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翩翩”與“折其右肱”
“翩翩”一辭出自泰卦,泰四講“翩翩,不富以其鄰,不戒以孚。”“翩翩”是飛的樣子,泰四為什么要飛呢?原來泰卦是個整體失衡卦,泰卦二為陽,四為陰,陽爻量大,陰爻量小,在二與四這個“蹺蹺板”上,量小的陰爻有被撬向上的趨勢,這就是泰四“翩翩”的原因。
“折其右肱”一辭出自豐卦,豐卦三爻講“豐其沛,日中見沬;折其右肱,無咎。”“肱”是胳膊由肘到肩的部分,豐卦三爻為什么要講“折其右肱”呢?原來豐卦是個整體失衡卦,三爻為陽,五爻為陰,陽爻量大,陰爻量小,在三與五這個“蹺蹺板”上,量大的陽爻有一種向下的趨勢,就像是胳膊被折斷一樣垂落下來,這就是豐卦三爻“折其右肱”的原因。
我們說在二與四和三與五這兩個“蹺蹺板”上,量大的一端有向下的趨勢,量小的一端有向上的趨勢,這個趨勢我們就叫地道。經文中有大量的關于這個趨勢的描述,這里我們就不再一一例舉。
陽大陰小,陽重陰輕,這在經文中有大量的證據,可惜的是這個基本的常識,卻被傳統易學說反了,比如易學史上的“乾升坤降說”、“陽升陰降說”,什么“陽輕清宜上升,陰重濁宜下降”,還有什么把泰卦說成是“天地交而萬物通”,把否卦說成是“天地不交而萬物不通”等等,都是因為不知道陽大陰小,陽重陰輕。
(57)? ? 什么是“地道象”?
所謂“地道象”就是用“象”來形容、比喻或描述地道。“地道象”的內容大體包括三個方面,一是六爻之間的相鄰與相對的關系;二是前后左右上下的定位;三是由于失衡而產生的運動趨勢。
爻與爻的相鄰,經文中直接就用“鄰”這個字描述,如“富以其鄰”或“不富以其鄰”。爻與爻之間的相對,經文中有的用“仇”字,有的用“賓”字,也有的用同樣的辭句,比如說屯卦二爻講“乘馬班如”,四爻也講“乘馬班如”;訟卦二爻講“不克訟”,四爻也講“不克訟”;蠱卦三爻講“干父之蠱”,五爻也講“干父之蠱”;觀卦三爻講“觀我生”,五爻也講“觀我生”;頤卦二爻講“顛頤”,四爻也講“顛頤”;豐卦二爻講“豐其蔀,日中見斗”,四爻也講“豐其蔀,日中見斗”。這些辭句,就反映了二與四或者三與五的對立或對稱關系。
前后左右上下,這些字經文中都有,當然前后有的是指時間順序上的前后,但也有的是指空間上的前后,如“壯于前趾”,上下左右則是說的空間。初爻居下,對于下爻,經文中有許多象,如“潛”、“淵”、“地”、“趾”、“足”、“坎窞”、“幽穀”等等。二爻居前,四爻居后,三爻居右,五爻居左,上爻居上。對于居上的爻,經文中也有許多象,如“天”、“頂”、“首”等等。前后左右上下與視角有關,例如師卦四爻的“師左次”和明夷卦四爻的“入于左腹”,這是站在三爻的立場上,明夷二的“明夷于左股”則是站在二爻的立場上。至于豐卦三爻的“折其右肱”則是明確指出三爻就是“右”。
由失衡而產生的運動趨勢,除了前文談到的“翩翩”、“折其右肱”以外,還有大量的辭句是描述這種趨勢的,例如屯卦三五失衡,五爻壓迫初爻,這就是初爻“磐桓”的一個原因;三爻“即鹿無虞”也是因為五爻的“撬動”;需卦二四失衡,使得四爻“出自穴”;比卦三五失衡,使得三爻“比之匪人”,如此等等。
地道象的一個重要特點就是不考慮時間因素,卦體六爻的相鄰與相對關系是不受時間因素影響的,六爻按空間分成上下前后左右也是不受時間因素影響的,由失衡而造成的運動趨勢也不受時間的影響。地道象的另一個重要特點就是與人無關,前后左右上下的區分,雖然與人的視角有關,但同時它們又是卦體上的一種客觀存在,假如卦體上是有上無下,或者有前無后,那么僅憑視角,也不會產生這些東西。
(58)? ? “復自道”和“反復其道”
? ? “復自道”一辭見于小畜卦,小畜初謂“復自道,何其咎?吉”。這是怎么回事呢?原來小畜卦的天道是戊乙甲丁己丙,初為戊,二為乙,如果是按照時間順序即天道運行,那么自乙至戊為正為順為往,而自戊至乙便是為反為逆為復了,所以小畜初至二,從人道上講是“合于道”,從天道上講是從戊倒退到乙,所以叫做“復自道”。
? ? “反復其道”一辭見于復卦,復卦辭為“亨。出入無疾,朋來無咎。反復其道,七日來復。利有攸往”。這是怎么回事呢?原來,在六十四卦當中,復卦稱得上是一個最穩定的平衡卦。從“數”的角度看,復卦的數構成非常單純,就一種形式。復初是一個具有九個天數的純陽爻,其它五個陰爻都是含有三個天數和六個地數的臨變的陰爻,或者叫“含章最甚”的陰爻。就量而言,假定復初的絕對量為九,那么其它每個陰爻的絕對量就是七;假定天數和地數是方向正好相反的矢量,復初的相對量為九,那么復卦其它每個陰爻的相對量就是負一。由于復卦的重心是在初爻之上,所以如果用一個形象做比喻的話,那么這就是一個“不倒翁”,也就是說從任何一個方向也不能撼倒它,所以卦辭才有“出入無疾,朋來無咎”的說法。那么“反復其道”是什么意思呢?原來復卦的天道是癸庚己壬甲辛,復初為癸,復二為庚,自戊至乙為“復”,自癸至庚便成了“反復”。這個反復需要一定的時間,站在復二庚的角度,自癸至庚,歷甲乙丙丁戊己,時間上恰為“七日”,所以才有“七日來復”的說法。其實小畜初至二,也需要一定時間,自戊至乙,歷己庚辛壬癸甲,也是七個時間單位。
(59) ? ? “履道坦坦”與“有孚在,道以明”
“履道坦坦”一辭出自履卦,履卦二爻講“履道坦坦,幽人貞吉。”履卦是一個局部失衡卦,履卦的天道是壬己辛甲癸庚,由于初爻壬的天道走向是五爻癸,五爻的地道走向是至初,因此,履卦又是一個動態平衡卦。履二是履卦的開始階段,具有“只出不入”的性質,依照天道是履二己至上爻庚,依照人道是至三爻辛,當然這個爻也可以選擇不動,如果是不動,那就是“幽人貞吉”,即把初爻壬給幽禁起來;如果是選擇動,并且是朝著三爻方向,那就是“履道坦坦”,“坦坦”就是平坦沒有障礙的意思。履二至三,一是以陽臨陰,或者說是以強臨弱,二是從時間上講是由己至辛,只需兩個時間單位,屬于略微不合時宜,因此叫“履道坦坦”,如果是依照天道至上,因為是上一個臺階,困難也許更大一些。
“有孚在,道以明”一辭出自隨卦,隨卦四爻辭講“隨有獲,貞兇,有孚在,道以明,何咎?”隨卦是個整體失衡卦,隨卦的天道是丙乙己丁甲戊,初爻丙的天道走向是四爻丁,四爻的地道走向是至初,因此,隨卦也是個動態平衡卦。四爻的天道走向是至上爻戊,地道走向是至初,人道走向是至五,隨初辭是“官有渝,貞吉,出門交有功。”所謂“出門交有功”,就是初與四交,這樣四爻就是“隨有獲”,四爻如果保持不動,那么在四個時間單位以后就會變成辛,那時就會給初爻造成困難,這就是“貞兇”。四爻的俘獲者是上爻戊,按照人道,四爻至五以后就是至上,因此四爻辭講“有孚在,道以明”,意思就是說,服從自己的人還處在人道上,這個人道是明確的,哪里還會有過失呢?
? ? 以上說明:經文中所說的“道”,皆指初二三四五上這個順序,因此我們把這個順序,就叫做“人道”。
(60) ? 上爻的人道走向
我們已經知道,所謂人道,就是初二三四五上這個順序,初為始,上為終,按照人道,到達上爻,也就到達了終點,不存在繼續前進的問題。
但是,當我們把六十四卦都納入天干以后,發現除了乾卦與坤卦以外,其它六十二卦,都是天道與人道交錯,也就是說,人道上的終點,不一定就是天道上的終點,個別卦甚至人道上的終點,恰恰是天道上的起點,例如解卦和蹇卦,絕大多數卦,人道上的終點,是過程的中間階段,例如屯卦的上爻是丁,蒙卦的上爻是癸,如此等等,這就是說,上爻還有一個繼續運行的問題。同其它爻一樣,上爻也處在十字路口,周邊與二三四五這四個爻為鄰,也就是說在方向上有四個選擇,究竟上爻朝著什么方向運行才叫符合人道呢?
原來上爻的人道走向是至五。我們先看看乾卦的運行,乾卦的天道與人道是一條道,上爻既是人道的終點,也是天道上的一個終點,乾上己再運行就變成了坤初己,我們曾把乾上己和坤初己叫做“同時異位”,意思就是作為時間段它們是同一個時間段,但從觀察的角度講又是兩個位,一個是乾上,一個是坤初。坤初的運行依據人道就是初二三四五上,依據天道就是己庚辛壬癸甲。乾五戊和坤二庚是同一個爻位,我們曾把這種現象叫做“同位異時”,意思就是在卦體上這兩個爻是一個位,但表示的不是同一個時間段。從這里看出,乾上至五和坤初至二是一樣的,都是奔向戊庚這個爻位,坤初至二合乎人道,因此乾上至五也是合乎人道。不過這里還有一個變化,那就是己爻性質的變化,乾上己是“只入不出”,因此它才成了乾卦在天道上的一個終點,坤初己是“只出不入”,因此它才成了坤卦在天道上的起點,對于這種變化,經文上就叫“虎變”,意思就是說變就變,立馬改變。
其它六十二卦的上爻的人道走向,也是由上至五,但因為上爻不再是天道上的終點,因此就有一個在原位等待時間變化的問題,我們把上爻在原位等待的時間叫做“反身”,經文上就叫“豹變”,意思就是像豹子那樣,隨著季節的變化改變毛色。上爻的天干不同,“反身”所需要的時間也就不同,如果是上爻為乙,“反身”變癸就需要八個時間單位;上爻為丙,“反身”變壬就需要六個時間單位;上爻為丁,“反身”變辛就需要四個時間單位;上爻為戊,“反身”變庚就需要兩個時間單位;上爻為庚,“反身”變戊就需要八個時間單位;上爻為辛,“反身”變丁就需要六個時間單位;上爻為壬,“反身”變丙就需要四個時間單位;上爻為癸,“反身”變乙就需要兩個時間單位。上爻只有“反身”再至五,這才符合人道。
屯卦上爻講“乘馬班如,泣血漣如。”為什么屯上的日子這樣難受呢?原來屯卦的天道是乙己丙甲戊丁,屯五戊至上爻丁,雖然合乎人道,但正與天道犯頂。上爻丁至五爻戊,應當說是既合天道,也合地道,只是正與人道犯頂。上爻丁“反身”變辛再至五是合乎人道,但在此之前,五爻戊已經變成了庚,上爻辛再至庚還是正與天道犯頂,這就是屯上“泣血漣如”的一個原因。
61、什么是“人元”?
前面我們談到了天元與地元,指出天元是甲,地元是己。天元甲的權威限定在原筮卦中,在原筮卦,天元甲具有“只出不入”的性質,地元己具有“只入不出”的性質。到了“復筮卦”,天元甲與地元己的這種性質就反了過來,天元甲變成“只入不出”,地元己變成“只出不入”,當然,能不能出入,還要看環境。
天元與地元沒有固定的爻位,可能在初位,也可能在二位、三位、四位、五位或者上位。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天元與地元一定處在對立的位置,比如說天元在初,那么地元一定在上;天元在二,地元一定在四;天元在三,地元一定在五,如此等等。
現在我們再說說六爻的另一個“元”,這就是“人元”。所謂“人元”就是每一個卦的初爻。初爻不一定是這個卦在時間上的起點,但卻是觀察的起點,敘述的起點,是人道上的開端。
人元與天元和地元相比較,就是它有固定的爻位,也就是初位,只有六爻當中的初爻才是人元。人元有與天元或地元合而為一的時候,比如說乾卦的初爻是天元,也是人元。坤卦的初爻是地元,也是人元。但更多的時候是不一致。
在卦體上,人元的確定非常簡單,一看就知,那就是初爻,但是人元的天干是那一個?這就成了一個相當復雜的問題,因為它可能是甲,也可能是己,還可能是乙、丙、丁、戊等等。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根據卦體上初與上、二與四和三與五的對立關系,以及甲和己、乙和丁、丙和戊、庚和壬、辛和癸的對立關系,只要初爻是甲,那么上爻一定是己;只要初爻是乙,那么上爻一定是丁;只要初爻是丙,那么上爻一定是戊;只要初爻是己,那么上爻一定是甲;只要初爻是庚,那么上爻一定是壬;只要初爻是辛,那么上爻一定是癸,只要初爻是壬,那么上爻一定是庚,只要初爻是癸,那么上爻一定是辛。
初爻居下。對于下爻,經文中有許多象,如“潛”、“淵”、“地”、“趾”、“足”、“坎窞”、“幽穀”等等,這些象也可以說是人元之象,據此我們說人元也是卦體的“基礎”,對卦體起著支撐的作用,它就是卦體的“重心”。用老子的話說,也可以叫“善下之”的“百谷王”。
卦分原筮、復筮兩類,原筮卦的人元,用社會做比擬就是執政者、統治者,經文上也叫“開國承家”的“大君”。經文上有三處提到“大君”,一是師卦上爻講“大君有命,開國承家,小人勿用”,正是這個爻變成了小畜卦的初爻;二是履卦三爻講“眇能視,跛能履,履虎尾,咥人兇,武人為于大君”,正是這個爻經過泰卦、否卦,變成了同人卦的初爻;三是臨卦五爻講“知臨,大君之宜,吉。”臨卦的初爻是“大君”,這個“大君”的行動適宜至五。
在原筮卦,初位是“君位”,初爻是“大君”,相對于這個“大君”來說,其它爻就是臣民。
在復筮卦。初爻是人元,但不是“大君”。這個人元可以認為是“臨時執政”,是被統治者的“頭領”,是“大君”的換位思考。一個卦體是否穩定,或者說一個國家的政權是否鞏固,主要看“大君”的執政能力,也要看上爻的適應情況,如果初上雙方都覺得過得去,那么一般說來這個政權就是鞏固的;如果有一方覺得過不下去,那么這個政權就處在危險當中;如果雙方都覺得過不下去,那么這個政權離垮臺的日子也就不遠了。
(62) ? ? 什么是“君子之道”?
“君子”一辭是周易中頻繁出現的一個辭,全部經文共出現二十次,茲摘錄如下:
1、 乾三: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
2、 坤卦辭:君子有攸往,先迷後得主。
3、 屯三:君子幾不如舍,往吝。
4、 小畜上:月幾望,君子征兇。
5、 否卦辭: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貞。
6、 同人卦辭:利涉大川,利君子貞。
7、 謙卦辭:亨,君子有終。
8、 謙初:謙謙君子,用涉大川,吉。
9、 謙三:勞謙,君子有終,吉。
10、 觀初:童觀,小人無咎,君子吝。
11、 觀五:觀我生,君子無咎。
12、 觀上:觀其生,君子無咎。
13、 剝上:君子得輿,小人剝廬。
14、 遯四:好遯,君子吉,小人否。
15、 大壯三:小人用壯,君子用罔。
16、 明夷初:君子于行,三日不食。
17、 解五:君子維有解,吉,有孚于小人。
18、 夬三:君子夬夬。
19、 革上:君子豹變,小人革面。
20、 未濟五:君子之光。
“君子”一辭的“初筮告”就是乾三,我們知道,乾卦的天道與人道是一條道,由三至四是人道,由丙至丁是天道,雖然乾三至四既合天道,也合人道,但這并不等于爻在運行當中沒有“脫軌”的危險,乾初至二,初位等于空缺,這個空缺出來的位置,三四五爻都有可能來填補,乾三就面臨著一個返回初位的問題,這就是乾三“夕惕若厲”的原因。如果是乾三依照天道與人道至四,那么這樣的人就是“君子”。
“君子”一辭的第二次出現是在坤卦,坤卦是乾卦的顛倒,坤卦的天道與人道也是一條道,只是方向正與乾卦相反,但如果是按照天道與人道運行,最后也會回到天元甲,這就是“先迷后得主”,可見坤卦按照人道運行,也是“君子”。
“君子”一辭的第三次出現是屯卦,屯卦的天道與人道發生了錯亂,并且出現了失衡,屯卦的天道如果是按照人道順序排列就是乙己丙甲戊丁,三爻受五爻的影響,有一種向上的趨勢,這就是地道,三爻丙的天道運行方向是上爻丁,可見由三直接至上是既合天道,也合地道,所謂“即鹿無虞”說的就是這個選擇,但這個選擇容易造成卦體傾覆。三爻的另一個選擇是堅持人道至四,這就是“君子幾不如舍”。
以上三例說明,判斷一個爻的行動是不是“君子之行”,就看是不是堅持人道。
我們還可以舉一個上爻的例子,小畜上講“君子征兇”,這是怎么回事呢?小畜卦是個局部失衡卦,小畜卦的天道是戊乙甲丁己丙,上爻怎樣運行才是“君子”呢?原來就是“反身”至五,上爻丙“反身”變成壬,由上爻壬再至五爻己,從時間上講需要七個時間單位,再加上三五互衡,沒有地道的力量可借,在這種情況下,即便是“君子”,是正義戰爭,那么這樣的征伐也兇險。從小畜卦的上爻情況還可以看出,上爻只是人道的終結,不一定就是天道的終結。
在二十處“君子”中,有十八處談到“君子”的地方,都是講爻的運行遵循了人道,因此我們說人道,一般來說也就是“君子之道”。或者說人道是判別“君子”抑或“小人”的一個標準。
我們說人道一般說來也就是“君子之道”,這是因為并非所有的“君子”都是遵循人道。比如說謙初,謙卦是一個嚴重的局部失衡卦,謙卦的天道是丁甲丙己戊乙,由于三爻至初既合天道,也合地道,因此謙卦還是一個動態失衡卦,在這樣的形勢下,要求初爻固守初位或者向二爻進發是不可能的,只有向五爻方向運動才既合天道,也合地道。爻辭講“謙謙君子,用涉大川”說的就是由初至五。由初至五不合人道,為什么還要說它是“謙謙君子”呢?原來這里一是謙初身不由主,這是一種被動的行為,是不得已而為之,二是這樣也有利于建立新的穩定的卦體,所以謙初的行為,也不失為“君子”。
再比如解五,解卦是個平衡卦,解卦的天道是甲辛庚癸壬己,卦體平衡本不易運動,再加上由二至三和由四至五都是正與天道犯頂,所以解卦實際上是一個陷入僵局的卦,要打破這個僵局,只有四爻至初替代初爻,這可以認為是一次“政變”,在這場“政變”中,五爻壬的行動只有服從四爻癸,這實際上是五爻在人道上的一個倒退,但是這個倒退是為了整體從僵局中解脫出來,所以五爻的行動也不失為“君子”,這就是“君子維有解”,盡管如此,它還是把四爻取代初爻的行動視作“小人”,這就是“有孚于小人”。
從以上兩例可以看出,人道是判別“君子”抑或“小人”的一個標準,但還不是最高標準,最高標準應當是卦體整體的穩定與通達,凡是有利于卦體整體的穩定與通達的行為,才是“君子”的行為,不利于卦體整體的穩定與通達的行為,才是“小人”的行為。
“君子”是中國傳統道德文化的一個重要概念,廣泛見于先秦典籍,特別是以孔子為代表的儒家,更是把“君子”作為人格理想,當做一種具有普世價值的判別是非的標準,這種觀念是與周易不符的,周易以堅持不堅持人道作為判別“君子”的一般標準,這是因為初爻是人元,人元的地位需要穩固,人元的政令需要人們執行,人道的規定,恰恰就是為了維護人元的地位,保障政令的通達,所以忠于人元,是“君子”的首義或本質。但是,人元不是一個,而是兩個,原筮卦的人元是“大君”,是執政者,復筮卦的人元是被統治者的首腦,兩個人元地位不一樣,利益也并非都是一致。忠于“大君”的是“君子”,忠于被統治者首腦的也是“君子”。原筮卦中的“君子”到了復筮卦可能就是“小人”或“寇”,復筮卦中的“君子”到了原筮卦可能就是“小人”或“寇”,這樣一來,也就沒有什么統一的判別“君子”的標準。這就好比孔子視柳下跖為“盜跖”,柳下跖則視孔子為“盜丘”。說柳下跖為“盜”有理由,說孔子為“盜”同樣也有理由。把只忠于一個人元的“君子”當做是具有普世價值的標準,不過就是欺世而已。
那么到底還有沒有一個判別“君子”的客觀標準呢?我們說還是有的,就周易而言,那就是維護卦體的穩定與通達,也就是既“貞”且“亨”,用社會做比擬也就是為了大多數人的根本的長遠的利益。謙初不走人道,那是為了求得卦體的穩定;解五在人道上倒退,那是為了求得諸爻的通達。拘泥于人道,在許多情況下根本行不通,但是,為大多數人謀利還是為少數人謀利,這是可以考察的,這也才是判別“君子”抑或“小人”的客觀標準。
(63) “匪寇婚媾”與“婚媾有言”
“匪寇婚媾”是一句爻辭,先見于屯卦二爻,再見于賁卦四爻和睽卦上爻;“婚媾有言”也是一句爻辭,見于震卦上爻。這兩句爻辭的辭義并不難解,困難的是為什么要在這些卦爻上寫上這樣的辭句,這就需要弄清楚這些卦的卦體與易道。
一般說來,婚媾是男女之間的事,反映在卦爻上就是陽與陰之間的事,陽求陰是“婚媾”,陰求陽也是“婚媾”。
屯卦是個局部失衡卦,屯卦的人道是初二三四五上,按照人道順序納入天干就是乙己丙甲戊丁,屯初為陽,屯二為陰,按照人道,如果是初爻至二,在取象上就可以說是“婚媾”。但是屯卦初與二的“婚媾”卻不順當,這是因為,屯初是過程的第二階段,按照天道與地道,屯初應當向三爻丙方向運動,只是按照人道才應當向二爻方向運動,這就是屯初“磐桓”的原因。屯初與屯二看似一步之遙,其實由乙到己隔著四個時間單位,或者說屯初不可能至二,這是一個有名無實的“婚媾”,因此二爻才講“女子貞不字,十年乃字”。“婚媾”雖然是有名無實,但由初至二畢竟合乎人道,因此才有了“匪寇”之說。
賁卦也是個局部失衡卦,賁卦的天道是癸庚己壬甲辛。賁三為陽,四為陰,由三至四合乎人道,因此這也是個“匪寇婚媾”。當然,這個“婚媾”也不大般配,三為己,四為壬,由三至四隔著三個時間單位,這么長的時間差距,假如把賁四看做是妙齡少女,那么賁三就是白發蒼蒼的老翁,因此才有了“賁如皤如”之說。
睽卦是個平衡卦,睽卦的天道是辛甲壬己庚癸。睽上為陽,睽五為陰,如果是五爻依照人道至上,那么對上爻來說也是“匪寇婚媾”。與屯初至二和賁三至四不同的是,這是一個陰求陽。這個“婚媾”其實也是有名無實,因為五上之間隔著三個時間單位,再加上卦體平衡,五爻借助不了地道,本身是個弱爻,還要上一個臺階,所以“婚媾”的希望不大。但也正因為這個有名無實的“婚媾”,上爻也就沒有傷害,這就是睽上“先張之弧,後說之弧”的原因。
震卦是個局部失衡卦,震卦的天道是丁甲丙己戊乙。震上為陰,四為陽,所謂“婚媾”是上與四之間的事,為什么震上的“婚媾”要受到責難呢?原來這里一則是由上至四不合人道;二則由乙到己不合時宜,三則對卦體的穩定極為不利。
震上的情況,與革上的情況相似,革卦也是一個局部失衡卦,革卦的天道與震卦相同,革上依照地道應當至四,革上如果至四,那就是“小人革面”,“革面”不是人們所理解的洗心革面、痛改前非的意思,而是以“革”蒙面,比喻目光短淺,隨波逐流,不講原則。
以上說明,爻的行動以及爻與爻之間的和合,要看是否遵從人道,遵從人道就不是“寇”或“小人”,不遵從人道就有可能是“寇”或“小人”。“寇”與“小人”也同“君子”一樣,是經文中常出現的字、辭,一般說,判別“君子”抑或“寇”和“小人”的標準就是看堅持與不堅持人道。
遵從人道的“婚媾”只能說是“匪寇”,至于是否般配、和諧、美滿那就不一定了。這也好比封建社會的婚姻,遵從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應當說是明媒正娶,但這樣的婚姻是否幸福那還得另當別論。
(57) “取女”與“納婦”
合乎人道的婚姻叫“匪寇婚媾”,不合乎人道的婚姻一般就叫“取女”、“納婦”。
“取女”、“納婦”這些辭句最先出自蒙卦,蒙卦二爻講“納婦,吉”,三爻講“勿用取女,見金夫,不有躬。無攸利。”蒙卦是個局部失衡卦,蒙卦的天道是辛庚甲壬己癸,蒙二為陽為庚,所謂“納婦”是接納五爻己,這種接納合乎天道。蒙三為甲為陰,所謂“勿用取女”是說此女不可取也,是誰要取這個女子呢?原來是上爻癸,上爻癸取三爻甲,這也合乎天道,這個合乎天道的婚媾為什么就不可以呢?原因有兩個,一個是二爻至三合乎人道,這可以說是個“匪寇婚媾”,但是卻不合時宜,不合時宜的強行進取,難免給對方造成傷害,這就是三爻辭講的“見金夫,不有躬”,“金夫”就是指的二爻庚。二是上爻承擔著穩定卦體的任務,上爻講“不利為寇,利御寇”,上爻如果至三,因為走的不是人道,那就是“為寇”。
從蒙卦的“納婦”、“取女”,可知婚媾不一定都按照人道,但有兩個原則是要遵循的,一個是有利于爻與爻的通達,設想沒有蒙二的“納婦”,那么蒙五就會陷入孤立局面,成了“孤女”或“寡婦”。二是有利于卦體的穩定,這可以理解為社會的穩定,不利于社會穩定的婚媾,那是不可取的。
“勿用取女”一辭另見于姤卦辭,姤卦辭講“女壯,勿用取女”。 姤卦是一個平衡卦,姤卦的天道和蒙卦一樣,也是辛庚甲壬己癸。姤初是姤卦唯一的一個陰爻、弱爻,獨立支撐著卦體,卦辭就用“女壯”來形容,這里完全沒有什么一女侍五男的意思,更沒有什么淫亂的意思,它的作用可以用“王后”或“女王”做比擬。但畢竟自身柔弱,是任重而力微,在這種情況下,容不得侵擾,可見這里的“勿用取女”也是從穩定卦體的角度考慮。
“取女”肯定不合人道,但如果是有利于卦體的穩定,這樣的“取女”也不是不可以,咸卦就向我們展示了一個“取女吉”的例子。咸卦是一個局部失衡卦,咸卦的天道是乙戊己丙甲丁。由于初爻與四爻之間是一個“天地相悖”,因此咸卦又是一個動態平衡卦。咸卦的主要矛盾是在初四之間,而四爻又是主要矛盾的主要方面,咸卦的命運,取決于四爻的動向。咸卦有三個陽爻和三個陰爻,如果以陽喻男,以陰喻女,那么可以說咸卦有三男三女,如果是依照人道,那么二爻至三可以叫“求婚媾”;五爻至上可以叫“匪寇婚媾”。如果是依照天道,那么五爻至初為“取女”;四爻至上為“取女”;初爻至四為“求婚媾”,對四爻而言也可以叫“納婦”。咸卦辭講“取女吉”,原來指的就是由五至初或者由四至上,這兩個“取女”都不合人道,但都對卦體的穩定有利,五爻至初等于加強了卦體的基礎;四爻至上,卦體有可能變成“漸卦”,而“漸卦”是一個靜態平衡卦。當然這里說的“漸卦”與六十四卦中的漸卦,在天道與數結構上不一定相同,但作為相對穩定的平衡卦則是一樣的。
傳統易學不知道真實的卦體與易道,把咸卦說成是什么“女下男”,或者是“少男”、“少女”,其實是大謬,按照這個邏輯,屯卦是“長男”和“中男”,屯卦中根本沒有“女”,哪里來的什么“女子貞不字”?哪里有什么“求婚媾”?蒙卦是“中男”和“少男”,哪里又出來“取女”、“納婦”之說?
(61) “利涉大川”與“不利涉大川”
經文上共有十二處提到“涉大川”,這十二處是需卦辭;同人卦辭;蠱卦辭;大畜卦辭;頤上辭;益卦辭;渙卦辭;中孚卦辭;未濟三辭。還有一處“不利涉大川”,為訟卦辭;一處“不可涉大川”,為頤五辭;一處“用涉大川”,為謙初辭。
什么是“大川”?為什么有的“利涉”?有的“不利涉”或“不可涉”?還有的是“用涉”?這里我們就探討一下這個問題。
什么是“大川”?這不用解釋,誰都明白,問題是在卦體上,在易道上,什么樣的行動才叫“涉大川”?
在上述十二處“涉大川”中,有八處是卦辭,有四處是爻辭,卦辭中談到的“涉大川”,沒有具體指出是哪個爻,因此比較難以判斷。爻辭中談到的“涉大川”,因為有具體的爻,容易判斷,所以我們就先從爻辭說起。
謙卦初爻講“謙謙君子,用涉大川,吉。”謙卦是個局部失衡卦,謙卦的天道是丁甲丙己戊乙,由于三爻至初既合天道,也合地道,因此謙卦還是一個動態失衡卦。謙初是個弱爻,謙初周邊的態勢決定了這個爻除了五爻以外,可以說是無路可走,由初至二需要七個時間單位;由初至三正與天道和地道犯頂;由初至四需要兩個時間單位,但背離人道。只有至五,才既合天道,又合地道。可見“用涉大川”就是由初至五。
頤卦是一個平衡卦,頤卦的天道是乙戊己丙甲丁。頤五講“不可涉大川”,顯然這個“涉大川”是指由五至初,五爻至初合乎天道,但這對初爻這個“基礎”來說就是一種撼動;頤上講“利涉大川”,顯然這個“涉大川”是至由上至二,上爻至二合乎天道,這不會撼動初爻,卻能實現諸爻的通達。
未濟卦是個平衡卦,未濟的天道是癸庚己壬甲辛,三爻是這個卦的地元,有著“只出不入”的性質,但因為是個弱爻,“出”的能力有限,與三爻相鄰的有四個爻,這四個爻是初二上四,它們恰似一堵墻,擋住的三爻的出路,至二合乎天道但正與人道犯頂;至上需要兩個時間單位,但不合人道;至四合乎人道但需要三個時間單位;至初不合人道且需要四個時間單位。三爻可以說處在“十字路口”,在方向上有四種選擇,但理想的選擇卻是一個也沒有。
三爻到底應該向什么方向運動呢?這就需要了解未濟卦的態勢,未濟卦卦體平衡,從穩定的角度講是諸爻不動,彼此相安為好,因此未濟卦的二、四、五爻都講“貞吉”,但是如果諸爻都不動,那么未濟卦就陷入僵局,從打破這個僵局的角度考慮,三爻的運動方向還是應當至上,三爻至上,可以推動五爻至初,五爻至初,意味著天元甲重新回到初位,這樣未濟卦的僵局就會解開。上爻講“濡其首,有孚失是”,說的就是三爻到來的情況。如此看來,未濟三的“利涉大川”就是由三至上。
總括起來,“涉大川”就是不走人道,或者說是在人道上抄了近道,比如說按照人道,由初至五需要經過二三四爻,現在由初直接至五,顯然是走了近道。
了解了什么是“涉大川”,也就不難解釋卦辭中的“涉大川”,至于“利”與“不利”,那要看是否有利于卦體的穩定與通達。比如需卦雖然是個局部失衡卦,但諸爻難以通達,卦辭講“利涉大川”,就是說三爻適宜直接至上。訟卦也是個局部失衡卦,諸爻也難以通達,但上爻如果至三,那么有可能造成卦體的傾覆,卦辭中的“不利涉大川”就是指的上爻不宜至三。
“涉大川”有時候也叫“馮河”,泰卦二爻講“包荒,用馮河;不遐遺,朋亡。得尚于中行。”泰卦是個整體失衡卦,泰卦的天道是戊甲丁己乙丙,泰二的天道運行方向是五爻乙,由二至乙,在這里就成了“馮河”。
(58) “進”與“退”
進是前進,退是后退,由于天道與人道的錯亂,這樣也就出現了兩種進退,人道上的進是由初至二、由二至三、由三至四等等,人道上的退則是由上至五、由五至四、由四至三等。天道上的進是由甲至乙、由乙至丙、由丙至丁等,天道上的退則是由丁至丙、至乙、至甲等。
“進退”一辭在經文中出現兩次,一次是在觀卦,一次是在巽卦。
觀卦三爻辭講“觀我生,進退。”觀卦是個局部失衡卦,觀卦的天道是癸庚己壬甲辛,由于初五之間是個“天地相悖”,因此觀卦還是個動態平衡卦。觀卦三爻是觀卦的地元,在觀卦中具有“只出不入”的性質。但是三二之間卻是個“天人相悖”,按照人道是由二至三,按照天道卻是由三己至二庚,這就是說,三爻天道上的“進”,從人道上看就是“退”;按照人道由二至三是“進”,從天道上看卻是“退”。我們把觀卦二三之間的關系叫做“天人相悖”,意思就是人道與天道在這里犯了頂。
巽卦也是個局部失衡卦,巽卦的天道是丁甲丙己戊乙,巽初講“進退,利武人之貞。”這是什么意思呢?原來巽初至二,按照人道這是“進”,但是按照天道是由丁至甲,這就成了“退”。
人道上的“進”,在天道看來是“退”;天道上的“進”,在人道看來是“退”,這種現象是一個比較普遍的現象,不是觀卦和巽卦所獨有。
具體到一個卦中,無論是人道還是天道,其“進退”都是有限的,不是無限的。乾卦人道上的“進”是由初至上,自初算起,經歷五個單位,這是一個極限,超出這個極限便成了“退”。乾卦天道上的“進”是由甲至己,自甲算起,也是五個單位,這也是一個極限,超出了這個極限便成了“退”。坤卦也是一個天道與人道合一,但卻沒有乾卦幸運,坤卦天道上的“進”是由己至甲,自己算起,是五個單位。坤卦人道上的“進”,表面上看是由初至上,也是五個單位,其實坤卦的運行,自初算起,到了三爻時便停頓下來,作為運行單位,不過就是兩個單位。這種情況就好比從北京開出一列火車,目標是廣州,由于缺乏燃料或其它原因,火車只運行到武漢,我們的計算只能算北京到武漢的距離,而不能計算北京到廣州的距離。
其它六十二卦,由于天道與人道的錯亂,無論是天道還是人道,都沒有達到極限。例如屯卦,按照人道運行,自初算起,那是一步都沒有走,因此二爻才有了“女子貞不字”之說。按照天道,屯初為乙,自乙算起,到達己時也就是四個單位,己是屯卦在天道上的終結。再如蒙卦,按照人道運行,自初算起,也是一步都沒走。按照天道,蒙初為辛,自辛算起,到達甲時也就是三個單位,甲是蒙卦在天道上的終結。
初爻不能行動,不等于其它爻也不能行動。以屯卦為例,屯初按照人道不能行動,但屯四按照人道卻有可能行動,屯四為甲,五為戊,由甲至戊需要四個時間單位,因此爻辭說“求婚媾,往吉,無不利”。按照天道,屯初是有活動能力的,可以至丙、至丁。屯四為甲,按照天道可以至乙,至五合乎人道,至初合乎天道,這就是屯四“無不利”的原因。但是屯四至五是人道上的“進”,也是天道上的“進”;屯四至初從人道上看是“退”,從天道上看就是“進”。屯三為丙,由三至四是人道上的“進”,由丙至甲就成了天道上的“退”,這個“退”需要八個時間單位,大大超過了極限,因此屯三才有了“往吝”之說。
(75) “往”與“復”
“往”是前往,“復”是歸來。如同卦爻的運動有人道上的“進退”與天道上的“進退”一樣,卦爻的運動也有人道上的“往復”和天道上的“往復”。
人道上的“往復”有一個站在什么立場上的問題,一般情況是站在初爻的立場上,自初而上就是“往”,反過來說,自上而初就是“復”或“來”。比如說泰卦,泰卦的初二三爻為陽,四五上爻為陰,卦辭講“小往大來”,說的就是人道上的“往來”,這里的“小”指的是陰爻,陰爻量小,量小的陰爻到了四五上,這就是“小往”,陽爻量大,量大的陽爻到了初二三,這就是“大來”。再比如說否卦,否卦的初二三爻為陰,四五上為陽,卦辭講“大往小來”,說的也是人道上的“往來”,這里的“大”指的是陽爻,陽爻量大,量大的陽爻到了四五上,這就是“大往”,陰爻量小,量小的陰爻到了初二三,這就是“小來”。
傳統易學不曉得陽爻量大,陰爻量小,錯以為“陽爻輕清宜上升,陰爻重濁宜下降”,于是有了什么“陽升陰降”,有了什么“天地交”,其實是正好相反。傳統易學也不知道泰與否的關系是“覆卦”,而不是“錯卦”,究其原因,也與不曉得陽大陰小有關。
天道上的“往復”也有一個站在什么立場上的問題。站在天元甲的立場上,由甲向己的方向運動就是“往”,由己向甲的方向運動就是“復”。這種一往一復的運動因為方向正好相反,所以可以把由甲向己的運動稱為“正”,把由己向甲的運動稱為“反”。
不只是由甲到己或者由己到甲,在運動過程中,如果是從某一個階段返回,這也叫“復”。小畜初為戊,小畜二為乙,由戊至乙就叫“復自道”,意思就是這種返回合乎人道。復卦初爻為癸,二爻為庚,自癸至庚也是返回,這個返回也合乎人道,所以就叫“反復其道”。由癸至庚需要七個時間單位,因此復卦辭又講“七日來復”。其實小畜初至二,即由戊至乙,也需要七個時間單位。
復卦是專講返回的,復卦的天道是癸庚己壬甲辛,從這里可以看出,復卦的出發點是三爻己,返回的目的地是五爻甲,由于各爻所處的位置不同,表示的階段不同,還有卦體的態勢,因此也就有了“不遠復”、“休復”、“頻復”、“獨復”、“敦復”和“迷復”的差別。復卦初爻講“不遠復”,這是因為初爻為癸,初癸至五甲的距離最近,但這只是從天道上看,如果是從人道上看,由初至五,正好就是一個“涉大川”。
“往”與“復”是相對的,沒有“往”也就沒有“復”,反過來說,沒有“復”也就沒有“往”,泰卦三爻辭講“無往不復”,這是因為泰卦的天道是戊甲丁己乙丙,站在三爻丁的立場上,二爻甲為“往”,這個“往”是已往,是已經過去的東西,沒有這個“已往”,也就沒有丁。對丁而言,初爻戊是“前往”,是未來,這個未來經過兩個時間單位就會變成庚,三爻丁也就變成辛,對辛而言,庚又成了“復”。
必須區分出是人道上的“往復”還是天道上的“往復”,如果不能區分,那就無法理解卦辭與爻辭,也理解不了卦爻是如何運動。
(59) “有攸往”與“無所往”
“有攸往”一辭最先出現在坤卦,坤卦辭講“君子有攸往,先迷后得主”。“無所往”一辭出現在解卦,解卦辭講“無所往,其來復”,什么是“有攸往”與“無所往”呢?
我們已經知道,坤卦的運動與乾卦不同,乾卦的運動,可以說是自始至終,也就是由初至上,坤卦的運動是有始無終,初爻的運動,最多也就是到達三爻,三爻“含章可貞”,四爻“括囊”,這就是說,坤卦的運動,在中途就停頓下來,既然停頓,也就沒有“往”的問題,為什么卦辭還要說“君子有攸往”呢?原來這里說的“攸往”,不是卦爻的運動,而是時間的運行,局部的卦爻的停頓,不等于時間也停止,好比一個人,白天勞動,夜晚休息,勞動時時間在運行,休息時時間也在運行。坤卦時間的運行是有一個終點,這個終點就是上爻甲。坤卦的天道與人道也是同一條道,對人而言就是“與時偕行”,因此卦辭說“君子有攸往,先迷后得主”。
一般情況下,單說“有攸往”,這個“攸往”可能是“以往”,也可能是“已往”。“以往”是自今而后,由此及彼,是未來。“已往”是自前而今,由彼及此,是歷史。坤卦如果是站在初爻的立場上,那么這個“有攸往”就是“以往”。如果是站在上爻的立場上,那么這個“有攸往”就是說是“已往”,是講已經發生的事情。
特定情況下,“攸往”就是專指“已往”,與“攸往”相對待的就是“所往”。解卦就對這兩種“往”做了區分,解卦辭講“利西南。無所往,其來復,吉;有攸往,夙吉。”解卦是個平衡卦,解卦的天道是甲辛庚癸壬己,天元甲在解卦中是人道上的開端,但卻是天道上的終結,作為終結階段,其性質是“只入不出”,或者說是沒有“活力”,這樣一個沒有“活力”的爻,當然就是“無所往”。站在初爻的立場上,它是上面諸爻回復的目的地,如同復卦的五爻一樣,所以是“其來復”。解卦中的天元甲雖然是“無所往”,沒有前程,沒有未來,但不等于沒有歷史,或者說是沒有來歷,它的來歷就是“攸往”。
從另一個角度講,“攸往”也可以叫“前因”,“所往”可以叫“后果”,卦爻的運動,正是通過“攸往”與“所往”,形成了一個因果鏈條。
(69) ? “初”與“終”
“初”是指開始,“終”是指終結。卦爻的運動,有人道上的“初”與“終”,也有天道上的“初”與“終”。人道上的“初”就是初爻,我們也叫“人元”,“終”就是上爻。天道上的“初”在原筮卦就是甲,我們也叫“天元”;在復筮卦就是己,我們也叫“地元”。“終”在原筮卦就是己,在復筮卦就是甲。
人道上的“初”與“終”是明顯的,也是為絕大多數易學家認可的。天道上的“初”與“終”是隱晦的,到今天也還沒有幾個人認識到這一點。
天道上的“初”與“終”與人道上的“初”與“終”有一致的時候,例如乾卦與坤卦,更多的時候是不一致,個別情況還正好相反,例如蹇卦和解卦,這兩個卦的人道上的“初”恰好就是天道上的“終”,而人道上的“終”恰好又是天道上的“初”。
必須區分出天道上的“初”與“終”與人道上的“初”與“終”,否則面對卦辭與爻辭,就會感到茫然不解。
經文中“初”字與“終”字出現多處,有的是指人道上的“初”與“終”,有的是指天道上的“初”與“終”。例如坤卦三爻講“或從王事,無成有終”,這個“終”就是說的人道上的“終”,坤卦變屯卦是坤五變成了屯初,坤三則變成了屯上,屯上是屯卦在人道上的終結,因此坤三才說“有終”。訟三講“或從王事,無成。”訟卦變師卦是訟四變成了師初,訟三則變成了師五,師五不是人道上的終結,因此訟三也就只說“無成”而不說“有終”。萃卦初爻講“有孚不終”,萃卦的天道是乙己丙甲戊丁,萃初視五為“孚”,五爻至上,正與天道地道相悖,因此在初爻看來就是“有孚不終”,這個“終”還是說的人道上的終結。
“終”在許多情況下是指天道上的終結,比如說需卦二爻講“需于沙,小有言,終吉。”需卦的天道是乙己丙甲戊丁,二爻己是需卦的終結,因此這個“終”就是天道上的“終”。履卦四爻講“履虎尾,愬愬終吉。”履卦的天道是壬己辛甲癸庚,四爻甲是履卦的終結,因此這“終”也是天道上的“終”。謙卦辭講“君子有終”,謙三辭也講“君子有終”,謙卦的天道是丁甲丙己戊乙,四爻己是謙卦在天道上的終結,三爻如果堅持人道至四,那就是“君子”,這個“終”還是天道上的“終”,不是人道上的“終”。
以上說明,單講“終”字,可能是人道上的“終”,也可能是天道上的“終”,到底是哪個“道”上的“終”,需要仔細分辨。
由于兩條“道”上的終始不盡相同,也由于卦爻運行當中的諸多原因,這樣就常常出現“有初無終”、“無初有終”或“無初無終”等現象。坤卦始于己而終于甲,表面上看這個卦是“有始有終”,實際上卻是個“有始無終”,因為卦爻的實際運行是自初至三就停頓下來,再加上四爻“括囊”,這就是說初爻沒有能力至上。
“無初有終”的現象更是普遍存在,比如說屯卦,從人道上說,初爻沒有能力至二,二爻也沒有能力至三,如此等等,屯卦在人道上只能算是“有始無終”。從天道上看,屯卦的天道是乙己丙甲戊丁,初爻乙不過是過程的第二個階段,這就是“無始”。二爻己是天道上的終結,初爻既然不能至二,因此就是個“無終”。再如蒙卦,蒙卦的天道是辛庚甲壬己癸,從人道上看,初爻根本不能至二,即便是至四以后也不能抵達上爻,所以這也是個“有始無終”。從天道上看,初爻辛是過程的第三個階段,這就是“無始”,三爻甲是天道上的終結階段,這個“終”從爻辭“不有躬”來看,也不是什么“善終”。
經文上有兩處“無初有終”,一處是睽卦三爻辭,另一處是巽卦五爻辭,我們看看這是怎么回事。睽卦是個平衡卦,睽卦的天道是辛甲壬己庚癸,我們且不說三爻壬能不能運動,只說它在人道上的位置,睽二為甲,四為己,自天道看,甲是睽卦的終結階段,己是睽卦的開始階段,對三爻而言,二為過去已有,四為未來還沒有,這就是為什么三爻要講“無初有終”。巽卦是個局部失衡卦,巽卦的天道是丁甲丙己戊乙,睽與巽的爻位完全相同,只是天道運行的方向正好相反。自天道看,二爻甲是巽卦的開始階段,四爻己是終結階段,自己之后,再要出現甲,那就是“新甲”。五爻戊處在四爻己之后,對五爻而言,四爻為終結,而“新甲”尚未出現,這就是巽五為什么也講“無初有終”的原因。
(76) ? “中行”與“獨行”
“中行”,顧名思義,就是取中道而行之,什么是“中道”呢?我們已經知道,卦體六爻,從靜態角度看是每一個爻都處在“十字路口”,也就是說在方向上有四種選擇。如果從動態角度看,四種選擇就成了三種選擇。比如說,初爻至二,那么擺在二爻面前的就是三上五;二爻如果選擇至三,那么擺在三爻面前的就是初四上,如此等等。為什么四種選擇變成了三種呢?道理很簡單,既然初爻選擇了至二,那么二爻就不能再選擇至初;既然二爻選擇了至三,三爻也就不能再選擇至二。這樣一來,四種選擇就變成了三種。每個爻,只有在不動的情況下,才有四種選擇。
經文中有幾處提到“中行”,下面我們就結合經文,看一看什么是“中行”。
“中行”的初筮告就是泰卦,泰卦二爻講“包荒,用馮河;不遐遺,朋亡。得尚于中行。”泰卦是個整體失衡卦,泰卦的天道是戊甲丁己乙丙。二爻甲是泰卦在天道上的開始階段,按照人道,二來自初,這樣在二爻面前就還有三條路可走,一是遵循人道至三,二是遵循天道至五,還有一條就是至上。這三條道到底哪條是“中道”呢?原來在卦體上,二為前,三為右,五為左,上為上,對于二爻而言,可見至上就是“中道”。從二甲到上丙略微不合時宜,但也不是不可能到達,二爻上行,可以減輕對初爻的壓力,甚至可能拉動初爻至二,這對卦體的穩定和初爻踐履人道有利,因此爻辭說是“得尚于中行”。
復卦四爻講“中行獨復”。復卦是個平衡卦,復卦的天道是癸庚己壬甲辛。復四壬依照天道是初爻癸,依照人道是五爻甲。按照人道,四來自三,這樣在四爻面前也有三條道可走,一是至初,二是至上,三是至五。從四爻的角度看,初為左,上為右,五為前為中,復四“中行”,顯然就是至五。自壬至甲,也是略微不合時宜,但也不是不可到達,何況是合乎人道。
益卦四爻講“益之用,兇事無咎。有孚中行,告公用圭。”,五爻講“中行,告公從,利用為依遷國。”益卦是個局部失衡卦,益卦的天道是辛庚甲壬己癸,五爻己為地元,是益卦在天道上的開端,三爻甲是天元,是益卦在天道上的終結,如果是地元取象為“王”,那么天元就取象為“帝”。如果其它爻視地元為“公”,那么地元也就視天元為“公”。四爻的“中行”就是至五,四爻至五合乎人道,但是不合天道,或者說由壬根本不能至己,所以爻辭講“告公從”,也就是隨從五爻的動向。五爻至二不合人道,但是合乎天道,假定五爻至二,那么四爻就會來到五位,這就是“利用為依遷國”。
夬卦五爻講“莧陸夬夬,中行無咎”,夬卦是個平衡卦,夬卦的天道是乙己丙甲戊丁,同益五一樣,五爻至二不合人道,但是合乎天道,夬五的“中行”就是至二,這種行動就像是莧草伏地而長一樣,因此叫“莧陸夬夬,中行無咎”
綜上所述,可知什么是“中行”,如果初爻至二,那么二爻的“中行”就是至上;如果二爻至三,那么三爻的“中行”就是至四;如果三爻至四,那么四爻的“中行”就是至五;如果四爻至五,那么五爻的“中行”就是至二。經文中沒有提到上爻,可以推斷,如果是五爻至上,那么上爻的“中行”就是至三。
“獨行”顧名思義就是單獨行動。在卦體上,除了天元或地元以外,一個爻是不能單獨行動的,要行動就必須連同處在同一條軌道上的其它三個爻。那么經文上為什么還有“獨行”一說呢?原來所謂“獨行”,只是脫離某個團伙的行動。復卦四爻講“中行獨復”,意思就是這個爻獨自回復。復四為壬,與壬為一個“團伙”的是庚辛癸,庚辛壬癸構成一個天道上的“圓圈”,復四至五的行動,脫離了這個“圓圈”,所以叫“中行獨復”。
夬卦三爻講“獨行遇雨”, 夬卦的天道是乙己丙甲戊丁,二三四五爻構成一個人道上的“圓圈”,這也是一個“團伙”,夬三上行,就脫離了人道這個“圓圈”,所以就叫“獨行”。夬三“獨行”至上,有一個陰陽和合的機會,陰陽間的和合,取象自然就是“雨”,因此叫“獨行遇雨”。如果是三爻堅持人道至四,那就是“君子夬夬”,這是一種脫離天道圓圈的行動;如果五爻堅持天道至二,那就會脫離人道,因此叫“莧陸夬夬”。
(71)? “主動”與“被動”
卦爻的運行,有一個“主動”與“被動”的區別,所謂“主動”就是由于某一個爻的發動,影響了其它爻的行動,這個爻我們就叫“主動爻”。所謂“被動”,是在某個爻的影響之下才開始行動,我們把這樣的爻就叫“被動爻”。
一般說來,作為開端的天元甲或地元己就是“主動爻”,例如乾卦,初爻甲就是“主動爻”,沒有它的發動,就沒有其它爻的運動與變化,它就好比多米諾骨牌的第一張。再如坤卦,初爻己就是“主動爻”,沒有它的發動,就沒有二爻的“直方大”。
但是,由于卦體的態勢不同,作為開端的天元甲或地元己并不總是每一個卦中的“主動爻”,例如小畜卦,小畜的天道是戊乙甲丁己丙,三爻甲是開端,由于二三之間是個“天人相悖”,所以三爻就成了“輿說輻”,既然已經“輿說輻”,它也就失去了主動性。小畜卦中的“主動爻”是二爻乙,如果二爻發動并且至上,那么這對初爻就是一種牽動,所以二爻辭講“牽復”,沒有它的牽動,就沒有初爻的“復自道”;二爻至上,對上爻則是一種推動,沒有二爻的推動,也就沒有上爻的“既雨既處,尚德載婦”。
判斷一個卦中,哪個或哪些爻是“主動爻”,首先要看卦體的態勢。一般說來,在局部失衡卦中,在失衡的那個“蹺蹺板”上,量大的一端為“主動”,量小的一端為被動。比如說謙卦,三爻量大,它就是“主動爻”,五爻量小,它就是“被動爻”,受三爻的影響,連帶初上也是“被動爻”。再比如咸卦,二四失衡,四爻量大,是“主動爻”,咸卦的命運就取決于這個爻的動向。
在整體失衡卦中,兩個“蹺蹺板”都發生了傾斜,判斷哪個爻主動,那就看兩個量大的爻中,誰至初的現實性更大。比如說泰卦,二爻與三爻都有至初的趨勢,但是三爻至初具有現實的性質,因此泰三就是“主動爻”。再比如說否卦,四爻與五爻都有至初的趨勢,但四爻至初具有現實的性質,因此四爻就是“主動爻”。
在平衡卦中,判斷哪個爻是“主動爻”不大容易,這是因為卦體平衡,諸爻處在相持、膠著狀態,這只有看天道與人道,看哪個爻更具天道或人道上的優勢。比如說大過卦,大過的天道是辛甲壬己庚癸,四爻是大過在天道上的開端,四爻至五是個“天人合一”,它可以算做是大過當中的一個“主動爻”,但這個“主動爻”又受到五爻的制約,所以四爻辭講“棟隆,吉,有它吝。”大過五處在“天人相背”當中,依照人道是至上,依照天道是至初。三爻處在“天人相左”當中,依照人道是至四,依照天道是至上,這樣大過三的行動就比大過五多了一些優勢,因此大過卦的命運,就取決于三爻的動向。
如果把主動與被動看做是一個矛盾,那么“主動爻”就是矛盾的主要方面,“被動爻”則是矛盾的次要方面。主要方面決定著卦爻的性質與前程。
主動與被動的關系不是一成不變的,是可以相互轉化的。比如說大有卦,單從局部失衡這一點來看,三爻是“主動爻”,特別是三爻還是大有卦在天道上的開端,但是大有卦的天道是癸庚己壬甲辛,二三之間是個“天人相悖”,這也如同小畜三的“輿說輻”。這樣決定大有卦命運的就不是三爻,而是上爻,上爻位置最高,勢能最大,因此上爻才講“自天佑之,吉無不利。”
(72) ? “十字路口”與“五種選擇”
我們說過,在卦體上,每一個爻都處在“十字路口”,也就是在方向上有四種選擇,例如初爻可以向前至二,也可以向后至四;可以向右至三,也可以向左至五。初爻是這樣,其它爻也是這樣,只不過每個爻所處的位置不同,在具體方向上有差別而已。
除了上述這四種選擇以外,每個爻還有一個選擇,那就是不動,哪個方向也不去。不動就是不選擇,這種“不選擇”也是一種“選擇”。四個方向上的選擇加上一個不動的選擇,這就是“五個選擇”。
初爻選擇至二的實例有許多,乾初、坤初就是初爻選擇至二;屯初也是選擇至二,因此二爻才說“匪寇婚媾”;小畜初選擇至二,因此爻辭才說“復自道”。初爻選擇至三的實例也有許多,比如說離卦,初爻講“履錯然,敬之,無咎”,這就是初爻至三。初爻選擇至四的實例也有許多,比如說蒙卦,蒙初講“發蒙,利用刑人,用說桎梏,以往吝。”這就是選擇至四。初爻選擇至五的實例也很多,比如說履卦,履卦初爻講“素履,往無咎。”這個“素履”就是至五,再比如說賁卦,賁初講“賁其趾,舍車而徒。”“舍車”以后就是徒步至五。初爻選擇不動的情況也不少,比如說屯卦,屯初講“磐桓,利居貞”,“居貞”就是爻位不動。再比如說需初,需初講“需于郊,利用恒”,“利用恒”也是不動。
我們再說說二爻,二爻選擇的方向是向上至上,向下至初,向右至三,向左至五。二爻向上的實例如小畜二的“牽復”;泰二的“得尚于中行”等;二爻至三的實例有坎二,坎二“求小得”就是至三;二爻至初的實例有巽二,巽二講“巽在床下”就是至初;二爻至五的實例有泰二,泰二講“包荒,用馮河”,這里說的就是至五。二爻選擇不動的情況也不少,比如豫二,豫二講“介于石,不終日,貞吉。”這里的“貞吉”說的就是不動為吉。
三四五上爻的選擇不再一一例舉,大體說來,每個爻都有五個選擇。
這五個選擇是可能的選擇,實際情況是每個爻不見得同時就有這五個選擇,它可能有一種,也可能有兩種三種或四種。選擇不動的爻如小畜三,小畜三講“輿說輻”,這是一個別無選擇,只有選擇不動。一般說作為終結的天元與地元也是別無選擇,如果說有選擇,那也只是接納哪個爻的到來的問題,不是主動出擊。在運動方向上只有一個選擇的如蒙初,除了“利用刑人”以外,就沒有別的選擇。再如謙初,除了“用涉大川”以外,也是沒有別的選擇。在運動方向上有兩個或兩個以上的選擇的例子有許多,比如說屯三,可以選擇至上,也可以選擇不動,選擇至上就是“即鹿無虞,惟入于林中”,選擇不動就是“君子幾不如舍”。泰二也是有兩個選擇,一個是至五,這就是“包荒,用馮河”,一個是選擇至上,這就是“得尚于中行”。
選擇有主動與被動的區別,主動的選擇如屯三、泰二等等,它們具有進取的能力,外界對它們的影響不大。被動的選擇如蒙初、蒙三等等,它們缺乏進取能力,動與不動,或者朝著什么方向運動,要看外界對它們的影響。
選擇有優劣的區分,從天道的角度看,如果是甲,那么它的選擇是以乙為優,以丙為良,以丁為可,以戊為劣。如果是乙,那么它的選擇是以丙為優,以戊為良,以己為可,以甲為劣。如果是丙,那么它的選擇是以丁為優,以己為良,以甲為可,以乙為劣。如此等等,這就叫一物降一物。從人道的角度看,自初至二為優,至三為良,至五為可,至四為劣。自二至三為優,至上為良,至五為可,至初為劣。自三至四為優,至上為良,至初為可,至二為劣。如此等等,這就叫一級管一級。
選擇的目的當然首先考慮的是自身的存在與發展,這就是擇優棄劣,趨吉避兇。但是,當著某一個爻的選擇與大多數爻的利益發生矛盾的時候,那就應當放棄個別爻的選擇,服從大多數爻的選擇。還以屯三為例,屯三至上是個“天地皆合”,可以說是既合天時,也得地利,這對三爻自身來說是無需乎憂慮。但就是對卦體的穩定不利,在這種情況下,只有放棄至上的選擇,才是正當的選擇,明智的選擇。
(73) ? “數動”、“位動”與“時動”
我們說天道、地道與人道,是卦爻運動與變化的三個基本法則,那么什么是卦爻的運動與變化呢?卦爻的運動與變化,具體說就是“數動”、“位動”與“時動”。
“數”就是指的卦爻內部所包含的天數與地數。在特定的時間內,一個爻包含著九個數,這九個數可能都是天數,也可能都是地數,更多的情況是天數與地數混雜,但爻數一定是九個;一個卦包含著五十四個數,這五十四個數,可能是二十四個天數和三十個地數,也可能是二十五個天數和二十九個地數,但卦數一定是五十四個數。天數與地數的比值一般情況下是一比一點五;特殊情況下是一比一點二五。爻的陰陽與剛柔性質,就是由爻內所含天數、地數的比例與比值所決定的。天數與地數可分為“定位數”與“大衍數”兩種,“定位數”是指固定在某一個爻上的數,“大衍數”是指能夠在不同的爻當中流動的數。“定位數”有七個,其中天數三個,地數四個。能夠在不同爻之間流動的“大衍數”有四十八個,其中天數為二十二個,地數為二十六個。爻的剛柔與陰陽的變化,就是“數”周流的結果。我們把“數”在不同爻之間的周流,就叫“數動”。
一般說來,“數動”比較隱晦,但從經文中我們還是能夠看出端倪。從坤三和姤五的“含章”一辭,讓我們知道陰陽并不總是純粹的,陰爻“含章”是說包含著天數,陽爻“含章”是說包含著地數。豐卦五爻講“來章”,是說有天數到來。天數與地數是構成卦爻的“素”,經文中有“素”字,這就是履卦初爻講“素履”,“素履”就是講“數”的運動。通常情況下,我們講爻動,就包括位動與數動兩種,位動其實是數的“集體運動”,“數動”則是指部分數的運動,因此也就出現了“位動數不動”、“數動位不動”和“位動數也動”這樣三種情況。“位動數不動”是講位的變更;“數動位不動”是說爻位不動,但數起了變化。“位動數也動”是說爻位有變化,數也有變化,比如說坤變屯、蒙變需等等。
“位”在經文上又叫“居”,這可以理解為“數”的居所。屯卦初爻講“利居貞”,就是適宜“數”的居所固定,但這不妨礙“數”的周流。隨卦三爻講“利居貞”;頤卦五爻講“居貞吉”;咸卦二爻講“居吉”;革卦上爻講“居貞吉”,這些“居”字,都可以理解為“數”的居所。“居貞”或“居吉”,就是爻位固定,但“數”可以周流。升卦上爻講“利于不息之貞”,這個“不息”就是指數的流動,“貞”是說爻位固定。井卦上爻講“井收勿幕”,也是說不要阻擋“數”的周流,這些都是“數動位不動”的實例。
“位”是指爻位,爻不離位,位也不離爻,在一定意義上說爻就是位,位也就是爻。但爻與位也有不同的地方,位關心數,只要是九個數就可以形成一個位,爻關心數,主要是關心九個數中,天數有多少,地數有多少。爻有陰陽、剛柔的區分,位無所謂陰陽、剛柔,只有上下前后左右之分。周易卦爻的運動,主要是指位的變更,我們把“位”的變更,就叫“位動”。與“數動”相比較,“位動”是最明顯的,比如說屯變蒙,爻的位置起了變化,但爻所包含的數卻沒有變化。
“時變”是指爻所表示的時間上的變化,如“前甲”變“后甲”、乙變癸、丙變壬等等。與“位變”相比較,“時變”也很隱晦。比如說,人們都知道“先甲三日”是辛,“后甲三日”是丁,但不知道丁與辛是同一個爻位,只是表示的時間不同,運行的方向也不同。
“數動”影響爻的剛柔變化,在一定條件下也會影響爻的陰陽的變化,如果一個或幾個爻的陰陽起了變化,那么也一定引起卦變。例如蒙變需、訟變師等等。
“位動”不一定引起“數動”,但一定引起爻的“時動”,引起卦變。例如屯變蒙、需變訟等等。
“時動”不一定引起爻的“數動”,但一定引起“位動”,引起卦變。例如師變比、萃變升等。
通常的情況下,“數動”、“位動”與“時動”總是結合在一起的。它們的運動,都遵循三道,是天道、地道與人道,造成了“數動”、“位動”與“時動”。
(62) “天心”、“地心”與“人心”
前面我們在(45)《天道之“心”》一文中指出,在天元甲和地元己之間,有一個“分界線”或“交匯點”,這個點就是丁或辛,“辛”又是進入下一個周期的起點,因此我們把它叫做天道之“心”,簡稱“天心”。下面我們再談談“地心”與“人心”。
所謂“地心”就是卦體的“重心”。卦體的“重心”在初爻上,我們已經多次說過,初爻是卦體的“基礎”,對卦體起著支撐作用,承受著上面諸爻的“壓力”,這種性質是其它爻所不具備的。不論卦體如何旋轉或滾動,最后總有一個在下的初爻,而初爻就是“重心”,我們這里又叫地道之“心”,簡稱“地心”。
“人心”就是人道之“心”。人道就是初二三四五上這個順序,在這個順序上,四爻就是人道之“心”。
為什么四爻就是人道之“心”呢?這有兩個理由,一個是在卦體上,從觀察的角度講,六個爻并非都是可見的,有的爻可以看到全部,如二爻;有的只能看到部分,如初三上五爻;有的為不可見,這就是四爻。四爻作為人道之“心”,這就好比“人心”也是直接看不到的。二是在人道這個順序上,不管是作為觀察順序,還是作為敘述順序,到達四爻這個階段,也可以說是過半。當做觀察順序,可以理解為認識已經或接近過半,后面的結局就可以類推。當做敘述的順序,可以說對于一個事物的交代,也已經或接近過半,后面的事情可以自己去想象。四爻可以說是認識與尚未認識、敘述與尚未敘述的一個分界線。
既然在卦體上四爻為不可見,為什么這里又把它作為觀察與敘述的分界線呢?原來四爻也不是孤立的,它的性質、地位與作用,是通過其它爻來反映的。比如說二與四是一個“蹺蹺板”,四爻不可見,但二爻為可見,從可見的二爻的動向,就可以認知四爻。四爻是人道上的一個不可逾越的階段,從二爻、三爻的行止上也可以認識四爻。
經文中有“心”字,有的“心”字是指“天心”,有的“心”字就是指的“人心”。比如說坎卦,坎卦是個整體失衡卦,坎卦的天道是乙戊己丙甲丁,與初爻為鄰的四個爻中,分別為戊己丙甲,至二戊合乎人道,但不合時宜與地道;至己合乎地道,但不合時宜也不合人道;至五正與天道犯頂,也是不合人道與地道,因此初爻辭把這個爻說成是“習坎,入于坎窞,兇。”但是,坎初也不是一點出路也沒有,卦辭講“維心亨,行有尚。”這就是坎初的出路,這個出路就是至四,坎初至四,雖然與人道相背,但是合乎天道與地道。由此我們知道了四爻就是“心”,所謂“維心亨”就是說只有“心”是通達的。“心亨”與“光亨”是卦爻通達的一些特有的形式,它可能是數的交流,可能是能量或信息的傳遞,也可能是某種影響。明夷卦更明確指出了四爻是“人心”,明夷四爻講“入于左腹,獲明夷之心,于出門庭。”
“天心”就是天干之辛,“地心”就是初爻,“人心”就是四爻。在取象上,每一個天干,每一個爻位,都有很多的取象,但“三心”的取象,也是存在的。
由于卦體的旋轉或滾動,“天心”有與“地心”合而為一的時候,比如說蒙卦、訟卦等等,初爻都是辛。“天心”也有與“人心”合而為一的時候,比如說否卦,四爻就是辛。但在多數情況下,“三心”是分離的。
“天心”的作用,如上所言,它代表了一個新的周期或新的事物的起點,沒有這個起點,卦爻的運行就不能完成這個周期,這就意味著窒息。“地心”的作用,在于使卦體保持穩定。“人心”的作用,在于人們對未知世界的探索、需求的滿足、愿望的實現。如果我們用一個字來反映“三心”的作用,那就是天心貴恒,地心貴衡,人心貴升。
(77) 什么是“人道象”?
前面我們談到了什么是“天道象”和什么是“地道象”,指出所謂天道象就是用“象”來形容、比喻或描述天道。所謂“地道象”就是用“象”來形容、比喻或描述地道。“天道象”基本上是建立在天干的基礎上,用人倫、血緣、等級等來反應爻與爻在時間上的先后順序,與爻位關系不大。“地道象”與爻位關系比較密切,主要反應爻與爻在空間上的相互關系。現在我們說說什么是“人道象”。
“人道象”就是用“象”來形容、比喻或描述人道。人道就是初二三四五上這個順序,“人道象”的取象依據也是這個順序。
初爻:元、大君(原筮卦)、從王事、戶庭、童
二爻:王臣、門庭、廟、田、日中
三爻:門、家、宮
四爻:門外、腹、心、身、廟、田、日中
五爻:家、
上爻:郊、野、角
人道是一個順序,按照這個順序行動的人,一般就叫“君子”,不按照這個順序行動,則叫“寇”、“小人”,或者是“涉大川”、“馮河”、“入于林中”等,還有征伐、狩獵等。馬、牛、羊等因非人類,因此它們的行動,一般也就不遵循人道。合乎人道的陰陽和合叫“匪寇婚媾”,不合人道的陰陽和合則叫“取女”、“納婦”、“載婦”、“得妾以其子”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