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而惑

看了許導的?黃金時代?和?明月幾時有?之后,接著看了?男人四十?,這部片子讓我不自覺地想起了?海邊的曼徹斯特?。

無奈。心酸。

許多人看過這部電影,深覺自己的四十歲危機,與英國的?男人四十?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三十而立,四十不惑,這種不惑在休?勞瑞演的保羅看來是一種機遇,卻是片中男主角林耀國的劫。

林耀國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好老師,好丈夫,好父親。他教的國文科卻是枯燥乏味的,日復一日地帶著一群學生,日復一日地忍受著班里的吵鬧,影片一開始就是他講古文,一黑板的板書,講"之"的用法的時候讓我不由地想起了高中語文老師的板書,代詞,主謂之間取消獨立性等等。女主角胡彩蘭在底下看著他,偷偷地畫他,就像我們熟悉中的課上偷偷傳小紙條一樣,胡彩蘭看著他,學生對自己國文老師朦朧的感情就這樣開始著。

都說男人四十一枝花,女人四十豆腐渣,林耀國的妻子,將近40歲的陳文靖打扮樸素,一直扎著老氣的發型,不施粉黛,卻有洗凈鉛華的美麗,與時常尋求新樂子,下課會換上自己的潮流服裝,對著鏡子抹唇膏的18歲的胡彩蘭完全是兩個世界,兩個人都愛林耀國,只不過妻子愛丈夫的體貼關照,學生愛老師的個人魅力。

當林耀國遇上胡彩蘭,四十歲男人心里的一種埋藏著的青春過去被喚醒,布置閱讀理解,他看著她的腿擋住了過道,他被眼前這個女學生吸引住了目光,仿佛回到了自己18歲時看著坐在前面的陳文靖的場景,梳著馬尾的女孩一直背對著他,安靜地純情地坐著。他看著講臺,恍然之間又更多地讓他想起了那時候自己的國文老師盛老師,也就是站在如今自己工作的這個位子,耳提面命地教導他。他悵惘地靠在墻上,自己的老師,卻是自己最討厭的人。

林耀國總在回憶里更多地想起自己的這位盛老師,他的三尺講臺讓林對他心生尊敬,然而再見到陳文靖,老師的偉大形象卻在林的心里破碎了,學生愛上盛老師,盛老師也喜歡學生,可是最后盛老師拋棄了懷孕的學生,這些看起來很荒謬的事情林耀國在一天之內都見證了,懷孕的學生是他暗戀許久的那個女生,扎著高高的馬尾,坐在自己前面,自己一直把這份感情深藏于心,期許著有一天可以成真,而結果就是自己成了備胎中的接盤人。

他能怎么辦,他還是喜歡她,他還是接受了她。

憋屈。

他也這么想,也就這么憋屈了二十年,如今到了四十,他看見了胡彩蘭,這份憋屈終于漏了氣。

他不可否認自己喜歡上了胡彩蘭。

就像盛老師當年喜歡上了青春洋溢的陳文靖。

那之后他的態度發生了很大變化,四十歲的危機悄悄地包裹著他,他開始喜新厭舊,不顧妻子的提議要換新的玻璃膠,"這么一個陳舊的屋子,擠著這么多人,你不覺得很難受嗎?""你就是不舍的扔掉那些舊玩具,還不如賣了,我也沒錢買新房子啊"他對妻子說了這些話,就像忽然之間的無理取鬧。

"你有什么討厭我的給我說,你是不是煩我了?"

妻子的回答如此直接,如此透徹。是的,他開始厭倦她了。因為他更喜歡胡彩蘭。

危機就這樣爆發了。

中規中矩終敵不過變換花樣,平淡沒有勝過熱烈。

自己二十年前目睹的經歷的,自己二十年后做著。師生戀。

四十不惑,他卻四十而惑。他還在顧慮還在疑惑。

顧慮自己的家庭,疑惑著自己的情感。

顧慮中,待兩個兒子視如己出的他想到如果自己扔下這個家和胡彩蘭遠走高飛,妻子會怎么辦,這個家庭沒有他是不是照樣正常過著日子,疑惑中,突然有一天妻子提出要照顧如今已經快去世的盛老師,畢竟自己曾經那么喜歡過他,林耀國卻抱著類似于"你還喜歡他是吧"的這種略帶不爽的口吻勸她放下過去,但沒成功。

挺諷刺的。生活了二十年如今同床異夢更諷刺。

我忽略了林耀國的好基友,他的角色其實沒有多大的意義,所以不講,他的基友是全篇唯一一個喜劇色彩的人物。林耀國帶著胡彩蘭從香港跑去了廣東,去了基友新開的酒吧,他們徹夜狂歡,結束后倆人在賓館的兩個房間門口對望,這段鏡頭描寫很細膩,林耀國堅定的眼神看著這個女孩很久后開始動搖,然后他進了她的房間。

他做了與盛老師當年一模一樣的事情。

他回來準備向妻子坦白,妻子呢,已經心知肚明發生的一切,只不過她不想拆穿,依然僥幸。畢業晚會,他最后見到了胡彩蘭,他其實很想和她離開這里,但是他懦弱了,他還是牽掛著家庭,他還是顧念著他的好好先生的面子,他最后徹徹底底地成為了又一個盛老師。

林耀國一直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兩個兒子,他在把一切事情解決好后給知道當年真相的小兒子安然寫了一封信:?第一次?。就像自己在那一年在盛老師的帶領下寫下的一篇作文?第一次?,是一種對過去的釋懷,也是一種無奈。

晚上夫妻對話,貫穿全片的三峽與赤壁賦又浮現眼前,他勸她離婚,她哭著抱住了他,二十多年來的掩飾和隱忍迸發了出來,他對不起她,自己一直都很自私。真相打了陳文靖一巴掌,告訴著她,她不能再僥幸了。

結尾,林耀國對妻子說:"等我們去完長江后再說吧,我們讀了那么多李白杜甫蘇軾,卻沒有去好好看一眼,現在還不太熱,等后來三峽灌了水,所有的東西就都沒有了..."

是啊,所有東西都沒了,如同他即將離去的愛情和家庭。

如果三峽沒有灌水,是不是他依然可以挽回她?胡彩蘭會不會成為第二個陳文靖?這些我們都不得而知。

三峽灌水在許鞍華導演這里是一場大自然的悲劇(貌似就是),許導把悲劇放在這一對夫婦貌合神離之間,配上著名曲子?江河水?,更加悲愴。

一如影片開頭的灌水前的三峽風光,不知道是不是以夫婦倆的視角,只見一葉小舟在河面上孤寂地搖擺著直到遠方。

四十而惑,林耀國還是沒有看明白。

?男人四十?提名過香港金像獎最佳影片,胡彩蘭的扮演者林嘉欣獲得了當年的最佳新人獎,還見識到了林耀國的扮演者張學友和陳文靖的扮演者梅艷芳神一般的演技,長鏡頭里的那一段張學友和林嘉欣的眼神戲也太好了吧!作為許鞍華導演最為出名的幾部作品之一,這部影片的鏡頭語言極致細膩,長鏡頭也很棒,從始至終的文學風格設計很贊,怎么看都仿佛自己上完了一堂文學課,其中的?赤壁賦??送孟浩然之廣陵?在主角們的粵語誦讀中有很強的韻律味道,這就是古語的魅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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