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書說到,戴笠急召祁德隆。無奈之下,祁德隆只得放下還剩一天的禪七,匆匆下山。
上次推薦祁德隆做調查署的專員,是因為要對付日本人,戴笠知道,祁德隆在行。他恨日本人,他同時還是少有的“日本通”。這次又是日本人惹事,戴笠很自然的立刻想到趕緊招回祁德隆。祁德隆匆匆走在積雪的道路上,兩道濃黑的眉毛,輕輕皺在了一起。
小汽艇載著祁德隆,很快就到了江對岸。走不多遠,一個瘦瘦的中年人走了過來。
“請問您是祁德隆先生嗎?”
“正是在下。”
“請祁長官隨我來。”
“前面領路。”
祁德隆并不多言,跟著來人上了一輛停在路邊的車子。司機也不說話,見車門關好了。發動車子向城里開去。
過了挹江門,車子停了下來。梧桐樹后面閃出一個人。司機搖下車窗,來人低聲說:“首都飯店。”
“明白。”司機嘴里吐出兩個字,不再說話。他搖上車窗,徑直向南開去。
祁德隆穩穩地坐在汽車后排座位上。他已經習慣了,自己的這位兄臺,永遠都是如此的行蹤神秘。永遠都沒有人知道他在哪里。包括蔣先生也不知道。
說書人代言,戴笠一生沒有私敵。但他一生遭遇到了上百次的暗殺。有國民黨內部對立派的,有日本間諜,有美國特務,也有民間的武功高手。但是,最后都被他一一躲過。最神奇的一次,有159個便衣特工,從各個方面將他團團圍住。但是,仍然讓他逃之天夭。沒有人知道他是怎么逃出去的。
人們可以在全國十幾個地方,同時聽到他的消息。但就是永遠搞不清哪個是真的。為了安全,他拒絕使用電話,很少寫字,全靠記憶。他的禪定功夫好,記憶力更是驚人。只要看過你一眼,就永遠不會忘記。
閑話少說。汽車在中山北路上的首都飯店門口停下。一個魁梧的青年人過來開了車門。
“請祁長官隨我來。”伸手做一個請的姿勢,隨即前行帶路。
上了二樓,走廊最里面的一個房間,門是開著的。
“報告,祁長官到!”小伙子在門口立正行禮。
“哈哈,德隆老弟來了?快請進。” 還是那個帶著鼻腔的聲音,透著沉穩和豪邁。
祁德隆聽著就親切興奮。
“大哥好啊!”祁德隆緊走幾步,迎上前去。
四只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這是一個套房。進了屋里,祁德隆看見客廳中央放了一張圓桌。上面放滿了酒菜。香氣和熱氣,騰騰裊裊,四散開來。
祁德隆也不寒暄,也不客套。進里屋凈凈手,就在桌邊坐了下來。他對戴笠笑笑,戴笠沖他揮揮手,讓他隨意,就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祁德隆有一個多月沒吃飯了。他端起斟滿的酒杯,一仰頭,干了一杯女兒紅。
“哈,……”他美美地舒了一口氣。 拿起筷子,他掃了一眼菜單。
“咦,……”驚訝中,眼睛發亮。映入眼簾的“樓外樓”三個字,讓他有點激動。
“這個哥哥,真叫一個周到。居然把杭州樓外樓的菜,弄到首都飯店來了。”他感激地看了一眼?案工作的戴笠。
菜單做得很漂亮。一湖碧水中,搖拽的荷葉里,三兩株蓮花開的正旺。樓外樓三個行草字,也平添了幾分秀氣。
打開折頁,透底是飄渺的西湖遠景。十三道菜名工整的印在上面。
冬菇栗子、宋嫂魚羹、脆炸響鈴、三杯童雞、彩色蝦仁、西湖醋魚、十景總盆、蝦火干貝、宮爆里幾丁、三鮮菜心、雞火莼菜湯、桂花栗子羹、點心一道(蓮藕糯米餅)。
祁德隆高興,點點頭,放下菜單,大吃起來。衛兵在一旁斟茶倒酒,小心侍候著。
祁德隆知道戴笠有大事與他商量,也不敢怠慢。嘴上加快了速度。大均半個時辰,滿桌十三道菜點,湯湯水水,風卷殘云,被一掃而光。
一邊侍候的衛兵目瞪口呆,楞楞地看著祁長官,一時不知說什么好了。
“好了,好了。別楞著了。”戴笠走了過來。他笑著對衛兵說:“別看祁長官吃得多。他啊,吃了這一頓,可以三個月不吃飯呢!”
衛兵收拾好碗碟,帶上門,退了出去。戴笠習慣地走到門邊。打開門,伸頭向兩邊看看,隨即又把門反鎖上。
“老弟啊,事情緊急,我們就言歸正傳。”他在祁德隆的對面坐下。
祁德隆點點頭。倒了一杯白開水,雙手遞了過去。他知道這位哥哥,是煙、酒、茶均不沾邊。
“兄臺請說。”
戴笠接過水杯,低頭喝了一口,沒說話。停了片刻,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從衣袋里取出一張前兩天的報紙《秦淮月》,順手遞給祁德隆。
祁德隆詫異地接過報紙。看了一眼戴笠。也沒說話。他展開報紙。一行扎眼的黑體字跳入眼簾。
“通牒,最后通牒。……限48小時答復。給最后一個期,……。”
祁德隆再往下看,原來是日本政府為駐華領事館副領事藏本二郎失蹤一事,向中國政府提出的殺氣騰騰的照會。
“副領事失蹤?怎么可能呢?”祁德隆知道,為了避外交事件,授人以柄。自“九一八”宛平城事變后,國民政府對各國駐華機構和外國在華人員,都提升了安全保衛級別。特別是日本領事館,就在鼓樓附近的陰陽營62號。祁德隆太熟悉了。他是國民政府對日工作專家。還專門布置過提高安保級別的事宜。
“會不會是一個陰謀,倭寇另有所圖?”
“可能性很大。但沒有證據。”戴笠使勁咬咬后槽牙,指指報紙。“你再往下看。”
“期限將逾,軍警連夜搜尋。并由金陵警備司令部和首都警察廳布告全城,懸賞尋找。 如能將藏本尋獲者,賞洋1萬元。通風報信,因而尋獲者,賞洋5000元。然偌大金陵城,失蹤之藏本,音訊渺茫。 時,日軍艦艇,云集下關江面。卸掉炮衣的炮口,對準古城,一觸即發。斯時金陵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下關百姓扶老攜幼,離家逃難。”
看到這里,祁德隆拍案而起。“這幫龜孫子,倭寇!擺明了,這就是訛詐!”
他想排遣一下胸中的憤懣,快步走到窗前。又轉身折了回來。
“小倭鬼,弄出甜頭來了,是吧!九一八事變,借口日兵失蹤,占領東三省。華北搞軍演,又借口日兵失蹤,出兵冀東。這次在金陵,又搞個藏本失蹤,看來這是要占領首都啊?”祁德隆憤怒地幾乎喊了起來。
戴笠擺擺手,讓他坐下來。祁德隆突然也感覺自己有點失態。他紅著臉,苦笑著搖搖頭。
“沒辦法,提到東洋倭寇,我就氣不打一處來。”
戴笠寬厚地微笑著。“你呀!還是修道之人呢。心魔太重了。”
“老哥哥讓我回來,有何吩咐?”祁德隆把話題轉了回來。
欲知戴長官有何交待,咱們下回接著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