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書說到,妙藝師太回頭想再看一眼了清。這一回頭不打緊,妙藝師太楞住了。
原先浮滿屋頂的祥云瑞氣都沒有了。有的就是黑煙俗氣。她心里“咯噔”一下,暗罵自己,“老糊涂了,斷人慧命啊!”
師太招呼品香,“趕緊回白衣庵。”
“阿彌陀佛,師傅回來有何指教啊?”了清詫異地問道。
“噢,了清師傅啊,我剛才忘記告訴你了。你原來念的嗡嘛呢唄美牛,還是對的。我是跟你開一個玩笑哎。”
“哈哈,我說嗎,念了十幾年的咒子,不會錯的。嗡嘛呢唄美牛,我念得也順口。哈哈,跟我開玩笑的。”
“對不住噢,了清師傅。今后你不要管人家怎么說,你就是嗡嘛呢唄美牛,就好了。”
“好好好,隨便那個說,反正我就是嗡嘛呢唄美牛。哈哈。”
“沒錯,沒錯。哈哈。” 師太領著品香,放心地走出了白衣庵。
“師傅啊,你為什么告訴了清一個錯誤的咒子呢?”品香很不解的問。
“哈哈,品香啊。佛法的大要在于誠信。信為道源功德母。信可以通神,可以成佛。心靜了,心清了,心明了,就成功了。佛法十萬八千,都是過河的渡筏。就說念誦咒語。當年佛陀身邊的一個弟子,腦筋不夠用,教什么忘什么。佛沒辦法,讓他拿掃把掃地。一邊掃一邊念掃把兩個字。這個師兄,念了掃忘了把,念了把又忘了掃。就是這一位,靠著念掃把,成就大阿羅漢果位。后來佛陀有難,還是他老兄施救的。念什么不重要。佛聽世上一切聲音,均為陀羅尼,都是大咒語。只是你不懂。了清師傅念了十幾年的嗡嘛呢唄美牛,已經深信不疑,心如止水。其實咒語本身已經不重要了。一念心生清靜,萬物實相俱來矣。”
看品香點頭,師太接著說:“我告訴她正確的念法,動搖了她十幾年的堅定信心。心動了,法力道行,自然就垮掉了。所以,原來的瑞氣祥云,變成了黑煙俗氣。”
“所以師傅就將錯就錯,還她一個清靜的心地。”
“如是,如是。哈哈哈,你看白衣庵的上空全是燦爛的紫薇光芒啊!”
這兩天,祁德隆有點郁悶。抓住了毒鷹荀四海,卻跑了陳珠。他后悔自己太大意了,小看了這個做女傭的賊婆子。
他站在福昌飯店六樓套房的窗戶前,望著密集的鐵欄桿和窗外的梧桐樹,由衷地贊道,真是個厲害的女人。這身縮骨功夫,自己做不到啊。“金陵這個地方,真是地靈人杰,江湖水深啊!連做賊,都做到如此的功夫境界。”他一邊感嘆,一邊想著下面的對策。
該去會會那個叫小種的日本人了。第一次拂塵被竊,小飛狐成風巧遇這個日本和尚和荀四海做交易。打那以后,小種就進入了祁德隆的視線范圍。
小種,公開身份是三牌樓附近一家日本寺院的住持和尚。但其背景相當詭密。他不時在日本駐華的特務機關出入。據掌握的情報,他的官階似乎也很高。日本人近年來瘋狂地對中國佛像和其它歷史傳承的寶物進行的盜取和收納,都是在他的組織布置下進行的。
鶴鳴庵寶玉觀音失竊,祁德隆已經掌握了小種收臟的線索。他想去抓人。上峰讓他慎重,不要引出外交事件。就在他猶豫的時候,事情居然出現了想像不到的轉機。另一個叫元一的和尚把寶像送了回來。
太不可思議了。同一個寺廟里的兩個和尚頭,一個千方百計的攫取,另一個卻把到手的寶像送了回來。這個日本人的寺廟,究竟念的是哪家的經?
這天,吃完早餐,祁德隆帶著一個手下,直接去了日本人的寺廟。
走過彌勒殿,園子里一個小沙彌正在清掃院子。祁德隆的手下上前招呼。 “小師傅早啊!你們住持和尚在嗎?”說著,遞過去一張名片。
“在,在。”小和尚趕緊放下掃帚,雙手接過名片。他的印象中,遞名片的,住持師傅都會特別的接待。“二位施主稍等一下,我這就去通報師傅。”說完,一溜煙消失在毗盧寶殿后面。
祁德隆看了一下寺廟的環境。看的出來,這是一個大戶人家的庭院改建的。他記得彌勒殿前面的大門上寫的是“臨濟禪寺”。左下腳兩個小字,“別院”。
整個院落看起來是兩個跨進,其實,在毗盧殿后面,還有一個寬闊的空間。遠遠的園墻前面,是一排長長的二層樓房。
祁德隆把視線收回來,在彌勒殿和毗盧殿間隔的左右兩邊,是觀音堂和地藏堂,似乎是原來的東西廂房。最奇怪的是過道和庭院中的擺設,顯得很不協調。
毗盧殿前兩尊香爐,左邊是圓形,顯然是宋以前的,右邊的香爐是六邊形,大清中期的制作。掛在走廊檐口的云板,斑駁的皮層,透著滄桑的典雅和精巧,深含著南唐的遺韻。園子南面鐵架下吊著的青銅鐘,圓潤簡潔,勁道干凈的銘文,告訴走近的人,它是大明朝的物件。……園子里的其它陳設,每一件,都是寶氣十足,寶光燦然。但是,把它們攏進這個庭院中,又讓人感覺雜亂。甚至是不倫不類。
“東洋人,長得銼,還附庸風雅,哼。”祁德隆鄙夷地鼻子里哼了一聲。
“讓祁長官久等了,失敬失敬。”一個矮個子東洋人,雙手合掌,站在祁德隆面前。
祁德隆俯視了一眼,此人長得五短,但很壯實。一身寬大的東洋和尚衣,好像一個大口袋,把他整個套在里頭。看得出來,衣服里還有很多空地。鼻子下面,一撇東洋小胡子。很短很粗的眉毛下面,兩顆綠豆大小的眼珠,賊亮賊亮的。
祁德隆暗暗點頭,心里暗想,“這個東洋和尚內功夠深。”
“不請自來,冒昧之處,還望師傅海涵啊!”祁德隆一抱拳。
和尚前頭引路,祁德隆后面跟著,進到客寮。小沙彌端上茶水。
“請問師傅法號上下怎么稱呼?”祁德隆欠身問道。
“噢,這是我們小種住持師傅!”提著茶壺的小和尚回頭插嘴說。
小種瞪了他一眼。小和尚吐了一下舌頭,走開了。
“失敬失敬。原來是住持師傅!打擾你清修了。”祁德隆客氣地說。
“不敢當。只是不知祁長官大駕光臨,所為何事?”
“哈哈,也沒大事。前日鶴鳴庵菩薩寶像失竊,在下奉命勘破此案。不想不多幾日,寶像失而復回。聽說,是貴寺院里的住持師傅送回去的。還花了很多的錢。”說到此,祁德隆故意停了一下。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也不知道寶像是如何落在貴寺院里的?究竟是何人所為呢?”
小種的綠豆小眼滴溜轉了幾圈。“噢,祁長官是為此事而來呀。”他裝著恍然大悟的樣子。“前些日子一個操外地口音的中年人,推著一輛小車,來到寺廟說,有一尊祖傳的觀音寶像出賣。我們讓他打開袋子一看,果然是一尊精美的寶像。無論是材質,還是做工,都是一流的,堪稱精美。當即我們就出錢把寶像留了下來。”
“出了多少錢?”祁德隆問。
“這,……”小種沉吟了一下。“出了十根金條。”
祁德隆沒再接話,他看著小種,示意他接著說。
“寶像請回來,原來準備放在觀音殿里供奉。后來聽說,鶴鳴庵的寶像,遭人盜取。經多方查證,就是我們剛被騙請到的寶像。常言說,君子不奪人之所愛。廟里的師傅一合計,大家決定把寶像送還回去。哈哈。”小種用大拇指摸了一下小短胡子,干笑兩聲。“這就是事情的經過情況。哈哈。”他又討好地沖祁德隆笑笑。
“這個推車來賣寶像的是什么人呢?”祁德隆又追問了一句。
“是一中年人,從他的口音聽來,是外地口音,似乎是齊魯地方的人。”小種裝著像在回想的樣子。“他好像急著趕路,拿上金條,匆匆地走了。”小種怕祁德隆沒完沒了的追問,直接說人走了。
祁德隆知道從小種嘴巴里不可能問出有用的情況,他站起來,想告辭。突然,茶桌后面墻柱上的一樣東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