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得來花容歸何處,傾盡紅顏獨為君
這件事出人意料地順利,競標成功的覃甫軍和邢輝來找文雍商量保潔車箱體的制作事宜,給出的回報還是十分誘人的。
但文雍還是沒有立即答應,說需要三天時間再具體細化一下后才能決定。馨雅還是堅持要去做這件事,文雍說他趁第二天是星期天從大云跑一趟陶莊回來再說。為了這個事兒,文雍當天下午就特地買了一組電池加裝在自己的電動車上,按道理說這是有些不合規矩的,好在文雍非常了解電動車的工作原理和電源線路的編排接駁,這對他來說不算難事兒。
他就是想去實際跑一跑,看看去一次需要多少時間,充滿一次電能跑多遠。無論如何,他都必須要確保每天晚上能夠趕到陶莊去,因為他現在不能立即從公司里出來,白天他就需要在公司的車間里工作。要承接做這件事只有讓馨雅去陶莊,但他決不能再讓馨雅一個人守在那里獨自承擔這一切。另外,還要落實幾個幫手。冒然答應無論對別人還是自己都是不負責任的。
第二天跑回來的結果是,用中等速度跑到陶莊臨時租用的那個場地需要一百分鐘左右,里程是三十八公里,充滿一次電不能跑一個往返,也就是說在兩邊都需要充一下電才行的。不過這已經是一個非常滿意的結果了,因為那時的電動車一般充一次電只能跑二十來公里。聯系的幾個幫手也答應去做。看來這事有譜了。最終與覃甫軍邢輝商議確定的方式是這樣的,場地、工作人員臨時住處、水電條件、原材料由覃甫軍和邢輝他們負責,操作工人和一些基本的小工具由文雍自行解決,每一個合格箱體算給文雍多少人工費就行了,實際上就是包工干活。
那個場地是一個基本廢棄的小廠房,似乎原來是做鑄造車間的一樣,到處都是黑乎乎的廢砂,旁邊有四五間破舊的房間門都垮兮兮的,四周長滿了雜樹野草,一到晚上方圓五百米都沒人走動,完全就似影視中的一荒郊野村一般。
想想馨雅真是一個了不起的勇敢的女子,她領著四個男幫手同伴,不出兩三天就把這里收拾得有模有樣了,五個舊房間都弄了出來,門窗該釘的釘一下,該修的修一下,看起來還不錯。她自己住一間,一間做廚房飯廳,兩間給幫手伙伴們做寢室,剩下一間做洗澡間,男女共用錯開時間就行了,飲用水用桶裝的,洗澡若需熱水就用電暖壺燒,白天多罐些在暖瓶里也就夠了。車間也基本上收拾就緒能夠開工了。那四個幫手都是以前在一起干過活又比較要好的工友,都是熟手,他們有的從老家剛回來,有的跳槽還沒找著下家正閑著,文雍臨時叫他們來幫忙,給他們差不多相當于一般廠里兩倍的報酬。
到真正開始干起來的時候,馨雅那叫真的一個忙啊,就像老家俗話說的那樣:忙得髦答兒都不沾背(髪辮兒隨時都在空中飛起來的樣子)。一大早要去給大家伙買或做早點,基本上是文雍早晨五點鐘走的時候她也就要收拾起來了。白天趕著趕著安排事兒給大家,自己還要忙腳忙手地帶頭干活,中午和晚上還要去買菜做飯盡可能地讓大家吃得好些。巴不得每一分鐘扮成兩分鐘來用。幫工的伙伴們一般情況下只做白天,但經常文雍過去的時候她還拿著個手電筒在車間里這忙那忙,后來把電弄好以后,就和文雍一起常常要做到十一二點方才收工。等收拾好個人衛生就基本上就過午夜了。白天象打了雞血一樣無比的精神能干,到晚上忙完了人也就焉兒了,似乎沾床就能入眠,整整四十多天好像都沒有與文雍親熱一兩次。文雍也一樣,每天早晚往返近八十公里長途奔跑僅僅就是為了陪她一起做一會兒事,伴她說幾句話,與她相擁而眠。這就是他們那個生而同衾死而同穴的信仰和誓愿。
在這里平常除了他們五個人外,還有兩個小男孩也幾乎是要天天來的,他們是覃甫軍的兩個侄子,大一點的身高一米八五,小一點的身高一米八零,不太記得他們的名字,因為平時大家都叫兩人的高度而不叫他們的名字,所以在那個圈子里只要一叫他們的高度就知道是誰了。有趣的是他們每天來干幾小時的活,又不要工錢,只是要在那個破屋里吃兩餐飯,原因就是他們說這里的飯菜比家里的好吃,當然實際上是覃甫軍讓他們沒事來看看廠里的原材料和了解一下進度的。
世人都說小孩子愛吃隔鍋香,看來是一點都沒錯的。其實他們干活只是一個意思,有時甚至還攪和著大家都干不順溜。他倆非常聽馨雅的話,大的那個要叫她姐姐,小的那個要叫她阿姨,兩兄弟常常拌嘴,馨雅也只能一笑了之,且由他們去叫。他們來了還多一點笑聲活躍一下氣氛,無非是多放點米多燒點菜而已。有幾次覃甫軍和邢輝也跑來岑飯吃,由于他們是臨時要來,害得飯菜都不夠了,馨雅又只好做第二次。
有一回馨雅就故意問他們,這車間的飯菜也能吃得下去呀?真有那么香嗎?那個能說會道地邢輝便開始了叫屈說窮憶苦思甜了。說他們也是窮人家的孩子,又沒念多少書,最先只是給人家幫工跑腿,后來自己也想做生意,可又沒有多少錢,苦啊。有些夸張地說他們那時候大部分的財產都穿戴在身上了,弄得衣冠楚楚象很有錢似的,兜里隨時拿出來都是中華牌香煙,但是每盒里面還有一半是紅雙喜香煙,給客人敬的是中華,自己暗暗地拿一支紅雙喜來點著。約客戶時就站在星級大酒店旁邊,客人要來了就去星級酒店訂鐘點房,客人走了就去住外面的小旅館。成天省著捏著湊著錢去賄賂客戶,送出去了就笑逐顏開,送不出去就愁眉苦臉。
說他第一單生意,差點讓他傾家蕩產,客戶見面后生意談判很簡單,給他一個帳號,往里面打入二十萬,近三百萬的生意就給他做。而那個帳號還不是客戶自己的而是那客戶的包養的紅顏知己(也叫情婦或小三)所擁有。你打呢還是不打?糾結啊,但是,經過通宵達旦激烈的思想斗爭,他孤注一擲,除了一身衣服外他幾乎抵押了一切也只湊了十八萬,求著客戶打款過去,終于感動大神,做成了那筆生意。現在想想都覺著后怕,如果那筆錢打了水漂真不知又當如何混世界。
邢輝那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好像說的都是真的一樣。管他是真是假,馨雅也只是笑笑,一頓粗茶淡飯,他們愿吃,她也開心,麻煩一下也不要緊。小時候外婆就教過她的,說吃不窮穿不窮不會安排輩子窮,吃飯添客是喜事兒。
但從邢輝所講的故事可以看出他們的復雜心機和過人膽量,讓馨雅對他們又多出幾分戒心。她知道眼前的世界充滿了各種誘惑,文雍也有過類似的膽大,但結果相反,讓他們失去了財富和平淡安靜的生活,帶著滿心的牽掛和鄉愁背井離鄉在這個世界漂泊流浪。還好,他們醒悟得不算太晚,日子又歸于淡然真實,簡單而快樂。
一路走來,她只是在意相依相伴的那個人,在她的靈魂深處始終覺得自己的生命是孤獨無依冰冷刺骨的,需要他的出現,有他的廝磨撫弄,她才覺得自己的生命不再孤單,心靈有了溫暖,活在這個世界也才有了最真實的意義。所以她從不索要更多,只求命里有他。得來花容歸何處,傾盡紅顏獨為君,這是一種脆弱的堅持,更是一種頑強的固守,是她的圖騰和信仰,在脆弱與頑強之間,她的生命便有了更美顏色,更深的愉悅,更持久的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