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看紀錄片,于是早起的零星夢境里,依然大漠孤煙,長河落日,西去的商隊駝鈴聲碎,而路邊長亭簡陋的屋檐下,相撞的酒碗砰的一聲,漾起渾濁的水花。
這剪影般掠過的畫面,讓我突然想起了年少時候搖晃著腦袋背過的那首詩。
渭城朝雨浥輕塵,
客舍青青柳色新。
勸君更盡一杯酒,
西出陽關無故人。
古詩里的地名總是美的不可言說。若將那渭城喚了咸陽,晨間清透的雨似乎就失了幾分恰到好處。早起趕來送別的人,望著柳條抽芽的青嫩下綿延萬里長的西去之路,心底不定涌起更多愁悶。
好在詩人吟誦出的,是超脫黯然的明朗清新。
青青柳色縈繞客舍,映進離人眼里的,是剝離了前途漫漫的豁達詩意。干了手中這杯酒,從此浪跡天涯。
被牽掛的人,總不會孤獨。
所以詩人用輕快而滿含希望的口吻,向即將遠去的好友送上一份說出口的惦念。
這首千百年來被奉為離別詩的“壓卷之作”,后人有著多種解法。一說“西出陽關”,是指友人即將向西踏上漫漫征程,在古代交通極其不通達便利的情況下,到了那遙遠荒涼的地方,理所當然的,后會遙遙無期。另一說“西出陽關”,被釋意為友人西去,一別三五載,功成名就再回返時,恐怕已經不能再和自己這個故人相會。于是這送別詩,看似送的是即將西行而去的人,實則是詩人運用逆挽倒敘的手法,替友人與自己送別。感嘆人生悲歡離合的際遇,寄予他平安歸來的祝愿。只是恐怕再難在這春意盎然的的清晨,舉杯共飲,把酒言歡,怎不讓人離愁滿腹。
我喜歡后一種含蓄而富有深意的解釋。
倉央嘉措說世間事舊的不能再舊了。
這句話說到我心坎里。
所有古人承受痛惜感嘆哀悼過的,后來人都得照舊煎熬一番。
世間事,果真舊的不能再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