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泣血的掠奪
過完元宵后,伊科總算從加拿大回來了。那天徐春紅和任有成吃過晚飯回到白馬公寓,看到房子里的伊科,幾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伊科瘦了不少,臉色很憔悴,整個人看上去一點精神都沒有。
“你回來了,怎么不叫我去機場接你?”徐春紅非常意外,有時打電話給伊科也是公事說完就掛電話。她一直以為“你什么時候回來?”這句話是兩個人的禁區。
“我再不回來,怕老婆以后不理我。”伊科伸手把徐春紅拉進了懷里。
“吃過飯了嗎?我給你放洗澡水。”徐春紅略作害羞的樣子低頭,不動聲色地避開了伊科貼上來的唇。以前的她聽到這種話,都會很開心,也會憧憬也許真的有一天,伊科會娶她。現在徐春紅卻沒有了這種感覺,不知道是失望了還是自己沒有以前那么好騙了。
伊科閉著眼躺進了霧氣繚繞的浴缸,徐春紅轉過身借口替他整理行李箱退了出去。把為數不多的幾件衣服掛進客廳,徐春紅發現不少箱子里竟然全是女人的東西。化妝品,香水,包包,手表,還有一些首飾,巧克力之類的,裝了整整半個行李箱。
“給你的,喜歡嗎?”伊科洗完澡從浴室出來對正看著東西發呆的徐春紅輕輕開口。
“給我?這么多?”徐春紅從無措變成了意外,伊科出國很少會給自己買東西。唯一的一塊手表還是她開口要來的生日禮物,他給自己最多的是錢。
“不多,我老婆要什么都不多,不喜歡的拿去分給你同學。簡單收一下后去洗澡吧,早點休息。我飛了十幾個小時,有點累了。”伊科摟過徐春紅在她臉上親了親,一句話就把那個撲騰的心抓回來了。
徐春紅乖巧點點頭把東西一件一件收進了柜子,開心地規劃著東西該怎么分配。巧克力拿去給公司的同事;首飾看上去很貴留著自己用;化妝品,香水可以分一點給王琳和張捷……徐春紅當然不會知道這些是伊科聽到風聲后,在機場侯機時隨便掃蕩回來哄她開心的。帶著老婆和女兒,伊科自然是不會給任何別的女人買東西。小樂的事情弄得他筋疲力盡,哪有精力顧其它。
洗完澡出來,伊科已經在床上睡著了。安靜地躺到伊科邊上,徐春紅朝他身邊靠了靠,伊科的體溫一點一點傳遞過來。在兩個人的溫暖里,強迫自己緩緩閉上眼。半夜卻被惡夢嚇醒了,徐春紅夢見自己好像掉到了一個湖,周圍全是水,她口渴得要命,想叫救命叫不出來。驚醒過來后一身的冷汗,不由朝身邊的男人靠去,伊科卻轉了個身背對著她。徐春紅不敢吵醒他,只能黑暗中眼睜睜盯著天花板,數著一只羊,兩只羊,三只羊……到天亮。
伊科回來,金成單獨開發的東湖風尚樓盤也結頂了。承包商張杭大經過上次事件后,工地管得很嚴,再也沒有出現過任何事故。只是當時伊科說要分割產權到戶,更改土地性質的事卻一直沒有批下來。徐春紅打了幾次報告,國土的儲局長都退回來了。想起儲局長那個收卡時一副笑面虎的模樣,徐春紅心里暗暗罵了好幾次。
任有成又推出了批房源,房價比上一次上漲15%。這次任有成請徐春紅過去時,伊科竟然破開荒跟著一起去了。也許是因為提價提得太多,又或者是因為任有成把房托取消了,買房的人沒有以前排隊瘋搶的局面。
“是不是提得太多了?”在任有成的辦公室等銷售統計時,徐春紅隱隱有點擔心。
“不會,房價今年肯定得漲,不漲開發商自己也能把房價炒上去。”任有成一幅把握十足的表情搖了搖頭。
“自己炒上去?自己買自己的?你不想回收資金啊?”徐春紅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
“呵呵,找點人自己買了退,買了退,很快就弄上去了。再說了自己買了,首付三成,然后貸給銀行,錢又到你手上了。本來土地還有抵押的,等于一個物件,兩次抵押,錢不就收回來了。”任有成在房產營銷上,絕對是一個高手。
“任總一句話,勝讀十年書啊。”伊科收起了略帶慵懶的笑容,裝作為經意的樣子把手搭到了徐春紅的肩膀。喜不喜歡是一回事,讓不讓別人染指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他是絕對不允許徐春紅有什么外心的。
“哪里,我還想向伊總多多請教。”見伊科當著自己的面把徐春紅大大方方攬在懷里,任有成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表情,隨即很快又恢復了正常。在商場上混了二十多年,泰山崩于前而不露聲色這招自然難不到任有成。
正在這時,任有成的助理把一天的銷售統計送了上來,一天時間走掉了八十多套,因為價格上去雖然沒有這么多,但也有將近七千萬的銷售額。任有成看了看說了道:“放消息出去,說一個星期內要漲價。一周后把價格再提5個點”。
助理點點頭出去了,徐春紅也沒有說話,開發商的目的就是賺錢,能把價格提高多賺一點總是好的。這個合作中,金成只是純粹的分一杯羹,看著數據沒有差錯就行了,所有的操作和決定都是任有成說了算。
“任總,有魄力,看來我以后得多來學習學習。”伊科對任有成的做法還是贊同的,狠得下心才能賺得了大錢。
“伊總,隨時恭候您大駕,我就怕請不到您。”任有成滿臉笑意附和了句。
“哪里,我這不是剛回來就來拜訪你了。”
“伊總,差不多也到晚飯時間了,要不一起吃個晚飯?”
“今天算了,我晚上還有點事。過兩天吧,我請您。”
“好,那我等伊總通知。”任有成沒有多纏,伊科的水太深了,在不確定之前,他不會動的。
“行,我倒時讓紅紅聯系你。今天我們就先回家了,不打擾您了。”伊科笑著站起來,手故意扶到了徐春紅的腰上。
“我送您。”任有成右手做了個請的姿勢,伊科傳遞出的略帶警告的意義,他自然是明白的。
一周以后,房子沒有賣出去多少,任有成的價格到卻又提上去了。任有成不急,伊科也不急,徐春紅想急也急不來,只能把精力放在準備要開盤的金成自己單獨開發的東湖.風尚的樓盤上。風尚的土地性質還是商住性質,伊科一直說的變更卻沒有變更過來,而伊科對這件事似乎也不急。徐春紅更多的還是沒事跑政府部門磨磨嘴皮子,把同一個報告改個日期多遞幾次。三年多的時間,徐春紅已經見識過伊科這張比蜘蛛網還四通八達的關系網,她相信事情到時候自然會解決。
3月份陳墨為完成他的博士論文飛去了美國。徐春紅和陳永清、張捷一起去機場送的行。從機場回來送陳永清到樓下,看著老人獨自走向陰暗的樓梯,一步一步邁上臺階。徐春紅覺得陳永清好像一下子蒼老了很多,背也駝了,風一吹一頭的銀絲在空中飄。
“老師怎么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徐春紅轉頭隨口問了問張捷。
“聽我婆婆說在給人兼職上課,陳墨不讓他去做,他瞞著去做的。那個學校挺遠的,上課有點辛苦吧。”張捷朝前揮揮手示意徐春紅快點開車。
“他不是有退休工資嗎?怎么還要兼職上課?”徐春紅一愣。
“那個房子二十年的貸款呢,他想早點幫我們還清貸款。”張捷極不情愿地解釋了句。
“你沒跟陳墨說啊?”徐春紅的鼻子一酸,陳永清已經63了,竟然還在外面奔波兼職幫兒子媳婦還貸款。
“我怎么敢跟他說,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這個人,這么死板,勸不動的。”
“我是說你跟陳墨一起勸勸陳老師別做算了。”
“紅紅,你是……哎,你不會明白的。你是自己不愁錢,以為別人都不愁錢。你想想,房子買了,可裝修不還是要錢嘛。還有結婚,婚紗照,酒席,戒指,婚紗,這不都要錢嗎?我都沒向他們提要買個車子已經夠好了。”張捷一肚子的不滿都朝徐春紅發出來。
“Sorry。”徐春紅把腳放油門上后車子默默向前開去。坐在邊上的張捷認識已經快十年了,可每一次見面都好像變得越來越陌生了。是張捷變了?還是自己的眼睛被遮蔽了?兩人有了各自的生活后慢慢地劃向了不同的方向,彼此間的距離似乎越來越遠。
下班后伊科出去匯朋友,徐春紅想想提了點保健品上了趟陳永清家。她覺得陳永清不肯收錢,買點人參阿膠之類的補品老師總會吃吧。到的時候剛好碰上陳永清和蔣梅兩個人正在吃晚飯,一盤青菜,一碟榨菜,兩碗稀飯就是兩個老人的晚餐。見徐春紅上門,蔣梅連忙叫陳永清去買菜留她吃晚飯。
徐春紅的鼻子一酸,忙說自己已經吃過晚飯了。剛好這時有電話進來,她借口聽不清楚跑到陽臺接電話,眼淚就下來了。掛完電話徐春紅給張捷打了個電話,想叫她來看看兩個老人的晚餐,結果張捷連電話都沒接。
開發商費盡心機要把房子賣一個高價,徐春紅一直覺得沒有錯,因為公司追求的就是利潤。市場經濟下,只要有人愿意買,總是價格越高越好。徐春紅也希望房價越高越好,因為這樣她創造的利潤就越大,她也越有成就感。可她沒想到輪到自己身邊的人時,才發現原來買房這么辛苦,節衣縮食換不來一平方。
陽臺上種了一株有點像風鈴一樣的花草,紅色風鈴一樣的花朵排成一連串向上微微搖動,讓徐春紅想起銷售統計表上那一個個紅色向上的箭頭。密密麻麻的箭頭隨著價格表上那一直上揚的曲線連成一片,她以前一直覺得那些密密麻麻的箭頭像某種說不上來的東西。在這一刻她恍然大悟,紅色的鈴鐺連著花桿從徐春紅的角度看去像一個個的針管,抽過血的針管。銷控表上那串象征著勝利和火紅的紅色箭頭,和人血的顏色一樣。
打完電話又在陽臺磨蹭了一會,再轉身回到客廳,兩個老人已經吃好了飯。徐春紅坐到沙發上試著開口提了提陳永清給人上課的事,陳永清第一句話就是不要告訴陳墨。徐春紅只能閉上了嘴,這個家里,她是個外人,沒有發言權,哪怕她很想為這個家做點什么。臨走的時候陳永清還叫她把東西拎回去,最后她推說是客戶送的,老人才勉為其難地收下了,還重重申明了只此一次。
沒辦法勸陳永清不要去上課,徐春紅只能隔三差五有空時就過去看看,買點吃的,用的送過去,有時也去蹭頓飯或是跟蔣梅學學做菜。徐春紅經常過去,蔣梅很開心,有個人陪她聊聊天。兒子一下子去了美國,老伴又忙于上課,她一個人在家悶得慌。時間久了,徐春紅學聰明了,算好時間在陳永清回家前先趕到。把東西給蔣梅,說是單位發的或是別人送的,蔣梅客氣兩句后都會收下,或者干脆自己打開冰箱把東西塞進去。這樣陳永清不知道就不會說她,或者有時事后知道了,陳永清也只能是略帶慈祥的表情對她搖搖頭。
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