緒
再有十幾天,我就要離開學校,從此告別校園。
從幼兒園到現在,讀了22年書,以后再也不是學生了。
日子過得渾渾噩噩,總會忽略這個轉折。
偶爾清醒的時候,想到這事會突然驚訝,進而失落。
當學生簡直是世上最輕松的職業了——如果這也算職業的話。甚至比當老板娘都幸福,即使沒有錢,沒有大奔,沒有化妝過度的美顏。
想起這22年,最早的回憶少一些,畢竟太小記不清楚;
研究生階段沒多少難忘的經歷,而且腦子不怎么能記得住事;
大學有些奇怪,大一那年好像憑空消失了,記不太清做過什么,可能跟最后受過打擊有關系,腦子里只有片模糊的陰郁;而后面三年還是很好玩的。
記得最清楚的當屬中學時代。想起來心里是顫抖的,有一股水流淌過身體,又暖又酸,像曲調柔和的情歌鉆進耳朵。
我想把這22年寫下來。
由于今年是初中畢業十周年,所以初中三年會用較長的篇幅;高中三年也有很多故事,往后放一放。
從幼兒園開始寫,可能這個坑要填很久,我會盡量堅持。
來吧,趁著高考進行時,伴著如此復雜的心情,開始寫。
——2021.6.8
很多人對幼兒園的記憶可能都已消褪,但我這腦子比較奇怪,昨天的事可能記不住,以前的事使勁想還是記得一些。
怪不得我總是回憶與懷舊,這是一個怪圈。
我虛歲5歲上的幼兒園,這在我們那兒是正常年齡,而且還得是9月1號之前的生日才行,不然即使是5歲,到了小學也得讓你留級。
我不知道為什么有這種政策,有人說是因為鄉村教育不好,所以要比城里孩子小一歲上學,不然中學趕不上進度。因為這種莫名其妙的政策,讓我比城里孩子,和其他省份的同學們,都大了一歲,甚至兩歲,更有甚者三歲。我就感覺白活了這么幾年,虧了。
而且也沒覺得我們的教育差。
上學的第一天,是鄰居小朋友把我領著去的,都不用家長報到這些手續——這就是鄉村幼兒園的好處。
學校在村的最北頭,我家在最南頭,,大概有一公里多的路,每天自己走路上下學現在走都覺得遠,更不用說小時候。這是那個年代與現在第一個不同,也是最大的不同。那時候沒有接送這個概念,只要孩子會走、認路,自己去就好了。大家都是如此,不管男孩女孩,大班小班。
我只記得有次下雨,淋雨走到半路碰到母親打傘來接;再就是父親有次來村委開會(幼兒園和村委是一個大院)和我一起回家,就這兩次享受了被接送的待遇,其他同學也都如此。
我想過很多次,為什么那時候我們像放羊一樣,而今天的孩子卻要車接車送,甚至上高中還要接送。難道現在的父母愛孩子,那時候就不愛?
有人說現在路上車多了,危險。也不是沒有道理,可又總覺得不是那么個道理。我們小時候路上也有車,還有牛馬騾子,路比現在窄,被撞到的幾率也不小。放學時候大家排著隊沿著路邊走,就是為了躲車,所以這個原因不能完全成立。
倒不如說,是因為那時候車少,家里沒車去接。你看現在家家戶戶有車,即使農村里最少也有一輛電動車,接送方便。
而小時候父母要干活,爺爺奶奶也要干活,接送時間上沒那么準時,這也可能是一個原因。
不過這些原因都是硬湊的,我還是想說我的真實想法,只是每次說出來都會被人駁斥,好像觸犯了誰一般。
總而言之,就是現在的人對孩子溺愛更甚了。
會有人說,現在一般家庭只有一個孩子,六口人圍著轉,當然溺愛。可我們小時候也早就計劃生育二十年了,也都是一兩個孩子。說來說去會發現,并不是什么車多了孩子少了這些原因,而是整個社會對于孩子確實越來越溺愛了。
可能這種變化在城市里看不太出來,城里從我們這代就像現在一樣溺愛著。但在農村變化是看得見的,年輕父母們看孩子和上一代的理念完全不同。接孩子只是表象之一,其他的不在這里討論。
扯遠了,回到接孩子這事,講個例子,真是讓我聽笑了。
村里有個女孩子都讀高三了,每次上學去村中心坐車,一共就五百米的距離,也得叫父母送過去,放學得等著她接回來。此女的夢想是去美國留學,將來把父母都接過去生活。但我擔心,她可能沒法一個人在異國他鄉生活,畢竟自理都不成,留學可是件難事。
上學之前,母親教過我寫字,那是僅有的學前回憶。
在老房子的屋門口,冬日陽光照在身上暖暖的,母親縫著衣服,邊教我寫字。當時電視上放著《中華大丈夫》這部劇,所以我最早學的字就是這五個:
中 華 大 丈 夫。
這五個字也就印在我的心里,流進血液里,不知不覺便成了某種信仰。
忘了說,我們方言稱幼兒園為“育紅班”,這應該是舊時代的叫法。
等我進育紅班的時候,就會寫很多字了,所以一開始我就是尖子生(此處開始裝逼)。
我們只有一位老師,沒上過大學,負責教所有的課程:
語文就是認字、寫字;
數學只有加減法;
音樂教兒歌,只學過一次舞蹈,還是挑了幾個人好像是為了比賽,最后也沒記得登臺表演;
美術只記得畫過小房子,其他的我也沒學會,到現在只會畫個正方形的房子加一個田字格窗子,再加一根煙囪,門前一條小路,遠處幾條波浪代表山,上面畫兩片云。雖然簡陋,但這是我心中最理想的房子,能住進去該多么美好。
如果以現在的標準來衡量我們學的這些東西,那都不配叫幼兒園,可能都比不上某些小孩子的胎教學的多。
除了上述“文化課”之外,孩子們最喜歡的是另外兩門課:做游戲和講故事。
至今想起來都覺得做游戲和講故事的時候,我們像活在童話里。
下午近黃昏的時候,暖黃色陽光穿過學校圍墻邊高大的楊樹,透出點點斑影,照在圍成一圈的我們身上。丟手帕,貓捉老鼠,還有我忘記名字的游戲,到現在我還想玩。
講故事往往在后一節課,老師照著書念,我們安安靜靜地聽,沒人說話,個個都沉浸到故事里。甚至當我上了一年級,還會跑到育紅班窗外偷聽老師講故事,那可比看動畫片精彩多了。
現在看什么大片都沒聽故事的時候開心,那是最早的激動,給我打開了另外世界的大門。
那個世界里有英雄,有壞人,有動物,有冒險,以為長大后會經歷這些故事,成為斬惡龍的英雄,救出白雪公主當上白馬王子。
可后來發現現實世界中沒那么多英雄和壞人,而我們的生活也難有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