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這個命題在哲學家的手里,總會演繹成對生命的掙扎。為了尋找生活的勇氣和克服消逝的恐懼,在經歷一番痛苦的努力之后,他們終于無奈的接受了絕望。但是否定死后世界的存在是在毀滅人類心中的期待,科學在這塊領域給哲學留下了余地。生物中心論認為人們所知曉的死亡只是人體意識的錯覺。從量子物理學的角度來說“人死但未消失”。據2015年3月19號的“科技訊”的消息,一部分科學家認為,人類死亡之后將進入另一個世界,或者是一個多元宇宙,然后在那里重生。也許這個理論并不荒謬,只是缺乏證據,因為我們從未接收過任何來自死后世界的信息。
事實上,“死后”這個詞本身就是矛盾,因為“死”是沒有“后”的,“死后”在邏輯上就是不成立的,如果有“后”那就不是真正意義的“死”,而只是換了一種存在的方式。正如你問一個人“宇宙盡頭之外有什么?”無論他回答什么,都在否定這個問題本身,因為“宇宙盡頭”這個概念就意味著“之外”空無一物。
蘇格拉底說“哲學就是對死亡的沉思”。盛行于希臘化和羅馬時代的斯多葛主義主張人們不要受人的靈魂之外的因素和力量所左右,只有靈魂的理性本質才是人的最高價值。康德在其《實踐理性批判》里面多次引用了斯多葛主義的觀點,他提出源于善良意志的人格價值對于外部力量的自主性。這是關于人之為人的理想的哲學論證,是一種高尚的人生哲學,他利用理性的自給自足來解決終極關懷的問題,憑借理性對人的感性進行超越就可以克服虛無。自認為是康德最忠實的繼承者的叔本華卻是消極的態度,他反對將人看成是無個性的理性動物,認為人是具有多方面的、多層次的欲望,富有喜怒哀樂之情的活生生的人。意志是主觀的任意,是客觀盲目的沖動。人不過是意志的工具,生活是對人的折磨和困難。但是藝術和哲學可以暫時擺脫意志的控制,永恒的解脫是徹底地否定生命意志,甚至斷絕生命之源。正如尼采所說,叔本華的思想充滿了“危機、死亡和墳墓的氣息”,他是在斯多亞派之后公然倡導自殺的西方哲學家。2015年9月18 號,美國35 歲男子米切爾-黑斯曼在哈弗大學附近的“哈弗院”中開槍自盡了。在米切爾死后,他的家人和大約400個朋友不約而同地收到了一封長達1905頁的“電子遺書”。這封遺書,米切爾至少寫了五年,他在書中說,他之所以自殺是為了一項他自稱為“虛無主義自殺實驗”的哲學研究。遺書包括1433條注腳、20頁參考書目,其中1700條書目與“上帝”有關,200條書目與尼采有關。尼采深受叔本華思想的影響,但是與叔本華的悲觀主義不同,他提出所謂的“積極的虛無主義”,否定一切現存的價值和否定一切絕對真理。虛無主義是西方十九世紀的“時代病”,尼采把虛無主義第一次作為一個哲學問題提了出來。他將虛無主義推至極端,主張意志徹底的、積極的虛無主義。有的哲學家試圖通過理性的超越來幫助人類克服虛無,但是人是作為感性的有限存在,這本身就是矛盾。相反,宗教遏制了人類反抗死亡的精神,所有的信仰都源自于對死亡的恐懼。
生命就是生物有機體的特殊現象,這種現象就是新陳代謝。生物體每天都會進行不斷的自我更新,并且會與外界發生物質與能量的交換,這就是生命力的本質。然而新陳代謝是有階段性的,所以它總有終點,這是一個周期,就如細胞有分裂的周期,我們一個獨立的生命也是如此。當一個周期到達終點的時候,這個獨立的、自我保持的生命便會開始解體,這就是死亡。為什么自然界沒有進化出不死的生物?因為我們的世界不僅僅只有個體的生命,還有類生命。死亡是個體擁有生命的先決條件,個體必須死才有類的生,否則不死的個體就會成為類生命本身。為了避免物種被自然外力所徹底毀滅,因此我們需要生殖。如果一個物種不死,那么生殖就沒有了意義。所以否定死亡就是否定生殖,但是沒有生殖,我們的生命從何而來?沒有生命哪來的死亡?因此這是一個悖論,是無解的!生殖的必要性是由死亡構成的,這是對生命的延續。在自然選擇的過程中,因為地球資源的有限性決定了生命的有限。值得一提的是,“自殺”是人類獨有的意識,其他動物是沒有“自殺”的行為的,只有“自殺現象”。所以有的哲學家認為自殺是人類最自由的形式,因為貪生怕死是生物的本能。自殺可以擺脫自然的束縛,體現了人類的尊嚴和靈魂的偉大。在這些哲學家的道德評判體系中,自殺不是一種極端的逃避方式,不是通過毀滅來完成的拯救。
有人說,人這一生要死三次。第一次是我們的心臟停止了跳動,這是肉體的死亡;第二次是人們為我們舉行了葬禮,這是儀式的死亡;第三次是當這個世界上最后一個人忘記了我們的名字,這是記憶的死亡。正如海德格爾所說,“人們經歷的一切定義了他們自身”。人類真正恐懼的不是肉體的死亡,而是自我意識的消失。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來臨的無助。如果我們可以將一個人一生的記憶儲存在一幅空白的身體里,當這副身體覺醒之后,他會認為他就是記憶主體本身,這是“靈魂的延續”。與其說人類害怕死亡,不如說人類害怕失去,包括感覺的喪失、記憶的喪失、情感的喪失。在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東西值得我們牽掛和留戀,總有一些責任和義務需要我們去履行。我們與這個世界充滿了絲絲縷縷的關系和錯綜復雜的感情,這意味著我們不能隨便放棄生命。雖然死亡是自然界的一種平衡方式,但是生命有它的特點,就如同一個肥皂泡,被風一吹就呼呼的往天上飛,即使在破裂的那一瞬間,也依然希望可以飛的更高。