地告訴女兒，爸爸都講得快受不了啦，我要吐了！咱們先歇口氣兒，你讓爸爸清空一下頭腦，重新回味回味我的往事，和那遙遠的故鄉吧……
我常想，我肯定就是我們那片土地上，最后一代地道農民的兒子了。
從九零年代初期的農村人，他們就開始了年頭出發年尾歸來，背井離鄉四處打拼的無奈生活。人類歷史上那一年一度極其罕見的大遷徙的圖景，早已經把他們身上最本色最原始的農民氣息，湮沒得幾乎殆盡。
如今已奔向不惑之年，但我時常還能情不自禁地在腦海回蕩起兒時，每逢這個時節的情境。陽春三月繁花將盡，我們就該圍在桑樹底下，男孩女孩，大大小小，一堆一堆，爬的爬、跳的跳、磕的磕、敲的敲。
有捅的、有抽的、有砍的、有削的，用竹竿、用鐮刀、用鉤子、用鐵鍬，直到最后把一樹的桑葚都給敲落滿地，孩子們也都吃得滿嘴滿臉血紅血紅。這時候，大家該消停了，也就該一起唱和著我們的童謠了——
棠梨子樹，棠梨子棠！
棠梨子樹上，蓋瓦房！
瓦房蓋倒了，把人砸跑了！
毛栗子樹，毛栗子毛！
毛栗子樹下，拴只貓！
老鼠跑來了，把貓咬死了！
鐵棗子樹，鐵棗子鐵！
鐵棗子樹下，曬老鱉！
把鱉翻過來，老鱉急死了！
歪脖子柳，歪脖子歪！
歪脖子柳下，坐姥爺！
姥爺挑擔遠，累得想罵爹……
這些莫名其妙的童謠，當初的當初，它是我的小伙伴兒們信口胡謅，胡編亂造的呢？還是從古到今口口相傳，逐漸加工的呢？這些看上去亂七八糟東拉西扯，風牛馬不相及的歌詞，難道它們的背后，曾經隱藏著什么，遙遠朦朧的故事嗎？
每每想起這“棠梨子樹上蓋草房、歪脖子柳下坐姥爺”之類的童謠，我的心中又總似乎猛然看到，我們的先人們，他們在那亙古的年代里，為了親人，為了活命，曾經做過多少英勇，或者荒唐的冒險啊。
而我多么希望，有人能夠把這片土地上，這些最后殘存的記憶，給悄然傳承下去……
7.2廟會神術 _【上⑴】青笛蝶陣舞，紫簫蛛羅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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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那傍晚老關寨頂的奇異景象，并不只是我們幾個小屁孩兒當場目擊，干活晚歸的許多村民都看見了。于是老關寨里有陵墓有陰兵的消息，就像真真切切的事實一樣再次被傳播開來。
這個消息一經走漏再經加工，全村的人尤其是藏匿金磚和連夜挖寶的人家，更加惶恐不安似已大禍臨頭。而更可怕的消息是，接下來幾天里禿子一族幾家，還有另五六戶鄰居，家里都發生同樣可怕的怪事。白天黑夜院里屋里，家具莫名響動，黑影縹緲穿梭，就連三禽六畜也是幾天幾夜不思飲食，驚叫奔走癲狂撞墻。
他們家里還不定時地莫名起火，有時甚至眼睜睜地看到光禿禿的墻壁上地面上甚至門前條石臺階上，忽然抖動起來一團團黑色的火焰來。有幾戶人家里已經發生過火災，幸好還不至于一發不可收拾。
這可把那幾戶人家真給嚇壞了，就在他們四處求神問卜禱告許愿，毫無結果的時日里，桃公嶺上一年一度的盛大廟會就來臨了！
【女兒】廟會，是啥么？我長這么大，還從來沒去過什么地方的廟會呢？
【爸爸】你去過的，靈山廟會啊！只是當時你只顧得瘋狂地奔跑玩耍，給忘記了。
我們縣城南邊，再往九灣河南岸那座桃公嶺上，當年廟會可是方圓百里甚至更遠的人們，年年向往歲歲必到的盛會。但是最近二十多年，貪婪盲目的人們過度開采桃公山上的花崗巖，早已把所有的山頭給炸平了還算不了，連地面下幾十米巖石層，都給掏空了啃完了。
如今桃公廟，早被搬遷到原址幾里地之外的河岸邊啦，已經只剩下幾間斷壁殘垣，瑟瑟發抖勉強孤立在那再也無人問津的河岸上。那廟外東倒西歪的幾棵干瘦枯樹，那廟里鋸齒狗牙般的殘破墻頭，就像是連年戰火過后，留下破敗的城墻垛口。
而當年桃公山廟會，我去過一次便足以終身難忘，那可是所有孩子心中一個神奇的夢啊！
孩子們無法想象，廟會那幾天里十幾萬甚至幾十萬，差不多全縣的人們都要涌到桃公嶺下。遠遠近近來來往往，各式各樣人物事物，千奇百怪玩意兒貨物，讓人眼花繚亂身心震撼，做到夢里都看不完。
桃公山上成百上千的小賣攤從山頂上順著山道，繞著山峰一圈圈一直排到山腳下，再從山腳下一直排列到幾里地之外的小村邊。從距離桃公山還有幾里路開始，就已經是車水馬龍連綿不斷的熱鬧景象，就像是一下子把京城都給搬來到桃公山上啦。
前往桃公山的人們從距離桃公山腳還有兩三里地遠時，就擁擠得只能是一步一步地挪動了。遠遠望去，桃公山上叢林間隙里，到處都是黑壓壓的人頭攢動，那林蔭之下全部變成了黑炭的顏色在蠕動。
【女兒】哇！爸爸，你太夸張了吧？
【爸爸】雖然當時我們家人一步也未踏入老關寨去挖搶金磚，更無任何恐怖異象降臨家里。即便如此，眼見著村里那多人家都已遭遇到詭異現象，你奶奶也不敢怠慢，也要親自趕趟廟會許愿禱告祈求平安。
在那窮困的年頭兒，你奶奶帶我倆趕廟會是舍不得花三塊錢搭乘一趟三輪車的（那時候還根本沒有柏油路，沒有公交車），我們半夜雞叫就起床來，摸黑徒步三四十里前往桃公山。一是給我的奶奶許愿禱告，祈求神靈保她早日投胎轉世。二是給我倆許愿，求神保佑來日我和你老爹能有個出人頭地的。
【女兒】那，現在你和我老爹，算是出人頭地了嗎？是成功了嗎？
【爸爸】妮兒！你又問到爸爸心疼處了！我該怎么對你說呢？
如果按照當大官、發大財、有地位、有名氣才是成功人士，才是出人頭地這個標準，我們都是平凡人，都是社會最底層的人，甚至可以說都是失敗的人。
但是人活著并非只是為了金錢財富功名地位，如果按照勤儉持家自立自足、上敬老人下育兒女、家庭和睦穩定、工作服務他人來評定，我們又是成功的人了。
你看，爸爸現在有你這個伶牙俐齒古靈精怪、孝順貼心勤勞樸素、博覽群書學業出眾的寶貝女兒，難道我不是非常成功的人士嗎？不過，爸爸認為自己……最終只算是……最成功的普通人士吧！
你奶奶領著我和你老爹，正在人流中艱難向前鉆擠挪動時候，忽然聽到前面當啷啷一陣銅鑼巨響，那絕不是尋常小鑼的響動，那響聲簡直就像是從一口巨大的銅缸上撞擊出的。
妮兒，你不知道！我們小時候，根本沒有像你現在這么多的流行音樂和當紅歌曲可聽，更不要說家里電腦手機、網絡電視了。直到我上五年級，我們村里才扯上了一種低壓電叫做兩項電，不到天都黑透了還舍不得把電燈泡拉亮，那時的燈泡都是25瓦白熾燈。
那時我們只有逢到年關前后，才有機會見到舞獅子、玩旱船、耍猴子、演雜技、演皮影戲和說大鼓書的把戲，才能聽到鑼鼓嗩吶吹笙吹竽的聲音。因此，那一聲非比尋常的巨鑼聲，一下子就吸引了我們。
巨鑼響起的地方已經被人群圍堵得水泄不通，就算人群中有人放個屁，估計也得半天都散不出來。
【圖片來自網絡：這已經不是八零年代的廟會了，但是，那個時候百姓更蒙昧民風更淳樸，是更加崇信鬼神更加熱衷廟會的。那時場面并不亞于今天……】
你奶奶也走累了，抬頭遠眺，乖乖的，距離山頂還很遙遠呢。日上三竿時候還早，不如就地歇息一會兒，湊湊熱鬧長長見識。
娘兒三個手牽緊手像三條泥鰍，在人群里七扭八拐左鉆右擠，最后找到人群背后一處干柴垛子，見上面已經坐上了幾個孩子，我們也不客氣都爬上去。正好居高臨下將整個場景凈收眼底一覽無余。
妮兒，你知道嗎？就是在那里，我看到一場令我終生難忘，如今回想還是恍如昨日一樣清晰的神奇魔術。那場表演已經不能用魔術兩字來形容了，簡直就是神仙法術啊。
我猜想，當年那場魔術應該早已失傳了，之后這二三十年里，我再也沒有遇到過那樣的表演，就算是電視上網絡上再也看不到搜不到那樣的魔術了。
【女兒】那是什么表演？難道是悟空現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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