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錢換不來的東西
2005年十二月,伊科帶著妻子和女兒飛去了加拿大。臨走前除了把照例叮囑徐春紅管好公司和留意許志高之外還給了她五十萬,春節讓她自己出去玩玩或是回家,而他自己則要過完春節,等女兒上學后才回來。
徐春紅沉默著點點頭,伊科對她錢上面倒一直挺大方,只是每縫節假日,他永遠選擇陪著自己的老婆和女兒。兩年的承諾期早已經過了,公司的錢也賺了,可伊科不提離婚的事,徐春紅自然不敢開口說結婚。
元旦后,和任有成合作的項目又推了一次房源。400套房源,任有成玩了招明降暗抬,優惠之后的價格比前一次開盤上漲了15%,但房子還是一搶而光。兩天時間吸進2個多億。“個,十,百,千,萬,十萬,百萬,千萬……”徐春紅在心里默默銷售統計表上的那串長長的數,想起了一句很欠扁的話。錢,對于有錢的人來說,也許就是數字一直在往上漲。
張捷和陳墨也在十二月底領了結婚證,但因為房子還沒有拿到,也沒有大規模擺酒請客。領證當天,只是張捷小規模請了幾個好朋友和同事,陳墨甚至同科室的同事都沒有邀請。十來個人在包廂里圍坐一桌慶祝兩人的結婚。
飯桌上的話題談及房子,徐春紅把前幾天推出的房源事情說了出來。她原本是想給神經太大條的王琳打一針,可王琳卻沒聽進去。林飛開始自己創業后,生意做得還不錯。半年時間也有五六萬的贏利,只是大部分的資金都投入在貨源上,自然沒有錢來買房。
結賬時,服務員搖頭說老板交待給他們免單。一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正不知所措時,從包廂外面走進推門來的人竟然是任有成:“我太太以前開的酒店,聽說你們結婚了,恭喜你們!”
“謝謝任總,可這怎么好意思呢。”張捷馬上認出了任有成。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一頓飯而已,擺酒的時候記得給我發請貼就行了。”任有成拿著杯酒笑瞇瞇地走到陳墨和張捷跟前,其間不忘記將目光輕輕從徐春紅身上掠過略作停留。
“擺酒可能要明年交房以后,今天只是證領而已。”張捷的臉不知道是因為喝了酒還是害羞而紅了。
“任總,這個飯錢還是我們自己來吧。請客時我一定記得通知您。”陳墨站起身拒絕了任有成的好意,他不習慣這種人情來往。
“恭喜啊!你是徐總老師的兒子,還是徐總好朋友,那就是自己人。在自己家吃頓飯,哪還有要錢的道理。”任有成朝陳墨舉起了酒杯卻堅持不肯收錢。
推托許久,任有成堅持不肯收,陳墨只能作罷。聽說一群人還要去唱歌,任有成主動把他們帶到了酒店樓上的KTV包廂。張捷邀請任有成一起坐坐,他便毫不客氣地坐到了徐春紅的邊上。
“任總,原來你還有這么大一個酒店。”任有成坐邊上,徐春紅先開口寒暄了句。
“是我太太以前開的,她走后,我偶爾來管管。”任有成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聽上去話里似乎還帶著無限的悲傷。
“你太太去哪了?”徐春紅一臉的不解。
“前年,生病走的。”任有成緩緩閉上了眼,黑暗中,徐春紅甚至看到有顆晶瑩的珠子落下。
“對不起。”徐春紅一愣,第一次和任有成談到工作以外的事情,竟然就觸及他的傷心事。
“沒事,過去這么久了,也該放開了。她是太要強了,身體弄垮了,等到發現時,已經是癌癥晚期了。”任有成拿起杯子把酒全部倒時了嘴里,他想起了自己妻子生病的那段時間。因為化療的副作用,妻子的脾氣變得很不好,常常動不動就罵人摔東西,甚至還動手打過護士。可醫院里的醫生,護士全部都好聲好氣哄著,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那個醫生真是好人。我求他的主治醫生救救她,結果她的主治醫生手術后在醫院里整整守了72個小時沒有離開,可我太太還是走了。我太太走后,那個醫生就把我以前塞給他的紅包原封不動都還給我了。現在我一聽人說職業是醫生,我就覺得他特別偉大。他們是真正的白衣天使,救死扶傷啊。你那房子是我所有賣出去的房子里,價格最低的那一套。我覺得啊,怎么能讓一個每天救死扶傷的醫生連住的房子都沒有呢。”
“謝謝任總,我敬你杯酒。”一旁的陳墨聽到兩人的談話,主動把任有成的酒杯倒滿了。
“來,兄弟。以后啊,別叫我任總,你要是看得起我,喊我聲哥或者叫老成都行。我太太當年的主治醫生就是你們科的主任,陳副院長。前幾天他跟我說現在對于這種病多了種治法,是一個從美國回來的留學生帶回來的新技術。也許我太太這樣的情況不應該做手術,那樣至少可以讓她走得不會這么突然。我問了問他名字,才知道是你,可惜啊!她沒趕上。”任有成把手搭到陳墨肩上,又給他和自己倒上了酒。任有成對陳墨打心眼里還是相當贊賞,父親是大學教授,兒子這么年輕便是醫院頂尖的醫生。這樣的家庭本該是社會的中堅力量,可在錦官城這個地方卻連個房子也買不起。
徐春紅在包廂里聽著任有成說著錢換不回來的妻子的生命中,這邊伊科也為一個同樣的問題而束手無策。帶老婆和女兒到加拿大安頓下來后,夫妻兩人怕小樂不適應,趁她還沒有開學,帶著到各地轉了轉。伊科變成了個盡職的丈夫和父親,一人身兼司機,導游外加翻譯,帶著妻女在加拿大四處游玩。
小樂在經過流產那件事后身體是調養回來了,可性格卻變得冷冰冰的,總是一副拒人千里的表情,全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讓人不敢靠近的冷漠。出國前,無計可施的伊科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甚至讓那個男孩到家里來看過她,可小樂看了他一眼后只說了一個痛字。
以為換個環境會有所改變,可在加拿大裝修一新的別墅里,小樂除了吃飯,其它的時間總把自己關在房間里玩電腦。最簡單的單機版連連看,她可以一動不動打上幾小時。有時伊科在給女兒補完英文后想跟她聊聊天,開導開導她,小樂也經常找借口推掉。
伊科第一次覺得自己黔驢技窮,原本喜歡跟在自己后面嘰嘰喳喳的女兒,現在無論自己和丁月跟她說什么,她也只是簡單的“嗯”或“噢”之類的回應。出去玩時經常一個人坐在車后座對著窗外的景色發呆,伊科和丁月說什么,她絕對不會主動接話,不得已就是“不知道”應付。流產傷在小樂身上,痛沉甸甸地壓在一家人心上。伊科覺得女兒好像一下子就大長了,大得自己都不認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