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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靈傳說(43)
一個人的木森
莫名其妙又過了兩天,時間似乎只是和風在纏綿。血靈山的一切似乎都已經被固定進入了一個畫面。濁溪不管是滔滔還是潺潺,都沒有幾個人去體會它的流淌。朝陽依舊每天清晨露出不是笑也不是哭的臉,夕陽在暮色時分顯得有些凄慘。
木森這兩天什么事情都沒有,一整天都東游西晃。他甚至午飯都是偶爾吃。餓了,就去吃。沒有餓,干脆不吃。
只是在血靈山里面到處游蕩。
這兩天很奇怪。最奇怪的是應該是何其能的離去,可是現在的木森并不覺得這是最奇怪的事。血靈山的眾兄弟這兩天莫名其妙消失了。
木森仔細地回憶了一下,就這兩天的事情。以前血靈山的兄弟,都是每天碰面的。無論木森這一天在干什么,只要不是一整天都悶在臥房里,他就可以挨個碰到血靈山的所有兄弟。
很奇怪!
離何其能的死,已經過去兩天了。可是血靈山的不少兄弟不知道怎么的,就消失了。確實可以說是消失了,不知道去哪里了。
反正就是消失了。
木森仔細回憶了吃午飯的事情,血靈山的兄弟加起來,沒有以前見到的一半。這些人去哪里了呢?
木森恍然覺得自己是在一座空山里面。可是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這些人究竟去哪里了呢!!
會不會都到老榆樹那里去了,到老榆樹那里去祭奠何其能了??
于是木森調整方向,結束漫無目的的游蕩,朝老榆樹走去。
三個尸坑還在,仍然只有何其能的坑上面有土。而且多了一塊墓碑。但是血靈山的兄弟并沒有聚集在這里。
只有馮冰的一個背影。
“二哥,你怎么在這里??”木森走到馮冰背后。馮冰似乎在發愣,從木森看見他,到對他說話,到走到他的近前,馮冰的姿勢都沒有換過,一動不動,好像根本就沒有聽見木森的話,也沒有察覺木森的腳步聲。
木森和馮冰站在一起。
馮冰根本沒有側過頭來理睬他,只是表情嚴肅。白皙的臉更白了,尖下巴好像是一根削尖的木片,而眼鏡兒依然是眼鏡兒,只是和他的眼睛不配,似乎馮冰不應該戴那副眼鏡,似乎馮冰不是近視眼。
可是馮冰本來就是近視眼。
馮冰一直看著何其能的墓碑。而木森微微抬起頭,看著這顆老榆樹。幾百年的老榆樹,已經讓人看不出來它到底已經有幾百年了。木森只知道,而且這樣的事情發生過很多次了,老榆樹需要拿活人的血來祭奠。偶爾,太久沒有人死了,就會殺雞或者殺豬之類,用來祭奠老榆樹。
老榆樹的葉子相當的密集,但是仍然無法阻擋陽光的照耀。
“你怎么一個人在這里啊,二哥!”木森說。
似乎馮冰不應該在這里,可是馮冰就在這里。最不應該在這里的,應該是木森才對。每個人都認為木森是血靈山的人,而且沒有幾個血靈山的人把他當做兄弟。可是他早就不是看看守了。
木森在血靈山是沒名沒分的。
“哦,你來了!”馮冰說,似乎很意外木森的到來,但是語氣里聽不出來他的意外。
“二哥,人都死了。”木森說。話里似乎有些言外之意,何其能的死活都已經是無所謂的了。其實他本來無意表達這個意思的,可是被馮冰聽出來了。
馮冰臉色一沉。
“二哥,”木森趕緊轉移話題,看著何其能的墓碑說:“三哥的皮帶一直在這里呢!還有……墓碑上為什么沒有文字呢!”
“殺人了。”馮冰只是輕描淡寫,但是心情格外地沉重。
木森沒有接著說話了。馮冰也一直沉默。兩個人都同時看著何其能的墓碑,一直……一直……!
“三哥不是你殺的,二哥!”木森說,他說出口的話是客觀的話,可是他心里覺得這話還是太主觀了。他心里覺得自己沒有為任何人考慮,其實他是為所有血靈山的人考慮。
“還是殺人了。”馮冰說著,只是微微地笑了一下。
木森看著他,很是疑惑,不知道馮冰說的殺人,是殺了誰,似乎不是何其能,可又能是誰呢!
“我們以后一起照顧胖墩就是了,二哥!你和我!一起照顧胖墩!!盡早給她找個人,把她嫁了吧!不管她留不留在血靈山,不管她愿不愿意繼續留在血靈山。”木森說。
“到底還是殺人了。”馮冰幾乎是重復剛剛的話,但是卻有了不一樣的動作,他抬起手,拍了一下木森的肩膀,算是對他剛剛的話的回應。
“誰被殺了,二哥?”木森覺得沒有頭緒,干脆直截了當地問。
“皮帶是大哥后來解下來的。土都是重新填過的。墓碑上也沒有碑文,也是大哥的主意。大哥說,我們三個以后死了,就把自己的武器交出來,放在墓碑前,武器就是我們的碑文。無需碑文了!我們活著,武器就活著。如果我們死了,那武器也只有紀念意義了。所以墳前放上我們生前用過的武器。”馮冰說,解釋了木森剛剛的話,似乎清楚,卻讓木森有些摸不著頭腦。
“那不是對老三的不敬嗎??重新填土!!”木森說。
“只是我的半圓鈍刀太占地方了。而大哥的尖頭棒會因為沒有人血而生蛀蟲的。我的刀也會生銹的。或許一百年以后,只能看到的就是三弟的水意皮帶了。”馮冰說,停了半晌,繼續說: “不過,我們只是血靈山的三大王,不是王野、馮冰和何其能。”
“不會那么夸張的!還早……”木森快進入馮冰的情景了,趕緊脫離情景,說:“誰被殺了,你剛剛說的,二哥!”
“終究還是有那么多人被殺了。”馮冰說,他似乎從未殺過人,似乎從未見過殺人的場面的孩子。
“誰啊,二哥!很多??是哪些??!”
“光是胖墩,昨天晚上子夜之前就殺了三四十個人。我們是一起下山的。下山過后,我們就散開了,見人就殺,只要是不認識的,就統統殺掉,不管來自哪里,去向何處。騎馬的也殺,趕牛的也殺,鋤地的也殺,拿刀的也殺。大哥都快要沖到牛村的邊緣了。”馮冰說,“這兩天,我們至少殺了三四百人了。”
“因為……三哥的死嗎?”木森覺得自己明知故問,但不得不問。
“搶回來的東西數不勝數。很多弄不動的,就在途中丟掉了,那些被砍斷腿的牛,那些流血不止的馬,還有很多華麗的但是對于血靈山用處不大的衣物,也丟掉了。豬圈羊圈牛圈馬圈都圈滿了,有些還在外面。堆不下了!”馮冰說,“今晚還要去殺一次。”
“哦,”木森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似的,可是所有的事情他都知道了,他繼續說:“我今晚還是不去了,胖墩或許會踩我的腳,我可不想少一塊腳掌。”
“哦,隨你便吧!死人幫和截肢幫出來玩的也有被滅了的。隨便你吧!”馮冰說,“去吃飯吧,或許有慶功宴。老三死了以后,我就吃不下東西。你去吧,木森!”
“那我走了,二哥!”
木森邊走邊思忖,牛村離血靈山的直線距離是十五公里,也就是一萬五千米,大哥怎么一個人沖這么遠!
在大廳外面,確實有牛和馬在到處走,不擔心迷路,也不擔心被捉住了。反正只是吃草,到處都有草。
大廳很安靜。
木森進去,只看見胖墩一個人,埋著頭,似乎在喝什么。
應該是酒的。
“胖墩,一個人喝悶酒呢!”木森走到她背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我殺人了,殺了好多好多的人。”胖墩說,木森在旁邊坐下,才發現是一碗清稀飯,米湯很濃,而上面看不見一粒米。
“怎么就喝這東西啊,沒營養的!”木森說,本來一直故作輕松,可是到此時,他已經無法輕松了,“不是逮了很多牲口的嗎,隨便殺一個,割塊肉,也比這個強啊!”
“我殺了……好多好多的人了,好多好多的人。”胖墩說,想喝稀飯,但是只是脖子動了一下,然后嘴唇閉著,緊緊的。
“我知道,你哥死了,三哥死了。他們都是活該的,他們都是活該被殺的。你哥一個人去地下也不會孤獨寂寞了。”木森說,他很少經歷殺人的場面,此時這樣說話,似乎經歷過無數的殺人場面。
“所以,我殺人了,所以……我殺人了!”胖墩說,淚水流出來了,但是木森不知道她為誰而流淚。
“別哭了,那些人都死了,都死了,還流淚。你哥是死了,可是血靈山還有這么多的你的哥哥呢,還有這么多你的弟弟呢!”木森說,抱著胖墩的肩膀,卻差點和她一起流淚。
“可是那些人都是不該死的,我卻殺了他們。我卻殺了他們,他們都不是該死的人,木森!”胖墩說,眼淚流到了稀飯碗里。
“可是都死了啊,胖墩!”木森感覺自己的說話都無力了,可他必須有力。
“正因為他們都死了啊,他們都是不該死的人啊,都不該死啊,木森!”胖墩甩開木森的手臂,一個人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
胖墩哭了很久,沒有看木森。木森愣了很久,卻一直看著胖墩。
“要么,”木森說:“你今晚就別去了吧!血靈山的事情,不一定要出了血靈山解決啊!”
“可是我哥呢,可是我哥呢!我哥怎么辦?!為什么死的人是我哥!為什么死的人是我哥,不是我!為什么不是我啊!為什么啊!!”胖墩說,眼眶里盡是淚水,此時木森的形象在她的淚水中,似乎已經成了她已經死去的哥哥。
雖然胖墩多少天來,一直不承認這件事,不承認她哥死了。
“要不,今晚我和你一起去!大不了,我們沖到最遠,我們沖到旺村去殺人。成不?”木森說,他知道旺村離血靈山的直線距離是二十公里,和死人幫距離血靈山的距離一樣的。到了那里,就沒有任何的安全保障了。
“算了,你一個人就別去了。”胖墩說:“你也去舀一碗稀飯吧!我的哥……啊!去舀碗稀飯吧,木森!我倆一起喝!”
木森很想多說點什么,可是不敢說。只能乖乖地照胖墩的吩咐去舀稀飯。
“我的哥啊……我的哥啊……我的哥啊……”
木森回來了,胖墩還在哭泣。
“別哭了,胖墩!”木森舉起碗,說:“干——!”
血靈傳說(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