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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靈傳說（44）
木森還有王野
整個下午，木森的心里似乎都裝了一個秘密，可是他不知道自己的沒秘密是什么樣子，他只知道自己的內心有一個秘密，一個說不出的秘密，一個難以言狀的秘密。整個下午，他都走東走西，時間似乎已經和他沒有什么關系，血靈山依然只是血靈山的樣子。一碗稀飯已經讓他徹底填飽了肚子。
好不容易，黃昏終于來臨。
木森不知道自己該干什么，他其實什么都想干，可是血靈山沒有他的事情。雖然他屬于血靈山，但此時他有一種他不屬于血靈山的感覺。
“晚飯……還是不吃了！不吃晚飯算了，反正晚飯只是晚飯而已，一頓飯而已，除了是飯，還能是其他的什么呢！”木森說，不是對著天空說的，不是對著樹林說的，不是對著小徑說的，也不是對著他自己說的。
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對誰說的。
木森憑著直覺繼續往前走。眼前的路突然陌生了，莫名其妙地陌生了。血靈山的每條路他都是熟悉的。
可是眼前的路偏偏陌生了。
他似乎根本沒有來過這里。木森恍然意識到了自己的想法，血靈山有哪一條路，他是沒有去過的。木森邊走邊回憶了十分鐘，血靈山的路線圖他都可以畫出來的，沒有一條路他是不熟悉的。
為什么眼前這條路給他如此陌生的感覺呢！
這是為什么呢！
要說血靈山人去的地方，而木森一次也沒有去過的，聽說過但是確確實實沒有去過的，那就只有那個盡境了?？墒潜M境畢竟不是屬于血靈山的，雖然很多血靈山的人都知道它。
而馮冰不知道那個地方，是可以理解，也是不可以理解的，是可以知道，也可以不知道的。
沿著這條路走了老長一截，木森的內心依然有種陌生的感覺。
周圍的景物漸漸熟悉起來了。其實血靈山的路，以及路周圍的景色，是很難分個清楚的。因為大都差不多。雖然血靈山上的樹種很多，多得沒有一個血靈山的人能夠全部認識出來。但就是因為太多了，所以幾乎無法用樹種辨認出哪條路是哪條路。
而血靈山的路本身是更不好辨認的。沒有兩條路都是一模一樣的，但是在血靈山的人看來，每條路都是一模一樣的。因為都是曲曲折折的，曲曲折折的，似乎沒有兩個轉彎的曲率是一模一樣的。
血靈山的人識路主要是靠圖像記憶。如果要用語言表達出來，幾乎是不可能的。就好像，世界上沒有兩片葉子是一樣的，但是要用語言完全表達出來，兩片葉子的不同，是相當復雜而又費事的。
而眼前的風景，木森漸漸辨認出許多來了。
可是陌生感并沒有消失，相反，隨著他的腳步，一點一點地更加明顯。
又走了老長的一截，木森突然停下了腳步。
“這不是通往竹林的地方嗎？”木森大聲說，似乎這話是對某個人手的，可是周圍一個人都沒有。
血靈山的竹林很多，但是老榆樹真的只有一顆。而木森所指的竹林，只是他指的竹林。那次王野開他的竅，教他功夫的竹林。
漸漸地，木森已經看見竹林了。
只是這次，沒有篝火。一片陰影之中，能夠辨認出來那是一片竹子就是了。黑漆漆的，和周圍的樹看上去，沒有多大的差別。
大哥應該也不在這個地方。
“大哥這次應該不在了！”木森說，雖然他斷定大哥不在，但是他還是有種沖動，希望自己的大哥能夠聽見他的聲音。
此時木森離竹林的邊緣還有五十米左右，而離竹林的中心至少有一百米。
“木森，你來都來了，自言自語念叨什么?。 ?br> 是王野的話。
木森根本看不見他在什么地方。至少雖然竹子不少，但是通過聲音依然能夠分辨出來，是在竹林中心的大概位置，離木森約一百二十米左右。
“大哥，你怎么知道我來了??！”木森故作輕松，因為此時的他有點輕松不起來。
“你再遠一倍的距離，放個悶屁我都聽得見。小瞧我！你以為血靈山有聾子??！血靈山的聾子都聽得見隔街的老鼠爬的聲音。”王野說，木森走近了一些。
竹林的中心就在木森的眼前。這里是一片空地，可是木森只是聽見了王野的話，依然沒有發現王野在什么地方。
難不成王野躲著嗎？？
難不成王野在樹上！！
可是沒有鳥可捉啊。
“大哥，你在哪里??！”木森說，朝周圍望了又望 。此時月色頗好，更好的是沒有碰到斜月那個家伙。周圍黑漆漆的，木森可以辨認出每一根竹子的形狀，但是無法看到王野在哪里。
“我在竹林里??！”王野說，聲音是從木森的正前方傳來的，可是木森的眼里依然沒有王野的影子。
難不成王野坐著，和竹子看上去差不多。
可是就算是這樣，憑木森的眼力依然是能發現的。
木森憑著耳朵，看往聲源的地方。這才注意到了王野的身影。沒有坐著，而且在移動，下蹲跳躍轉身出拳都有。
“大哥，原來你在這里??！”木森走到王野旁邊，說：“大哥耍拳??！”
“你簡直是個白癡，木森。”王野并沒有停止練拳，呼吸平暢地和木森聊天：“我都不想用蠢貨來稱呼你看來。這樣稱呼你，簡直是對血靈山的侮辱。你就是個白癡！”
“我怎么了，大哥！”木森席地而坐，并沒有生氣，因為他知道王野就是要他生氣。
“光視力好有什么用！光聽力好有什么用！！你還不是一樣沒有發現我。呆頭呆腦的??！我都不知道上次我為什么要點撥你?，F在都覺得那時說的是廢話，都是廢話。還浪費我的口水?！蓖跻罢f，頗為氣惱，但是氣惱的原因似乎不止因為木森。
“大哥怎么又半夜練拳啊！而且這次沒有篝火了?。 蹦旧f，王野的拳腳在黑暗中，像一個會移動的機器，但是比機器靈活了不知道多少。
“要學會隱藏自己。打個寬泛點的比喻，你處在人群之中，而有一個人在觀望這群人。你只要擺一個表情，就能讓觀望的人一眼就看見你，而他根本就不認識你。反過來也是一樣的?！蓖跻罢f，呼吸很奇怪的變重了。
似乎受了什么影響，可是木森不知道這個影響是什么。
“哦，大哥，你究竟為什么練拳啊！”木森說，“半夜的，還沒有火，怕別人發現你么，還是其他的！”
“練拳？？”王野說，表情忽然沉重，呼吸卻沒有亂，繼續說：“你說得輕巧！”
“大哥說笑了。大哥不是在練拳，又是在干什么呢！難不成是在做廣播體操嗎??！”木森說，想幽默一下，卻只有他自己覺得幽默。
“不是練拳，不是練拳。不是練習的練。是煉鋼的煉，煉拳！懂嗎，木森！”王野說，說完就回到了自己煉拳的狀態。
“練練就是煉煉唄，大哥！”木森說，自以為這次的幽默一定能夠讓王野也覺得幽默。
“閉上你的臭嘴??！”如果不是在煉拳，木森的嘴上會吃王野一拳頭的。
王野突然火冒三丈??！
為什么？？
“大哥，你是不是在思考什么問題？”木森說，沒有任何的充足的理由和根據，他內心感覺到的東西就是充足的理由和根據。
“你剛剛是在說情話嗎，木森！還戀戀？？？雖然血靈山從未有過硬性規定，但是血靈山的人還從未真的談過戀愛?！蓖跻罢f，只想把話題岔開，可是有些話題是無法岔開的。
“二哥和燕艷呢，不算嗎！胖墩應該也有過的吧！”木森說，有些話不能直說，但是有些話是必須說的。
“胖墩差一點有過一次，和老四。不是你，是那個已經見閻王的老四。只是差一點。胖墩剛剛確定自己喜歡上了老四，那個死了的老四，第二天那個老四就死了。而你二哥，只是調情了，赤裸裸的調情。你可曾聽過說過，他稱呼誰為老婆妻子之類的？？”王野說，額頭的汗水涔涔而下，不知道在擔心什么。
“大哥，明明和我沒有關系，你說得和我，有密切的關系似的?！蹦旧X得冤枉，雖然都是血靈山的人，但是一個已經死了，一個還活著。
“至少你現在還不是老四?！蓖跻安]有直接回應木森，但是這個話已經回應得足夠直接了。
“希望在胖墩老以前，我一直都不會是?！蹦旧f。
王野忽然沉默了。
“大哥，你究竟在想什么??？”木森主動說，疑問有些像質問。
“你不知道我今天晚上打算殺人嗎？”王野說，繼續練拳，但是兩人都無心關注王野練的什么拳。王野是完全憑借意念，而木森是心不在焉。
“知道啊，二哥說過的，”木森說，似乎沒有明白什么，又似乎剛剛才明白什么，“這個有什么可擔憂的，大哥！是個人，都得死的。不過血靈山的人只能為尊嚴，只能為自己的價值而死。”
“你不知道血靈山從來不殺人的嗎？”王野說，話是一個不合常理的悖論，但是他自己并不認為是一個悖論。
“玩笑了，大哥！每年死在血靈山人刀下的人，要拿好幾艘大船來運了。玩笑了，大哥！”木森說，尷尬地笑笑，似乎剛剛的話是他木森說的，而不是王野說的。
“我是說，血靈山從來不因為殺人而已殺人。血靈山從來不以殺人為樂。這也是血靈山人殺人如此厲害的原因。在殺人的時候，殺人只是一個職業，不能帶有感情，不能猶豫，動作要麻利，每一刀每一下子都要沖極限。但是血靈山從未因為死了一個大王，而無緣無故去殺這么多的人?！蓖跻罢f。對于血靈山，總有木森沒有了解到的一面，至少在他成為老四之前。
“那大哥，你今晚怎么不去了？？為什么破例了?。 蹦旧f，話越說越重，也越來越直接。
“因為我想煉拳，煉煉拳。很久，只是練拳，沒有煉拳了?！蓖跻罢f，意識回到了自己的手腳上。
“哦，”木森呆瓜地點點頭，對剛剛的話才有些理解了。
“大哥覺得血靈山應該怎么辦！聽您的意思，血靈山的命運似乎到了一個岔路口，一個以前根本沒有的岔路口。該怎么辦呢？？”木森說，雖然坐著，但是比站著還累。
“你還是回你的臥房去睡覺吧，去睡覺，木森！”王野說，趁一個間隙，沖木森揚了揚手。
“為什么？？”木森還是站了起來，雖然并沒有打算立刻離開。
“出去的該回來了，沒有出去的也該回來了。我在這里等他們。而你，必須回去睡覺了。要知道你是誰，木森！也要知道你不是誰，木森！”王野說，不再說話了，繼續專心煉拳。
木森只能一聲不吭，離開了。
血靈傳說（4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